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冷哼一声,一拳打在他脸上!“哎!”雷狗喊了起来。嘎乐让雷狗别过去,“丘平不会听你的,他跟村民一样拦不住了,由着他吧。”
丘平又一巴掌扫向吴郎中。老郎中平时五谷养生,站桩养气,到了肉搏实战的时候,跟豆腐渣没多大区别,连躲闪都做不到,脸颊登时肿了起来。雷狗抓住丘平的手臂,喝道:“算了吧丘平,你要弄死他呢。”
丘平狰狞地笑了起来,“行啊。”
雷狗竟然拦不住他,丘平又一脚踢在郎中的腿上,郎中腿一软,跪坐下来。这脆弱的模样,实在不堪一击,丘平非常没劲,只觉浑身燥热,无处可宣泄。他推开雷狗,恶狠狠道:“这老玩意儿太弱了,我们去村口跟老乡们一起扒围栏!”
“樊丘平!”
丘平点了点他的胸,不理他直接走了。雷狗扫视一圈,大堂里站着的除了嘎乐和他,已经空无一人。为什么会演变到这地步?明明他跟老元走就完事了。
嘎乐插着口袋说:“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他们跟在大部队的后头。差不多整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中青壮年打头,孩子在边上蹦蹦跳跳,过年赶集似的。大群乡民后面跟着老元等人,老元后跟着丘平。雷狗和嘎乐跟随着丘平的背影,一大伙人浩浩荡荡走向村口。
雷狗心里火煎似的,转头看嘎乐,只见他气定神闲,甚至嘴角含笑。雷狗不爽道:“觉得很有意思?他们闹得太大了,这可怎么办?”
“你什么都干不了,要不就加入他们,要不袖手旁观。”
“你说得容易!”
嘎乐眯着眼看他,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雷子,大学时你从来不随大队,别人怎样热血上头都好,你就一边自己待着。那时候我以为你有自己判断,比我们都坚定,现在看来,你就是怕事。”
雷狗怒道:“我不怕事!”
“你不怕事的话,这时候应该走在前头,带着大家冲。”
雷狗愤愤盯着嘎乐:“没用,干什么都没用,他们这是无谓的牺牲。”
“乡亲们可不那么想,丘平也不那么想,”嘎乐想起一个有趣的事,“你看丘平,比你更像这个村的人了。”
雷狗无语。
一队人龙,拖拖拉拉向前走,恍惚间雷狗感到在做梦。在他的记忆里,除了锣鼓齐鸣的过大节、热热闹闹的驱瘟仪式,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场面?电视里播的,奥运传递火炬、阅冰、夹道欢迎某领导莅临指导……全都是喜事,大家鼓着掌、欢着笑。
此时怨怒与兴奋交织成一种浓重的气氛,除了孩童,大部分人都很安静,偶尔交头接耳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前行。老元和大白们也卷进了这氛围里,既不强拦,也不劝阻。他们也是这仪式的一部分,雷狗突然想,有什么把大家都牵引去了——是那艘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人掌舵的大船,生成了一股难以遏止的力量,把所有人都推向一个结果。包括他自己。
他不想这样,他拉住嘎乐:“我不想去,我不参与,也不看!我们回去吧。”
“不,”嘎乐坚决道:“你一定要去,这是你村里的事,丘平都去了,你怎么能退缩?”
“我……”
嘎乐反牵着他的手,“没事的,跟着我走。”
雷狗身不由己地被嘎乐牵着向前,越是接近村口,他越是感到窒息。那里也是桃林的入口,二姐夫声名狼藉的收费岗所在,是他小时候被“人**”大豁牙放生的地儿,那天发生的事儿清晰地冒现在脑子里,大豁牙对着村子喊“孩子回来啰”就跑了,剩下雷狗自己一人面对陌生的村子,吓傻了。而此刻,村口和桃林前站满了人,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多。他再次感到自己在面对一个不可解的群体。
围栏之前,站着另一队人,组成一堵人墙。两边人马对峙,一时间没人说话。
雷狗和嘎乐跟上大队,站在了丘平旁边。嘎乐问:“那边的秃子是谁?”
“镇长,”丘平笑道:“奇了怪了,这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回见的是背面。现在面对面了,还是看不清他长啥样,丫戴了三层口罩吧。”
“他长啥样有什么关系?这阵势,是要跟乡民对着干了。”
“他们人不少,老朱好像有点怕他,按说老朱应该上前先给他一大嘴巴子。咦雷子怎么了,脸色跟见了鬼一样?”
雷狗默默不语,只是看着漩涡中心。
他们的注意力被拉回了主战场,老朱终于越众而出,大声说出他们的诉求。“我们要出去,要干活儿挣钱,我们的店要开门做生意!”
“都给我回去。”那边用一句话回答。老朱们很不满,两边争执了起来。老元等人上前劝和,结果双方越吵越大声,人群像磁铁一样往中间挤,话声杂乱,听不清谁说了什么。
丘平叹道:“吵来吵去有屁用,镇长根本不听他们的。你能拿他怎么着,他又不靠你赏饭吃,父母官父母官,他才是咱爹,爹干么听儿子的!”
嘎乐笑了:“你打算怎么孝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