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男人冷冷开口。
余跃转头一看,是布偶先生。
少年人有些困惑。
他讨厌饕餮,完全是出于直觉。因为这样强大的上古妖怪待在赵有鱼身边,目的不明,总让他感到怀疑。就凭这家伙天天凑在姐姐身边,就足够他凭空生出敌意来。
哪怕赵有鱼只消失半小时,他也要冲这家伙兴师问罪。
可看父亲的模样,对这饕餮竟是十分的厌憎和防备。
饕餮不说话了。
余封舟自然看到了儿子的疑惑。
他淡淡道:“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他也参与其中。”
第75章 chapter 75
“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他也参与其中。”
余跃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二十三年前……
他心念一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二十三年前,妖怪们为了那可以灭世的本源之火,试图抢夺他尚在襁褓之中的姐姐,他妈妈浴血而死,他姐姐下落不明……
怪不得,怪不得妈妈身为上古大妖,竟会在那些妖怪的围攻下受了重伤,群狼噬虎,那些不入流的小妖怪自然抵不住猇的随手一击,可饕餮这样的大妖便不同了。妈妈单打独斗虽有胜算,却怎么敌得过数个实力强悍的大妖同时出击?!
怪不得……父亲甫一见这饕餮,神色便和浸了冰水一样,透着一种异样的危险。一举一动,都在警告这个停留在姐姐身边的家伙。
余跃从一出生,就没见过母亲,只能与父亲相依为命,每每发现姐姐的线索又每每失落的滋味,已经不知尝过多少次。
年轻人的眼睛里渐渐便漫出一层怒火。
他缓缓地往前踏出一步。
余封舟抬手将他拦住。
余跃眼睛都泛出红丝,正是目眦欲裂。他一向是个开朗的人,可这些年,苦楚也没少经受。
眼前的人,正是所有痛苦分离的始作俑者之一,他怎能不怒?
然而,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仍是一副神色平淡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
他清楚,余封舟不会让他儿子真的对自己动手,而以这只幼猇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一只愤怒的小猫罢了,能咬下几两肉来?
余跃第一次感觉到杀意在自己胸腔中升腾,叫嚣着,让他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奔流在血管中的血液疯狂地激荡着,心脏几乎像要爆开——
猛地,一束橘红色的火焰,从他手心中喷出。
就连布偶先生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
余跃先天不足,到现在都只是幼猫的形态,还从未显示出具备掌心焰的能力和天赋。
余跃自己也有些莫名地看了看自己手心中熊熊的火焰。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与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一模一样的能力。属于上古神兽,猇的力量。
十分淡定的饕餮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布偶先生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唇角微微弯了弯。
“这件事的确与他无关。”
他这话一说,饕餮和余跃都楞了一下。
余封舟脸上的笑只是一闪而过,他沉声道:“小鱼是被海神带走的。”
余跃脸上尚且是掺杂愤怒的迷茫,而饕餮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了。
“你怎么知道?”他问。
余封舟道:“是他有意让我们知晓,小鱼在他手中。”
随着他视线,余跃和饕餮都扭头去看。
只见在船舷以下,这艘巨轮的表层竟然悉数结了一层冰。
这便是海神留下的印记。
饕餮盯着余封舟,“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余封舟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道:“但海神带走小鱼,目的便在她的本源之火。只要小鱼使用掌心焰,我就可以找到她的位置。”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皱了皱眉,“那我们就这样等下去?”
他没来由的心焦。
如果赵有鱼出事,他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他说服自己,此刻浓重的焦虑和担忧是出于对自身未来命运的关切。
——那么一只傻乎乎的笨猫,玩不过海神的手段,是肯定要吃亏的。
余封舟淡淡看了饕餮一眼,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竟不自觉地转开了目光。
布偶先生转身离开。
余跃在原地怔楞了几秒,跟着追过去。
只剩饕餮站在甲板,面色深沉,目光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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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猫儿!”余跃总算追上了他爹,一股气堵在胸膛里,说话也冲得想带着火星子。
余封舟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看布偶先生的神色,他完全预料到了自己儿子的反应。
“真的就这么等着吗?!”
男孩子气得快把唾沫喷在他爸的脸上了。
他们才刚把姐姐找回来,一家人连毛毛还没互相舔过呢,赵有鱼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被人带走,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都急得要冒烟了!
成年布偶淡淡笑了一下,“假的。”
余跃反倒愣住。
过了足足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少年人脸上难以掩饰地露出惊讶的神情。
余封舟道:“我知道小鱼在哪里。”
余跃顾不得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立刻就到:“我们现在就去救姐姐——”
布偶先生将他拦住。
“你什么时候能冷静一些?”
余跃不满地看着他。
“小鱼现在没事。”他道:“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余跃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变成了不可置信。
老猫儿的心肝宝贝刚刚失而复得,居然就能这样淡定地说出“还有别的事情”这样的话?!
余封舟只得对他道:“昨夜小鱼被劫走,我已经知道了。”他顿了顿,“她并非全无防备,我们想将计就计,将海神的阴谋彻底查清楚。”
余跃瞪眼,“所以你俩早就商量好了?”
布偶先生用平静且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知道小鱼的心思。”
余跃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气。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年轻人又问。
余封舟淡淡道:“饕餮虽与小鱼有契约,不可对她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但我不信他。”
在确定那凶兽真正的立场之前,他不会将他们的打算告诉对方。
如果不是那契约,如果不是小鱼无意中表现出的,对饕餮的那一点情分,他早已对饕餮出手,轮不到余跃,饕餮是断然无法完好无损地站在这船上。
成年布偶屈指在猫崽子脑门上重重一敲。
“长点脑子。和你姐差得远呢。”
余跃就咧开嘴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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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鱼睁开眼。
这一觉原本睡得很香甜,——如果没有半夜里醒来,发现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就站在你的床头盯着你看的话。
哪怕这个陌生人俊美得犹如神祗,在黑黢黢的夜里,缥缈而冷清的月光下,这场景也像是恐怖怪谈了。
赵有鱼觉得当时自己没有尖叫,已经是十分成熟沉稳的表现了。
“你醒了。”
好吧,昨夜的场景再次重演了。
布偶猫看了看站在床头的男人,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这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面部轮廓比比例最精确的雕塑还要完美,他有一双银蓝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便在男子的英挺中又添了一丝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