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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墟又用了五年时间,暴力抢夺资源,陆陆续续将天下灵脉改源,全部汇聚到了本门的地下脉矿,坐拥天下灵气。
    昆仑墟有一口灵泉,门内弟子进去洗髓,修为进益便可一日千里,听说灵泉的池壁里镶嵌的是什么天材地宝,是神明遗物,所以他们给这泉起了个名字,叫做神髓泉。
    妙果没泡过这东西,玄琅却日日泡才能追上她的修行速度。
    二人成婚后也是分隔两地,玄琅倒是有心亲近,但他打不过妙果,回回被剑逼出门外。
    新婚夜最甚,他被妙果一剑戳了个对穿,不是致命伤,但也够呛。
    “真是不好意思,”妙果不穿喜服,一身纯白仿佛与谁守孝,她扶着门,居高临下,“我不喜与人亲近,师兄不然还是去找白淼?”
    “……”玄琅当然没去找白淼,他回了弟子院养伤。
    此后就把能与妙果亲近当成了自己修为是否进益的评判标准。
    妙果的修为越来越高,步入合体期时,她破坏秘境的事情败露。
    白淼叫嚣得最厉害。
    “一定是她干的!她进过的秘境都封死了!她会妖术,肯定是她动了手脚!”
    妙果冷眼看着她吵,玄琅站在妙果身边,昆仑的长老也好,掌门也罢,都没有明面上为难妙果,只是将她禁足,不许她再进出秘境。
    “要说还是玄琅保住了你,不然今日就要受些皮肉之苦了。”杜衍这样说,他放任心魔,用自己的精血饲养心魔,如今妙果都能看见那个长得和许清瓷一模一样的东西了。
    她缠在杜衍身上吸食他的寿命,像毒蛇纠缠猎物。
    何处此言?其实这是昆仑墟的传统,掌门之职由夫妻二人共同担任,夫为正,妻为辅,妙果虽是少主,以后白音退位,在玄琅死之前,她没什么话语权。
    如今不罚她,一方面不想让人才寒心叛离,一方面确实是看在玄琅的面上。
    玄琅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当晚借机亲近妙果又被揍了。
    她最终还是抢来了白淼的骨节鞭,险些用这可以吸取灵力的骨节鞭将玄琅的脖子绞断。
    “看不起女子?这就是你们当初侵占蓬莱的理由之一吧?我是女子又如何,若我毫无顾忌,你猜你这真正的掌门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感谢多嘴多舌的白淼,她自己想不起来,白淼气不过跑来骂人,反倒被她抓住搜魂,将以前她是蓬莱弟子的事给泄露了个干净。
    妙果折腾昆仑墟的心更强烈了。
    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血海深仇也成了活着的动力。
    在妙果修为跨入合体期巅峰时,杜衍被心魔折磨得精神大不如前,整日整日要妙果侍奉汤药,攥住她的手腕,用快要折断她骨头的力气,神神叨叨说疯话。
    终于在一次将妙果认错成了亡妻,想要抱住她时被妙果一剑刺穿了心脏。
    濒临死亡,杜衍终于有片刻清醒,他看到妙果眼中的不耐烦和厌恶,才发觉自己将女儿养成了多么冰冷无情的怪物。
    奇怪的是,他心中千回百转,最后的念头不是反击,而是:原来一剑穿心是这样的感觉,许清瓷死的时候,原来心里这样冷。
    新掌门被新少主刺杀,此后新少主叛逃,杳无音讯。
    雾鸣谷覆灭后的第四十年,昆仑墟的修士大能多数无故暴毙,只有寥寥几个还在撑门面,此时消失多年的妙果修为已经是大乘期,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她出现在昆仑墟,带来了自己的飞升雷劫,此世千年未有飞升之人,故而天雷粗壮骇人,生生劈碎了昆仑墟的“神髓泉”。
    哪里是什么神髓呢,不过是神木族的妖髓,被仙门炼化,用来冲洗灵根,助人修为进益,但因为没有妖魂阻拦负面效果,走捷径的人赔上自己的阳寿。
    妙果被雷劈了几下,她在昆仑墟到处闪躲,毁坏的地方越多,她的笑声越畅快淋漓。
    杜衍一死,她就恢复了记忆,新仇旧恨加起来,忍到今日,就是为引天灾,与昆仑墟同归于尽。
    没人拦得住她,天雷被引入剑中,妙果挥剑,断了灵脉根基。
    大地震颤,山川河海一起发出悲鸣,灵气循环彻底停止。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海水异动,惊涛拍岸,生单翼单目的蛮蛮鸟结伴而出,预示着一场洪灾马上就要席卷此世。
    第112章 112.神明交易
    “我死了吗?”
    妙果躺在温柔的水波里,她这么问出声。
    随即意识到她好像是真的死了。
    在斩杀昆仑墟的雪蟒后,她又捡到一颗快要孵化的蛇蛋,随手封进一卷画轴里。
    天雷好像要杀了她一样往死里劈,躲也躲不开,于是妙果来到雾鸣谷,在碧波荡漾的湖畔安然躺下。
    雷云密集,每一击的酝酿时间越来越长,看来势必要取她性命,阻止她飞升。
    性命攸关的时刻,她却在天雷的酝酿间隙获得了暂时的解脱。
    身侧的水波荡漾,岸边这些长势喜人的植物还是不是曾经的妖修们呢?
    如果是就好了,因为杜妙果终于重新变成小山猫,奔劳半生,兜兜转转,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家,一片荒芜的心脏慢慢平静柔软。
    “轰隆——”
    声势浩大的紫色天雷蓄力一击。
    小山猫终于独自死在没有冰雪的一个春天,万物萌发,生机盎然。
    她在涨水的湖畔沉沉睡去,梦里是很久之前雾鸣谷的一个雪夜,月光折射在冰晶上,有温暖的怀抱向她敞开,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
    “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生病了可别往我怀里钻。”
    那个很久不见的妖族把她拢在自己的外披里,说着心口不一的话,他们紧紧相拥,谁也不能分开。
    嘴角含着微笑,小山猫再也没有醒来。
    “……”
    故事的结局本该如此。
    “你原本是该死去的。”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妙果的额头,祂跪坐在水面,长发与涟漪密不可分。
    神明也这样说。
    可祂无奈地笑:“我终究是神木族出身,亏欠我族良多。”
    这里是望不到尽头的一片宁静水域,幽蓝色的天穹与水际相交,未知的力量支撑着物体不会沉入水中。
    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半透明鱼类遨游在这个空间,它们悠悠然穿过了妙果的身体,推来一朵很大的莲花。
    妙果坐起来,发现莲花中躺着一个小小的女婴,皱巴巴的不怎么好看,攥着拳头睡得正香的样子,但其实她没有呼吸。
    神女的双眸深邃浩瀚,容不得蜉蝣尘埃,召来莲花后,又能慈爱地抚摸她的脸颊。
    “这是你的身体,天雷劈没了你的修为,但好在灵根与皮肉尚能修复。”
    所以她如今是个魂儿?
    妙果问神明,得到肯定的答复。
    祂温柔地责怪她:“你引来了洪水,这是计划之外的事,多少生灵受无妄之灾?我要惩罚你。”
    惩罚。
    妙果躺回水面,力竭般闭上双眼:“请您惩罚吧,彻底捏碎我也可以。”
    反正她已经在失忆的情况下彻底将冰雪融合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他了。
    是死是活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不信我,”祂肯定地指出她心里的念头,“神明虽然也会食言,但我不骗你。”
    “你们的灵魂融合太久,即便我将他剥离出来,他也不能再做妖族。”
    “所以你得跟在我身边一千年,通过神力滋养将他修补成完整的人魂。”
    “那是个很有意义的时间,你们会在人间重逢,继续走完这一段天定良缘。”
    “您要我们转世?”妙果不愿意,“阴司有孟婆汤,他转世之后,再也不是他了,我也不再是我,怎么算补偿我?”
    神女安抚道:“我与判官有些交情,他不必走常规程序,千年后你仍然是你,他仍然是他。至于记忆……会有人帮你们想起来。”
    那好吧。
    妙果接受了惩罚,一直以神明侍从的身份跟着祂,听从吩咐。
    还多亏了昆仑墟贪心不足,将所有的灵脉都汇聚在一处,妙果才能一剑摧之。
    天降大雨,海河湖水暴涨,人间处处洪涝,因为灵气不足的缘故,大妖都陷入沉睡。
    小仙门的修士在人间活动,救世救民,妙果附身各种各样刚死去的尸体,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贡献微薄的力量。
    因为尸体会腐烂,她常常走着走着四肢散架,或者直接脖子断掉,所以被当成妖物喊打喊杀成了家常便饭。
    随着时间的推移,凡人没有再听说仙门修士的消息了。
    灵气枯竭,修仙时代就这样在岁月历史中淡出。
    洪涝持续了一百年,妙果在人间赎罪一百年,经历了洪水、疫病,连绵战火,六个国家最后被统一,唤作穆朝。
    待到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她又回到了神女身边,日日听祂讲往昔的故事。
    “此世的一切都是母神给予的,祂分享自己的力量,带来了生命,才有了灵气循环的伊始……祂有数不清的弟子,最亲近的却只有三个。”
    “司水洛神,司雷鸣神,还有一个只会治愈的我。”
    “我们是母神的从属,与此世自然衍生的天道其实算是同根同源,但它是被宠坏的孩子,妄图吞噬自己的母亲。”
    “飞升只是骗局,天道夺走了所有神、仙的力量化为己用,它成长壮大,与之相对的就是母神的衰弱……我的力量在众神中最微不足道,是以没有被夺走。”
    “神木族被灭那日,我最后的朋友洛神也遭遇了杀害,所以没能赶过去,我深感抱歉。”
    “只要再无仙人飞升,母神的力量不再分散,祂就能离开此世,天道留不住祂,更不能吞噬祂。”
    “至于我,等到送走母神,就只剩下与你的约定需要履行,这将是我作为神明陨落前最后一件需要做的事。”
    “……”
    故事琐碎,沐缘神女讲得断断续续,五百年过去才讲完这一部分。
    偶尔妙果会下界寻个肉身用一用,替信奉神女的人们做事,积攒功德信仰。
    后来她日渐虚弱,就不再自己去了,将借请神力的妖语教给一处山头的小妖,让它们作为神明使者行走人间。
    这些妖多半是重生的神木族妖修,换了妖躯,性格也变化很多,过去的痛苦淡化,不再被提起——它们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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