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的眼神闪烁,有些不知所措,从前我光是看到他都怕的不行,没想到二十岁的我看见他,居然能够游刃有馀的看着他,但我还是不想跟他过多交谈,便主动开口说,
「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买午餐了。」
校霸见我态度冷淡,有些恼怒,可是感觉他似乎很想要友好的跟我相处。
「我刚好也要去,顺便一起。」
听见这话后,心里很想笑,想找麻烦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
「随便你,反正我是不会搭理你的。」
校霸听见我这样回应他,神情居然是落寞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可是他当年对我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在小弟面前对我说出粗鲁的话,在他们对我手脚不乾净时,他也是冷眼旁观。
如果说,对于校花我只是觉得荒谬,而他就真的是恐慌还有痛恨。
「你是谁?你不是白天。」
本要快步离开的我,听到他这句话后,心中有些震颤,停下了步伐。
他的声音悠悠的从后面传来,音调不高不低,明明有点小距离,可我却听得万分清楚。
「你的时间是不是也回溯了。」
什么?他的时间也回溯了?
我用力的转头,慢慢走向他,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校霸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忽然他拉开袖子,手臂有个数字,上面写着「一」。
「回溯者身上都会有这样的数字,每个人的数字都不同,取决于执念。」
校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数字,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而后抬头看向我,他的眼神里有懊恼还有后悔。
「白天,我很后悔,重来一次,我还是没能得到得到你的原谅。」
这算什么?什么叫做重来一次?把人欺负完后,觉得自己很后悔,就想要得到抱歉吗?
校霸还想继续说着祈求原谅的话,被我好气又好笑的打断。
「停,你现在说甚么我都不会原谅你,而且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什么是回溯者?而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加上除了你,还有谁?」
校霸听见我不会原谅他,神情更加失落,但还是照实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摆头看了看附近,人有些多,我不是很想让人知道我和校霸在交谈,只好到隐密一点的地方,我们选了教室旁边的小树林,就算是被误会也罢,反正被传的谣言还不够多吗?
「在我回溯之前,我经歷了一场死亡车祸,在那之前我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是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校霸说到疙瘩时,看向了我,彷彿在说那个疙瘩就是我,我避开他的视线,不想直面他的想法。
他也察觉到了我不想和他对上视线,只好压下后悔的眼神,假装镇定的继续说着。
「在我被送往医院,那最后的时间里,我陷入一片黑暗,一直听到一个声音,而那个声音是国中时期的我,这也是我最不想面对的时期。」
校霸说的状况,和我的一样,都是先陷入一片黑暗,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看我陷入沉思,也跟着一起停下来,不再继续说。
「你继续说,我听着。」
校霸点点头后,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说话的语气也愈发轻松。
「而且就我所知,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两个人是回溯者,而且其中一个是……」
就在校霸要说出那句话时,有人来了,而且脚步声听起来很急,听起来是两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我就被赏了一道用力的耳光。
「白天,你这个不要脸的人!你以为你是谁?」
耳光甩的我有些麻木,但是听到声音后,我猜都不用猜,下意识就觉得是校花,也只有她能对我有这样大的恨意。
我拂上疼痛的左脸,抬头先是看向校花,然后看到了在她后面的阿亦,他眼神逃避,似乎知道我想知道什么答案,其实经过校霸这样说,我已经猜到是哪两个人了,但是他们显然不想说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气急败坏的校花走去,用力的抓住衣领,让她和自己对视,我能看出她明显慌了。
「多用你那个聪明脑子想想,没有人在跟你抢东西,而且你看清楚,我不是从前那个白天,我也不想理会你那种幼稚的想法。」
因为我拉住了校花的衣领,她似乎有些呼吸困难,说话也连带着断断续续的。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听到她声音逐渐微弱,我才逐渐冷静下来,放开拉住她衣领的手。
现在收到的讯息实在太过庞大,在我还没搞清楚我为何回到了过去,又突然来了个回溯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胸中心脏跳动的声音,持续影响着我的心神,我闭上了眼睛,想要放空脑袋,但这时姊姊的声音再次浮现。
「白天,你只剩下一天了,回到最初的时间,拯救自己。」
脑海浮现的声音,持续不停,犹如诵经者在我耳旁不断念诵着,但脑袋没有因此变得灵台清明,反而像是咒语一样侵蚀大脑,我崩溃的大声喊叫,而后痛苦地的蹲了下来。
「拜託,不要再喊了,我不想要回溯,也不想要拯救自己!」
在我疯狂喊叫之中,我已感受不到任何目光,就连时间都忘却,突然我被人拥入怀中,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那就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友,杨亦瀚。
他甚至双膝跪地,紧紧拥抱着我,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也轻拍着我的背。
「白天,没事的,没有人会强迫你的,我一直在的。」
他让我靠在他的肩颈上,一瞬间悲伤涌上来,二十年来的委屈难过,像是要藉此一次宣洩而出。
「阿亦,你也是回溯者吗?」
他不回答我,像是默认一样,但还是默默拍着我的背,他从未像如今一般温柔,但也许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和「白天」不一样,更有可能,他也和我一样,遇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我想要站起身来,但腿似乎不听使唤,杨亦瀚像要搀扶我,但轻轻推开他想要拉我的手,依旧自己慢慢地起来。
就这样在学校角落的小树林里,我和杨亦瀚,校霸和校花,四人都各怀心思,面面相覷,还是校霸先打破了沉默。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讨论当下的问题。」
校霸说完后,还若有似无看了我一眼,校花哼气一声,眼眶里有些通红,似是有些气恼的走了,校霸看了校花走掉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想让她回来,杨亦瀚摇摇头,示意就让她去吧。
而我觉得有些疲乏,想要直接回到教室休息,现在的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一个人沉默着不回应。
校霸见此,也只能叹气,也只好先行离开,只留下我和杨亦瀚。
他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往教室的方向走,我也不做任何反抗,任由他抓着,只是我问了他一句话,他便停下了脚步。
「你剩下第几天?」
我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在混乱的情况,可实际上脑海依旧混乱,我的问句不过是想要探究杨亦瀚的态度和心思,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装作无事般回答。
「一天。」
很好,他果然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心里头开始涌起被背刺的愤怒,开始抑制不住愤怒,想要质问他,可是谴责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停住了,始终开不了口。
我和他就这样,以诡异的气氛回到了教室,因为午休时间我的消失,班上同学依旧好奇的探究着,但我早就不想去理会,从我回到这混乱无章的时间线里,回到这个荒谬的像是梦一样的场景中。
杨亦瀚回到教室后,也没像从前那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们两人没有像过往一样形影不离,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
我再次变成了,二十年后死气沉沉的我,回到了那个毫无生机的家,杂乱无章的家,如同我的心绪,心如死灰,以为能够拯救自己那如同烂泥的人生,以为能够重来一次,但得到的却是荒谬的背叛。
放学时间到了,我没有等待杨亦瀚,自己先离开了教室,心不在焉的走出校门,但我始终觉得杨亦瀚跟在我身后,我也没有理会他,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
「白天。」
他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喊着我,我没有回头看他,但他不放弃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一直喊着我。
我被他喊得有点烦了,只好停下脚步,转头冷冷看他,语气强硬地回答他。
「干嘛?」
「太好了,你终于回应我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高兴,还有失而復得。
「你有什么事情?」
杨亦瀚的脸上难掩失落,因为我从未对他如此冷淡,至少过往的二十年中,从未有过,但这次我是真的对他非常失望。
「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因为那个死大块头,不先跟我说好,就是那个回溯者的事情告诉你,我本来想晚点……」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他,语气还带着嘲讽。
「所以,你也是跟着那两个看我的好戏吗?看我再一次像个小丑一样,被他们戏耍吗?」
杨亦瀚不说话了,本来还在组织语言的他,此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我接受的话。
我看着他这副说不出来话的样子,莫名来气,以为他是默认,便继续讥讽他。
「呵,是不是编不出来了?」
他开始有点急了,紧张地想要解释,可还是说不出来太多的解释,因为此时此刻,在我眼中他说的话都是辩解。
「说不出来就算了吧,我也不想听了。」
我们就又变成了刚刚那样保持距离姿态,依旧是一前一后,甚至经过杨亦瀚的家,他的妈妈看见我们两个人不说话,还关心了一下,我只有简单的回应一下。
他也是只是和他的妈妈说,我的心情不好,其中的原因也不好说,就这样我们一直冷战到晚上。
他跑到我家外面喊我,想当然而,我根本不理会他,他便敲门,敲到我爸爸生气的来叫我,让我赶走他,我才无奈走出家门。
但此时,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严肃,有些慎重的开口道。
「白天,今天是我们回溯的最后一天,就算你现在不想听我解释,也不想让我跟你说话,但我还想告诉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自己,能够原谅自己。」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明明当时我和他说我时间回溯时,他和我说的什么来着?我在写小说,结果现在是他让我去理解时间回溯,我不做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白天,答应我,就算明天醒来过后,也不要觉得这是作梦,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切。」
又来了,又是谜语人,和我那个脑海中的姐姐一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心中又莫名燃起怒火。
「行吧,别装的这么好,我把你当作好朋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一开始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自己乱猜,在我跟小时候的自己对话时,你是不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看我的好戏?」
他愧疚的低下头,似乎有些抽泣,我看他这样,心里头也开始不是滋味。
杨亦瀚终于抬起头来,他看像我的眼神中,多了分决绝还有一丝的勇气,似乎还想告诉我他心中更多的想法,结果叹了口气,终究只是说出了那一句。
「抱歉,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我心里想,你还想要下次吗?再有下次我就不想再看到你了,可我也选择不说出来,毕竟多年的情谊让我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但对于时间回溯,我还是问了,如果回到原本的时间,我们还能遇见吗,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肯定会的,但是那个肯定之中,我隐隐觉得他又在骗我。
我们就这样互相道声晚安,又回到了各自的家中,等待着明日的到来,希望着这一切既是梦又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