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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仿佛就入了冬,日历一张一张地被撕去,再抬眼一看,恍神间,就已经到了十二月。
    灰蓝色的天空阴沉沉的,没什么太阳。
    向阳做了好几天的攻略,先玩哪个项目后玩哪个项目的,但在四个人玩完一个大摆锤的项目后就被向菱的一句“我和新平白天想两个人单独逛逛,晚上烟花时再汇合”给拒绝了。
    于是偌大的园区地图下面,裘生和向阳都被撇下了。
    向阳拿出手机,滑动着记得满满当当的备忘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自己刚刚在向菱面前说的话似乎是有点多,殷切的过了分,叽叽喳喳的是不是招她烦了。
    好像弄巧成拙了。
    向菱不在,她也没什么玩的兴趣,思索着是不是要去找个店坐坐一直等到放烟花的时候,再去找向菱说话好了。
    裘生垂着眸,视线扫过她记得满满当当的备忘录,忽地开口道:“你做的攻略么?这么详细。”
    向阳点了点头:“想带我妈来的,开园这么久了,我还没找到机会带我妈来过,我们俩只去过欢乐谷,那可没这儿大,也没这儿好玩。”
    裘生看了看向阳手里提的袋子,里头装的是一次性的雨衣。他问:“雨衣也是你准备的?”
    “是啊,漂流项目门口卖的雨衣质量不是很好,万一衣服湿了就不好了我妈不喜欢衣服弄湿在身上,确实难受。”
    “不麻烦么?”
    向阳认真地解释:“一次性的,用完就能丢了,也不重。”
    裘生粗略地数,有四个雨衣,向阳不仅只给向菱准备了,很细心地给每个人都买了。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向阳这种小心翼翼讨好向菱的举措,他和裘新平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杯茶吃个饭都是看在外人的面子上。
    裘生斟酌着问:“你和你妈妈关系很好么?”
    “是啊。”向阳先是条件反射快速地应下来,嘴上说完之后身子慢慢软和下来,本来想解释一下说:“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妈就一直很难开心,我想让她多开心一点”这种话,但又觉得她和裘生的关系还没到能谈心的地步,遂闭了口,改言道:“不难看出来吧。”
    裘生温和地看着她。他只能看出向阳很喜欢向菱,想急切地得到关注。
    他并没有否认向阳的话,叹笑着道了一句:“不难。”
    向阳弯了弯唇角。
    裘生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那边是个礼品店,要不要去逛逛?你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告诉我。”
    向阳“啊”了一声。同为“留守儿童”的裘生,他就不像自己这般内耗,神态自若,淡定得很。
    她回道:“我可以自己买的。”
    “我来吧,”裘生想了想,说了个更具信服力的回答,“我有年卡,能打折。”
    勤俭持家的向阳答应的很利索:“那你来。”
    商店里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人物公仔周边缤纷的让人看花了眼。
    向阳走到卖发箍的面前,拿了一个下来,说:“这个带上去拍照好看。”
    裘生跟在她身后,提着购物篮“嗯”了声,说:“那拿两个吧,给你也拿一个。”
    向阳顿了一下,默认了,心说他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个是给向菱拿的。
    她事事都以向菱为先,想让向菱能多关注她多陪伴她能给她倾斜一些爱。
    向阳清楚自己是个缺爱的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小时候触手可及的、习以为常的爱。
    收银台处,向阳看见裘生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卡片付钱,问道:“为什么办年卡?你常来吗?”
    “不常来,”他调出付款码,“只来过一次,陪我妈来的,当时,十五岁吧,刚开园,好像有人请她投资。这卡当时她一时兴起就让我办了,我也没再退掉。”
    “那阿姨——?”
    裘生轻声打断:“我妈在医院里,她身体不好。”
    向阳不知道说些什么,总觉得是向菱插足了别人原本美满的家,裘生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温声安抚道:“是裘新平追的你妈妈。况且,要真有什么,你又没错,你也只是个无辜地受害者。”
    向阳默然片刻,转移话题道:“买了这么多东西,我把钱转你吧。”
    “不用,没多大事儿。”
    她在这个事情上很坚持:“要的。”
    裘生看着塞得大包的购物袋,吩咐收银员直接帮他寄回家,回头来和向阳说:“你只想买那个发箍,剩下的不都是我拿的么?都是我送给你的,给什么钱?”
    向阳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道:“那你为什么拿那么多,整的像个代购黄牛似的。”
    她话音刚落,这下却换裘生语塞了。
    他眉心微蹙,视线平淡地看向货架上坐着摆放的、正咧着嘴笑的小熊公仔。
    他感喟地心说,这些年赚的钱他留着没什么用,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可以花了,倒不如花在向阳身上,算是做补偿了。
    但这种话一说出口,落到谁的耳中都会觉得奇怪又丧气,更何况是看起来非常上进的向阳呢?
    良久后,裘生才慢慢悠悠地说:“因为,我是你哥。”
    他道:“给你买点东西也正常,你来这么多天我都没有表示一下,裘新平背地里数落我几次呢。”
    向阳皱着眉:“又不是亲的,说不定还只是临时的。”
    “那也没事儿,”裘生微微笑了下,“这个临时的关系只要还存在一天,我就有这个身份尽到我的,责任和义务。”
    向阳张了张口,半天憋出一句:“随便你。”
    裘生抬手看了看表:“现在还很早,去不去玩漂流?刚好把雨衣消耗掉,省的拿在手里了。”
    向阳同意地点头,两个人便一同去排了漂流。
    今天的天其实偏冷,但还是有很多的人来排了队。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过了两个小时终于排到了。
    向阳把自己的包和物品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却见裘生两手空空地来了,然后在她的好奇的注视下往架子上放了一包烟。
    向阳:“”
    裘生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向阳往设施那走的时候问他:“真的快乐么?”
    裘生摇了摇头:“我只是习惯了。”
    “那能戒掉吗?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危害有多大的吧。”
    裘生说:“医生也是人,但能戒掉,我不想而已。”
    他希望有一天尼古丁的危害能将他的身子压垮。
    向阳买的是黄色的雨衣,她看向把帽子带上的裘生,笑着调侃道:“和你好不搭。”
    裘生懒懒散散地瞥过来一眼:“和你挺搭的。”
    向阳:“”
    虽然有雨衣护着,但向阳的帽子不小心被风吹掉,还是淋了点水脖子处,顺着衣服空隙淌到身上,冰凉的厉害,她下了船就打了个喷嚏。
    玩完之后,他们俩把雨衣丢掉,看到向阳手里还有的两个没拆封的雨衣,裘生说:“再玩一次还是扔了?”
    向阳看向依旧大排长龙的漂流点:“要排很久,还是不玩了吧”
    “那扔掉吧,估计用不上了。”
    向阳觉得有点可惜,不知道是为这个雨衣还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好浪费。”
    裘生想了想,说:“多少钱买的雨衣?”
    “二十一个,怎么了?”
    向阳纳闷地看见裘生走到长队那边,和两个人交谈了一下,再回到她身边时手里的雨衣就没了。
    他说:“我卖给门口的两个先生了。”
    向阳:“噢,卖掉也好。”
    “拿回去,等你再见到你妈妈的时候,这个项目早就关了,雨衣不就白买了么?而且,你看———”
    他摊开手心,里面是六十块钱。
    向阳看着这纸票,愣住,听见他嗓音温润地笑说:“特地找了带钞票的人卖出去的,还赚了不是?”
    “他们买贵了吧。”
    “这种地方,加上你的那个雨衣的质量,还有买了门口卖的雨衣从里面出来的落汤鸡为例子,我卖一百都有人买。”
    “那你怎么不卖一百?”
    裘生看她见风使舵又理直气壮财迷的模样,好笑道:“因为六十就够了。”
    “?”
    裘生把钱塞进她手里,抬了抬下巴,朝挂满五颜六色气球的餐车那示意,说:“那边有卖特色雪糕的,六十一个,拿这个钱去买一个尝尝。”
    向阳垂下眸,忽然就说不出话。
    裘生看着她为了适配乐园气氛而精心编的头发,勾了勾唇,缓慢又温和地道:“没什么不好的,别人用不上的东西不是垃圾,不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往前走就会碰见需要这个东西的人,然后你就会得到回报。”
    他见向阳还是看着地面上的花纹,轻描淡写地说:“行了,哲学课下课了,现在批准你去买个雪糕吃吃。”
    向阳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才道:“天那么冷,这风又那么大,吃雪糕会生病的。”
    裘生也不是很在意她买不买那个雪糕:“那不买雪糕,看看有什么东西够这个价,就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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