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睁大了眼睛。
像一只幽夜中敏锐警觉的猫,盛欢的眼睛左右飞快的转动,而后猛地趴下去翻床肚。
那身衣服还乱糟糟的堆在床下没错。
盛欢身体僵硬,缓缓站起,走到窗户边。
窗户虚掩着,碎石堆砌的窗台凹凸不平,没有脚印也没有灰尘,和走时一样。
第六感就是很神奇。
说不上来。
可他总觉得屋子跟自己走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盛欢捞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给阿提密斯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秒接通,背景音依旧是嘈杂的蹦迪音乐,阿提密斯这人就仿佛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美式和酒精。
阿提密斯态度怡然道:“开心?怎么了?”
“我想我可能被正版发行商盯上了。”盛欢说。
阿提密斯停顿了两秒,嗤笑道:“早说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留了那么大一个目击证人在那儿,不被盯上很难吧?”
盛欢不吭声。
阿提密斯嗅到了一点儿紧迫感,收敛了戏谑的神色,“怎么?被追捕了?”
“那倒没有。”盛欢说:“我就是觉得……家里似乎被人翻过了。”
“少东西了?”
“没有,就是感觉。”盛欢说:“有生人气。”
“除此之外呢?”阿提密斯道。
“我前男友突然找上门来,问我昨天晚上人在哪里。”盛欢说。
“你前男友?哪位?”阿提密斯疑惑道。
“就是……”盛欢抿了一下唇角,将唇色抿到泛起嫣色,似是难以启齿,“我在虞城医院的手术室有听到他的声音。”
“啊?”阿提密斯诧异说:“哪句?”
“第一句,伊利斯蚕之网……什么的。”盛欢说。
静默——
“那声音是你前男友的??”阿提密斯的语调骤然间拔高。
盛欢:“嗯啊……”
阿提密斯有种茅塞顿开之感,“靠,我还以为你——难怪你当时依从性那么高!”阿提密斯说:“等等,是他甩的你还是你甩的他?”
“非要说的话……是我不跟他好的。”盛欢烦躁的抓了抓头,“问这个干嘛!”
“你甩的他你这么卑微干嘛!”阿提密斯大叫。
“啊呀不是这么回事啦……他后来去国外深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手术室听见他的声音,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问我昨天晚上在不在虞城医院。”盛欢急道。
“你说他去国外深造了。”阿提密斯恢复了冷静,沉吟道:“哪所学院?”
“好像叫什么……斯宾塞学院。”盛欢说:“现在很有名的那个。”
“你说他在斯宾塞念书???”阿提密斯嗓门儿的分贝又上来了,“好家伙……他叫什么名字?”
“顾沨止。”盛欢茫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名字出,电话那头的阿提密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让盛欢感到忐忑不安。
过了半晌,伴随着键盘密集的敲击声作为背景音,阿提密斯道:“开心,你知不知道你的前男友是联合国名下斯宾塞执行基地里的排行前五的王牌专员,其余四个有三个都被做成纪念雕塑放在校史馆里,还有一个在当校长。”
“斯宾塞执行基地?那是什么东西?”盛欢茫然道。
“一个全球公共安全保卫部门,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超能力版的fbi,保密程度更高的军情六处,或者是塞满了传奇救世主的国安局。”阿提密斯说:“他们的人喜欢披着国际名校的马甲行事。”
“我听不懂。”盛欢木着脸道:“但我感觉摊上事儿了。”
“如果我是你,现在会立刻出发去解决那唯一的目击证人。”阿提密斯说。
“我现在哪儿还顾得上他。”盛欢无奈道。
“你错了。”阿提密斯说:“根据我的经验,斯宾塞那群人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威胁,一旦证据确凿,你的家门口会立刻被武装队伍包围的水泄不通,既然现在没事,那说明他们对你顶多是怀疑,现阶段还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而且……”阿提密斯的语调沾上了些许揶揄,“你当时在天台上有跟那个顾沨止正面交锋吧?”
盛欢一怔。
那枚燃烧着的子弹从他的眼前划过。
稳准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是怎么逃脱的,心里没点数吗?”阿提密斯似笑非笑道。
“你是说……”盛欢咬着拇指甲认真琢磨道:“顾沨止用的狙击枪太老了射击间隔太长!”
“……”阿提密斯道:“你小子缺觉缺的脑神经都死完了是吧?”
盛欢:“……”
“你没看他的履历你不知道。”阿提密斯看着屏幕上长篇累牍的勋章,扶额嗟叹,隐隐钦佩:“能从顾沨止手底下逃脱,除了他心软放你一马以外,我找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第12章
盛欢一阵愣神,脱口而出,“不可能,他只会恨我才对。”
“我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甩他?”阿提密斯问,此刻他的电脑屏幕上有顾沨止的全身照,男人宽肩窄腰大长腿,脸孔英俊立体,眼底的锋芒若隐若现。
“南桐市场上最抢手的大猛1,有钱有颜有腹肌,他会被甩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阿提密斯直咂嘴,“难道他活不好?”
盛欢的表情一片空白,“啊?”
听他这反应,阿提密斯就知道是自己污浊的大脑想太多,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当时其实是……生活所迫。”盛欢费解的组织语言,“我很缺钱,正好他妈妈找到我跟我说拿了五百万从她儿子身边滚开……”
阿提密斯:“……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盛欢:“啊?”
阿提密斯:“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拿了五百万抱成一个团圆润的滚走了吧?”
盛欢很不想承认:“……嗯呢。”
如果两人现在面对面,一定会是两脸懵逼的状态,阿提密斯会震惊于这场爱情事故诞生的原因居然会是这么该死的狗血,而盛欢会震惊于阿提密斯的震惊怎么能这么夸张。
“你傻呀!”阿提密斯怒了,仿佛在追一部虐身虐心的家庭苦情剧,盛欢就是那被恶婆婆欺负到不知怎么还手的傻白甜儿媳妇,“跟着顾沨止这种男人,来日进账何止五百万!先不说斯宾塞那边是按年薪发钱的,他爸妈去世了遗产不都归他顾沨止继承吗!你算不明白这笔账啊!”
盛欢久久不言。
也不知道是被骂傻了还是怎么的,好半天他才低声道:“可我当时真的很需要那五百万。”
电话那头的阿提密斯猛地一怔,耳畔是盛欢绵长又不甚平稳的呼吸声。
这对于阿提密斯而言还怪新奇的。
从他第一次接触到盛欢开始,盛欢就鲜少表现出真正的慌乱情绪,无论遇到多危险的情况,哪怕无人机瞄准他的后脑勺抬炮了,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阿提密斯在通讯器里火急火燎的催促,而盛欢不紧不慢的践行一些黑市人不该践行的人道主义行为,这纯属夹带私货,有些迟钝,有些天然呆,有些无厘头。
没想到这样的盛欢会因为一个“前男友”的出现方寸大乱。
“也许如你所说,当初你拿了五百万走人,给顾沨止那上等人的自尊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的确会怨你恨你,但相信我,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阿提密斯说:“再见面,只会是往昔旧爱压倒一切——不然他为什么这三年都没有恋爱经历啊?必然是因为惦记你!”
“你怎么知道他三年没有恋爱经历?”盛欢狡辩:“他处对象是还能告诉你还是怎么的?”
“你是在质疑我的检索能力吗?”阿提密斯冷笑出声。
有些东西可不能随便质疑,盛欢这点逼数还有,
“你就别安慰我了,还旧爱,我觉得他是因此恐同了才对,换做是我经历那种事也会封心锁爱的好不好……”盛欢开始烦了:“哎呀哎呀,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状态不好不给你打工了对不对?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解决姜添,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阿提密斯:“我说你小子——”
盛欢挂电话挂的干脆利落。
朝阳升起,晨辉从窗台上流泻进室内,像是大片的金箔。
每到此时,黑夜都像是蛇蜕下的皮,彻底的远离了盛欢。
纵使很累,盛欢的心情还是稍稍轻松了一些,白日让他感觉到安全,遂呼出一口气。
这时阿提密斯给他发来了消息。
“我们之间的通讯严格加密,对方的系统无法检索,你有情况尽管联系我。”
“另外近期药物市场受监管,艾司唑仑可能会出现一月左右的短缺,你救的那位目击证人恰好是有执业执照的医师,处理他之前可以先请他帮个小忙,我把他的相关资料发送给你。”
不得不说阿提密斯真是精致利己主义里的战斗机,盛欢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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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七点四十,顾沨止来到了虞城附属医院,因为八点钟医生要交班,所以伍琳琅特地选取了一个就近就早的时间地点约见姜添。
到底是市内重点医疗机构,即便时间还早,门口也已经人山人海,一架suv破开人群长驱直入,带着喷射的尾气,车尾上嵌有一块银质的衔尾蛇的图标,张牙舞爪的映入顾沨止的眼帘。
顾沨止微微一怔,当即给伍琳琅拨去电话。
“喂顾哥?你到了吗?”伍琳琅接通电话:“我和熊子在一楼咖啡馆靠窗的位置。”
顾沨止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辆suv远去:“那个姜姓目击者到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挤不进来。”伍琳琅说:“我让熊子去门口等了。”
“我看见无限集团的车了。”顾沨止说。
这句话像是黄脚胡蜂探出的剧毒的尾刺,叫伍琳琅猛然间变了语调。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