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棉花,用棉花来交易茶砖,不过得保证西北百姓种棉花的收入,这点你可以保证吗?若是能,那这交易就有得谈,若是不能,就当我没提过。”
扎珠姑娘的老爹怔了怔,随后呼吸急切起来,这个交易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正想立即答应下来,结果看到常曦严肃的表情,他又怔了怔,不能头脑一发热就一股脑儿地全应下来,得回去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于是,他笑了笑,“常娘子,可否容我思量些日子?”
“当然。”常曦这才笑了笑,如果对方立即就答应了下来这交易,她反倒要迟疑了,可现在看来他是似乎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回去深思过后做的决定,她反倒能多给几分信任。
扎珠父女没有过多打扰,很快就起身告辞离去。
常曦把这事跟赵晋说了,然后说出真正的意图,“我出去逛过这里的城镇,其实这里百姓的生活过得很苦,先把西北老百姓的收入提高起来,继而改善他们的生活,这对于我们凝聚此地民心是有好处的。”
而茶砖生意自然是吊着那群食利者的胃口的,但光这样还不行,还得紧紧他们的皮,不能让他们把这里百姓盘剥得太干净。
看到常曦沉吟,赵晋道,“在这设一个监棉使,回头我让人把人选选出来,你带他们参与此次的交易,让他们务必明白这职责所在,这样日后就不容易出差错。”
常曦双手一拍,“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新设的监棉使代表着官方,有他们做监督,那群食利者也不敢做得太过份。
兴奋过后,她又道,“还是得把条例列详细了,这样监棉使按条例行事,以防他们被人收买做假数据,权责得分明。”一边说她一边起身,“你先忙,我去把这个事情弄完整。”
话音刚落,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赵晋在后面看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刻意抽时间来陪她,结果她比他还要忙,罢了,既然如此,那还是多处理几个事务吧。
回去的扎珠姑娘的老爹就立刻召集人开会,能来的都是族里有脸面的人,对于族长转述的话,他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其中一个年长者道,“这生意可做,利润很高,千万不能错过。”
其他人一听,立即附和,有了茶砖这生活必须品在手,那么他们就能控制这一片区域,到时候部族就能扩大,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机会。
就在众人兴奋之时,还是有头脑清醒的道,“不能光看好处,得看到她开这个条件的意图,以前我们不把那些农奴看在眼里,如今得给他们一点好处了,显然这个常娘子是在为嫡长孙殿下打造好名声,若是我们不配合好,估计这好处就要落到别家了。”
西北可不止他们一个部族,若是这常娘子放出风去,立即就有人闻风而上,那好处能不能轮到他们就得两说了。
众人冷静下来的头脑很快就把这事分析得透彻,扎珠姑娘的老爹听取了不少意见后,心里也有了主意。
再次去见常曦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譬如如何保证西北老百姓的收入,这里面有自由人,他们若愿意拿土地来种棉花,他给多少利,当然还有农奴,也会分给这些人一部分利,总之他拿出的方案是兼顾了大众的,比以往只有部族老爷全盘通吃的局面好太多了。
常曦认真地听着,这回看扎珠姑娘的老爹顺眼了几分,不是头脑发热的交易,那么执行起来也会坚决许多,当然她也陈述了自己的看法,还有赵晋做的安排。
扎珠姑娘的老爹听得背冒冷汗,没想到人家想得如此完备,自己这回真是误打误撞地集思广益了一番,让人家看到他的诚意,不然这生意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至于新设的一个监棉使,他并不担心,嫡长孙还在西北,他只要照章办事了,监棉使也奈何不了他,当然打好关系很是必要。
所以与常曦谈妥之后,他私下里与那几个跟着常曦的可能成为监棉使的人接触,先拉拉关系,然后不就有交情了嘛。
常曦对这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份也不是不能包容。
既然让西北种棉花,那她就得赶紧回宜阳与司理商议,加大海外种粮食的力度,要用海外的粮食填补西北空缺的粮仓,这样良性循环才能达到提高西北老百姓生活的目的。
说到回宜阳,那就事不宜迟,她赶紧让虎妞去收拾行李。
只是她还没走,她与扎珠姑娘的老爹的交易就传了出去,不少人都扼腕不已,纷纷上门求合作,但跟扎珠姑娘的老爹签的是代理商的契约,那么这些人只能找扎珠姑娘的老爹谈交易了,她很遗憾地表示他们来得太迟,要早些来,她肯定给予机会云云。
扎珠姑娘的部落在当地属于不大不小的一个势力,但能与赵晋联系上,肯定也不容小觑,扶持他们上位,对于平衡西北的局势其实是有好处的。
韩荣源对此是乐见其成,看到妹妹做好了规划,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随后事情的发展,也让他咋舌不已。
西北这边常年派兵驻守,就代表着这里并不安宁,大战或许没有,小战争却是常年不断,毕竟总有一些崛起的小国想要挑战大宇朝,不痛击回去他们是不知道痛的。
尤其是现在看到大宇朝因为夺嫡而内乱不已,就更是蠢蠢欲动,为此他加大了部署边界的巡防,为此都忙得焦头烂额。
可谁知却有了戏剧性的发展,不知道这些小国从哪里知道了用棉花换茶砖的交易,竟是破天荒地派使者前来商谈,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能这么交易。
打仗是为了更多的好处,不打也能获利,那还是不打的更好。
这个变故拖慢了常曦回宜阳的脚步,这不在她的规划范围内,那既然送上门了,那就没道理不谈啊,若是能用这交易稳住他们不侵边,那这就是好事。
一时间,她成了西北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比赵晋还要受欢迎,顿时名声大噪,人们再提起她,不再是韩荣源的嫡亲妹子,也不是嫡长孙的心上人,而是大茶商常娘子,人人以争当她的座上客为荣,毕竟茶叶于他们太重要了。
这一谈就谈了个把月,常曦觉得她这段时间说的话比她一整年说得还要多,不过做自己的事业,那是痛并快乐着的事,所以她从不叫苦。
反倒是亲兄长韩荣源看不下去了,在赵晋的面前抱怨过几回,觉得他家妹子太辛苦了,你赵晋做为他妹子的爱人,不得想想办法让她多休息吗?
赵晋也很无奈,他比韩荣源更了解常曦,在打拼事业上她就是个拼命三娘,谁劝都没有用。
嫂子蒋氏看到小姑子如此辛苦,都心疼坏了,经常炖些补品给常曦补身子,毕竟这里气候干燥,她怕常曦不适应,所以在饮食上颇为操心。
在这里,常曦觉得自己都成团宠了,就连小侄子侄女们也都让着她,这让她汗颜不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西北这边一切欣欣向荣,而京城却是水深火热。
在京畿的夺嫡之战打响了之后,城里的人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不少人想逃,但城门紧闭,街道戒严,他们根本就无法逃往外地,只能在家里多挖些地道,以期战争时能躲起来,而市面上的粮食价格一再走高,这让普通老百姓是苦不堪言,对于坐在龙椅上名不正言不顺的崇德帝就更为反感。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先皇的传位遗诏拓本迅速悄然传播开来,从上到下都暗暗哗然,怪不得那乱臣贼子登基后如此倒行逆施,原来得位是如此不正,所以才会让大家没有好日子可过。
本来只是反感崇德帝的,慢慢演变成要推翻崇德帝的统治,要正本清源,迎正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京城外的儒生们也从不同渠道得到了先皇传位遗诏的拓本,震惊之余,雨后春笋般地涌现了一大批讨伐七皇子弑君杀父天理难容的文章,崇德帝三个字一时间臭名远扬,人们提起都用鄙夷的态度。
这场舆论战迅速燎原,杀得郑太后和崇德帝及其党羽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手中并不陌生的先皇传位遗诏拓本,郑太后愤怒得眼睛通红,当即把手中的拓本给扔到地上,大声道,“查,给哀家查个底朝天,是谁在背后散播此物,又是谁推波助澜搅乱局势,谁敢私藏此物就算是反叛,立即抓起来,若有反抗,立即当诛。”
“母后,这样倒行逆施,我们会尽失民心的。”崇德帝想要劝阻,人家大范围传播这东西就是在打舆论战,他们这样激烈的反应只怕正中敌人的下怀。
郑太后怒视这不争气的儿子,“你如今是皇帝,那就得四海臣服,不使用雷霆手段,他们就不会怕,哀家如今这么辛劳就是在为你担事,你懂点事就该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
崇德帝瞬间缄默不语了,又来了,这样的话他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母后的控制欲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顿生无力感。
第342章 分崩离析(二更)
郑太后看这不争气的儿子就心烦,直接挥手让崇德帝退下去。
崇德帝忍下憋屈起身行礼退了下去,刚退到门外,就看到三大营的统领正好走来,看到他,此人随意地行了个礼,然后不待他发话,就直接趾高气昂地走进太后的寝宫。
没多时,里面传来两人的对话。
“气死我了,早知道生了个这么没用的儿子,当时我就该一把掐死他,省得让他来气我……”
“你跟他置什么气?若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也就你还想着哄我,他们现在都怪我大权独揽,谁知道我的辛苦?”
“我不心疼你心疼谁?当年若不是那老匹夫霸占了你,如今我们早就共结连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崇德帝越听拳头握得越紧,气狠了的他转头透过帘子缝隙看到殿里的两人早已抱在一起互啃,画面越发不堪,全然不顾还有宫人在一旁侍候,这一幕看得他目眦欲裂,公然偷情,母后此举置他们父子于何处?
攥紧拳头的他最终没有勇气冲进去质问母后,只能狼狈地转身离开,一路上步履匆匆的他,看到向他行礼的宫人,都下意识地以为这些人都在笑话他是个傀儡皇帝,就连母亲私会情人也只能隐忍的怂货。
“滚,都给朕滚——”
他咆哮出声,一把将身上的配剑拔出,疯狂地向宫人砍去,把不能发泄出来的怒火全都倾泄在这些无辜宫人的身上。
顿时吓得宫人们面色苍白尖叫着到处乱蹿,有几个跑得慢些的宫娥直接被一剑刺死,鲜血流满一地。
直到前七皇子妃现皇后赶到,面色同样苍白的她立即着人打晕了崇德帝,这才阻止了他的发疯,随后就是收拾这一地的残局,心却是沉进了谷底。
郑太后秽乱宫庭一事,她早已知晓,以前觉得有利用价值,所以她一直不吭声,可现在这婆母不但揽权不放还倒行逆施,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了,不然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灰烬。
安顿好这不中用的丈夫之后,她立即宣亲爹觐见。
柱国公来得很快,毕竟刚刚女婿发疯的事情他早已听闻,所以女儿一召唤就赶来了。
“爹,不能再忍了,他们母子都是蠢货,如今六皇子大军逼近,而先皇传位遗诏拓本疯传一事肯定与嫡长孙脱不了干系,我们不能被他们母子给拖累了,我怕我们会万劫不复……”一紧张起来,她就忍不住啃起指甲。
本以为当上皇后会风光无限,可现在她召开宫宴,所有人都找借口推却不来,能来的又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人,这皇后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是郑太后一直在压制她,以前她住在宫外没怎么受过婆母磋磨,可现在同住在宫里,晨昏定省一个也不能少,并且郑太后心里扭曲,就喜欢折磨人为乐,这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柱国公忙安抚女儿的情绪,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们没有兵力,只能依靠三大营的有生力量来保护,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皇后失望地看向父亲,她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猪油蒙了心,争当什么狗屁皇后,老老实实当个七皇子妃,将来丈夫封个王位,她再当个太平王妃,不比现在好吗?
柱国公让女儿一定要坚持住,“你如今有儿子傍身,等他们把这江山给守住了,到时候再解决掉挡路的,等你当上了太后,一切都会好的。”
皇后的眼里渐渐又有了希望,是啊,等她当上了太后,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都不在话下,也可以学郑太后这婆母养上几个情人取乐,有着前面的胡萝卜吊着,她总算冷静了下来。
柱国公没在宫里久待,其实他现在也处于后悔当中,早知道郑太后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趟这趟浑水,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空荡荡的京城就如同他空荡荡的心,回到府里,看到众人愁眉苦脸,他也笑不出来,不想面对老妻的唠叨,他直接将自己锁在书房里,直到华灯初上,这才叹息的推开书房门走出来,就看到下人匆匆进来,他皱眉不悦地问,“出了什么事?”
“国公爷,有人往府里偷偷递了这纸条,小的觉得诡异,特意拿来给国公爷……”
柱国公立即示意身边的长随拿过来给他看,待看清上面写着“弃暗投明,另投明主,方是活路”这十二个字时,他的神色一变,这是谁送进府里的?
待正要问清那下人,可一抬头,哪还有那下人的踪影?
这下子把他吓得不轻,立即着人把刚才的下人给搜出来,可一晚上的搜寻都是无果。
坐在书房里罗汉床上一脸疲惫的他,再看到那摊开的纸条上十二个字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想到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祖宗,是不是也有这么迷茫的时候?
他家老祖宗是个穷得靠卖草鞋为生的人,若不是下定决心跟着太\祖造反,哪还有后面的荣华富贵?更哪有他们后代子孙享受着柱国公这世袭罔替的爵位带来的荣耀?
可这一切如今都要砸在自己的手上,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死后无颜面见老祖宗。
最后,他把这一张纸狠狠地攥紧,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了,至于女儿,在家族面前不值一提,他这个当父亲的再也顾不上她了。
与柱国公此时艰难下决定的心理,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四皇子赵虹,此时也面对着赵晋派去游说的人,他没有一口应下转投赵晋的阵营,毕竟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一撑。
等把人送走后,再看那道传位遗诏的拓本时,他的心情既心酸难过又愤怒,父皇到死都没有考虑过他,比起老七的那道矫诏,这道传位遗诏一看就是真迹,再想到父皇死得憋屈,他不禁又伤心落泪,身为人子他不孝啊。
“报——”
听到外面传来的传令兵的声音,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冷着脸让人进来禀报。
“殿下,我们的东路军全部惨败,而西路军更是阵前逃跑,如今怕是守不住前方的城池了……”
这消息来得迅猛,赵虹猛地跳了起来,败得太快了,比起段大将军这个军中猛将,他聚起来的这群人都是渣渣。
此时,他手下得用的人赶紧走了进来。
“殿下,事不宜迟,我们快往南退吧,要是落在六皇子的手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转投嫡长孙的阵营,至少他是正统,殿下,我们若是往南去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粮草撑不了这么久……”
两个主张各有支持者,大家争论个不休。
但赵虹心里明白,他的败相一露,那些给他支持的大商家都开始收紧银袋子,显然他们也不看好他能入主京城并守住皇位,以前阿谀奉承的话都是狗屁,亏他那时候还真情实感地相信过这些人的忠诚,如今想来妻子骂他是蠢货还真没有骂错。
想到妻子,就想到儿女,如今他们都还身陷囹圄,思及此,满心的愧疚涌上心头,罢了,他终究没有帝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