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来,其实方才谢予辞还在气恼,但是却因为她的一句“对不起”而瞬间偃旗息鼓。
她不忍心再逗他了,于是递了个台阶道:
“好了,那我们回归正题。我最初的设想下,只有我的神骨中所蕴含的无上神力和你的鸿蒙紫气、凶煞之力相互抵消,秘境结界才会打开。
届时,四大秘境便也只是寻常的凡间景观,再无上古上神的力量在其间充斥。
而如今钧天崖秘境、宿风谷秘境两处秘境结界中,我的神骨并未完成它们的使命,亦不曾将你的元神和神力度化完全,还被你寻到机会‘跑’了出来......
因此,若是我没有料错,我的神骨此时应该还在秘境阵王处,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力量。
现在秘境外围的结界已经消失,再也挡不住凡人进入秘境的脚步。但是凡人又无法承受秘境阵王中上神神骨所散发的力量,因此才会被这股力量玉化成为雕像......
——这便是我的猜想了。”
谢予辞轻笑一声,然后回过头来,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合情合理,严丝合缝,不愧是素有贤名、智力超群的卓掌宫。”
卓清潭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不过,这些目前也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事情真相到底如此,我们还是得亲自去两大秘境结界中看上一看才能作准。
届时,若是能确定问题根结所在,再去对症下药,思忖如何处理最佳。”
谁知,谢予辞却忽然直中靶心的沉声说道:
“若是当真因为神骨之故,我们又当如何处置?
你已失去神格,元神不再,再不是上古上神太阴幽荧。而一介凡人,便不再对神骨拥有收放自如的神力。至于太阳烛照......”
他微微蹙眉,继续说道:“太阳烛照在御霄殿闭门不出缓了这许多年,如今亦只能分出一缕微弱的元神之力,临凡化作凡人之躯罢了。
既然他的上神本体尚且自顾不暇,无法出关离开九重天。那么他便只是凡人修士‘楌桪’罢了,而一介凡人于神骨困境而言,更加指望不上。”
卓清潭闻言微微沉默了。
其实,谢予辞说的半点都没错。
不论是她此生凡人之躯,亦或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一缕元神所化的这一代凡体,极有可能都拿钧天崖秘境及宿风谷秘境阵王中散落的那些“太阴幽荧”的神骨毫无办法。
他们二人曾经是三界之中唯二现存的上古神圣,最为高贵且神力无边。
但是现在,一个支离破碎、散尽了属于神明的一切;
而另一个则失去了半数元神之力,神力神体皆不稳,只能被迫在九重天上东极御霄殿闭着生死大关不得出。
卓清潭静默片刻,却忽然轻轻翘起一侧唇角,淡淡笑了笑。
“无妨,办法皆为人想出来的。昔年我既然能够布下它们,如今便能收服它们。”
谢予辞静静无声的与她对视一瞬,忽然若有所思的问:“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卓清潭在紫薇殿中的寝院。
卓清潭姿态从容的步入自己的寝室,然后在外间见客的堂间里,随手将脖颈上环着的狐裘围脖摘下,挂置在屏风之上。
然后,她轻轻耸了耸肩膀低笑道:
“此时我亦尚且只是萌生一些未能确定的想法,具体情况,还要待到我看过秘境阵王再行判断。所以,既是不确定的事情,现在说来便是无稽之谈。”
谢予辞蹙眉想了想,忆起方才宴会上诸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忽然歪着头笑了。
“要我看,你这哪里是去解决问题的?简直是去给旁人带孩子去的。”
卓清潭闻言忽而轻笑道:“你莫不是在说李掌门的女儿络薇吧?”
谢予辞笑了。
“除了她外,还能有谁?这小姑娘可当真不好相与,安羽浓跟她一比,居然都显得文静柔弱极了。”
卓清潭低声笑了笑,旋即轻叹道:“我明白李掌门的意思,他希望络薇能跟在我身边,磨一磨心性。但他又不敢对我直言,于是便让络薇来痴缠一番。”
谢予辞却“啧”了一声,笑着说道:“依我看,他的想法还不止于这么简单。”
卓清潭明白他的意思,但只是淡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为人父母,自然还会有些旁的想法,这点其实无可厚非。只要无伤大雅,与旁人无害,倒也没什么关系。”
“你倒是好心。”
谢予辞挑了挑眉:“我方才在宴会上可瞧见了,你们家那个小丫头似乎不太高兴啊。”
“羽浓啊。”
卓清潭喟叹:“其实,她从小天真烂漫,对修行之事兴趣不大。先前我总想着,端虚宫能护她一世周全,便亦不愿拘束于她逼她苦修。
近来她说想回一趟九晟山拜祭亡母,顺便看看三月后仙门百家千秋盛会的热闹,这个我已允了她。
......至于钧天崖和宿风谷秘境结界之行,即便她再是气恼,以她的修为,我亦不会带她同去。”
谢予辞了然般的点了点头。
李络薇是推不掉的“包袱”,安羽浓是不能带的“拖油瓶”。
——还是一只自己家的、舍不得磕碰的油瓶。
他又问:“明日是奚宁演和安罗浮与我们一同出发?”
卓清潭轻轻点头。
“过往我未曾恢复记忆前,总是觉得端虚宫有‘师父’和我在,他们若不愿意潜心钻研阵法倒也无妨,因此宁演和罗浮之前对天地法阵接触甚少。
过往端虚宫有帝尊代代幻化新身份主持大局,但是帝尊既已等到我的转世,想必此生终了后未必还会临凡。而我业已下定决心早晚离开端虚宫,那么便不能再让他们这般随心所欲了。
宁演和罗浮身为修士,对阵法之术还是要有所了解的。这一次,就当我带他们去长长见识了。”
谢予辞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旋即突然“嘶”了一声,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对了,那几个老头儿该不是也要跟我们同行吧?”
卓清潭一怔,旋即笑答道:
“按照秘境破开的顺序,第一站我们是要先去无妄海钧天崖秘境的。
既如此,澹台阁主便不用与我们同行,他会先回皖州凭津阁等待我们。至于安世叔,他亦要回九晟山准备千秋盛会之事。
所以,除了李掌门外,明日并无其他前辈与我们同行。不过就算是李掌门,他亦不敢针对你的。”
谢予辞却轻笑道:“我倒是不怕那些老头儿针对我,只不过吗......”
“‘只不过’什么?”卓清潭不解的问。
谢予辞似笑非笑的说道:“只不过,我怕他们会对大妖......过敏。”
卓清潭蹙眉。
“什么意思?”
谢予辞笑了笑,然后曼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晚青和灵蓉这些天来一直住在崇阿山脚下的镇上客栈里。我们若是离开云州,她们必然也会随我们同行的。”
卓清潭面无表情的抬头与他对视一瞬,旋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所以,灵蓉和李络薇这两张嘴,居然要凑在一块儿了吗?
她不禁眉心一跳。
这两个惹祸精凑在了一处,怕是这一路......都不得安宁。
第216章 相争
“谢予辞,你老实说,我要是真把她给揍了,卓清潭会不会跟我发火?”
灵蓉面无表情的问道。
她双手叉着腰,语气十分冷漠,下巴抬得高高的居高临下看着此时正在喝茶的谢予辞。
他们此次乘坐的牧云舟,是端虚宫中最大最好的一座,是端虚宫的宫主或是掌宫出行才可使用的规格。
这座牧云舟内,不仅空间极大,更是十分舒适。内部装潢高雅贵气,就连房间也是极多。
只是“楌桪宫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出行独来独往从来用不上它。而卓清潭又一贯节俭惯了,出门一柄本命仙剑泓梧便已足够,更加不会劳民伤财的轻易使用这种出行工具——以至于这座牧云舟居然“宝珠蒙尘”多年,始终被施法收纳在端虚宫的聚宝阁中不见天日。
说来离谱,甚至连卓清潭这位掌宫,都差点忘记端虚宫中还有这般扎眼的一座牧云舟。
……还要多亏安羽浓的记性好。
兴许是她已惦记着这座样式恢弘大气的牧云舟许久了,因此极力推荐众人此番出行乘坐此舟。
当然,她自己这一次必然已经无缘乘坐了,但是好歹也能再次看一看这座牧云舟的模样。
——她上一次见它时,还是十年前在无妄海承办的千秋盛会中。
只是,那时候她年仅五岁,未曾拜入端虚宫门下,更无缘近身细细看这座异常富丽堂皇的宝舟。
于是,在安羽浓好说歹说之下,加上谢予辞觉得卓清潭身负镇骨钉不易操劳过度,最终卓清潭还是同意将这座牧云舟施法取出使用。
但是,即便这座牧云舟再大再美,再富丽堂皇,众人逛上半日也还是会觉视觉疲劳,于是纷纷回到各自的房间午睡小憩。
所以......该撞到的人,终究还是会撞到。
不出卓清潭所料,尽管她已将灵蓉和李络薇的房间,分别安排在了牧云舟上距离最远的两端,但是这两位小祖宗还是不出意外的遇到了。
不仅遇到,还险些打了起来。
而二人吵起来的原因,更加让人欲语还休。
不过是因为灵蓉喜欢穿黄色的衣衫,而李络薇这个口无遮拦、心比天高的小姑娘,居然在打量了她片刻后,说她的衣裳好丑,还说黄色的衣衫在他们无妄海,只有倒夜壶的杂役才穿。
——她这话可着实是把灵蓉得罪惨了,灵蓉当场便气的险些炸了!
想她堂堂“三界第一兔”,还从来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若不是当时晚青就在不远处,发现情况不对立即过来先拖走了她,只怕她当场便要与李络薇打起来不可。
但是灵蓉虽然被拉走了,这口气却始终不上不下的咽不下去。
她当即便来谢予辞的房间,寻他的晦气了。
谢予辞听罢事情的原由后,哭笑不得的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