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愿称精神匣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熊提说:“发明精神匣的人也很厉害了。”
“后来无限集团就再没机会作恶了吧?”盛欢说。
“也不尽然,毕竟那些以特殊手段获得图腾力量的人并没有消失。”顾沨止说:“只不过确实在与斯宾塞的对弈上他们处处落于下风了。”
“你说野田辉史为什么要这么做?”盛欢沉默了片刻,道:“因为不喜欢当自然人?”
“为了追求力量吧!”熊提说:“继承者之于自然人,终究是进化阶层的上端,谁不愿意变强呢?”
“我倒不这么觉得。”伍琳琅在一旁冷冷的哼道:“你不觉得无限集团从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low味吗?”
“low味,好像是有一点儿。”盛欢沉吟说:“我还记得那次在虞城附属医院,金正浩抓了许多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逼着他们看异种作乱现场的音画图像,不停的跟他们强调,这些异种有多么危险,所以他们是多么的需要无限集团的保护。”
“对啊,因为他们追求的根本就不是力量,而是力量给斯宾塞带来的其他附属品,敬仰,财富,地位,人脉。”伍琳琅说:“因为联合国牵线拟定的大量通行条款,金融界的涨跌消息总能第一时间传到我们的财务部,全球的高级娱乐场所会定期给斯宾塞投送大量的凭券,斯宾塞人均拿着优渥的年薪,且与各地政府机关的最高层无障碍联络,如果我是无限集团的人,我也会嫉妒到眼珠子发绿,恨不得取而代之。”
“可这些跟异能没有直接关系啊……”徐婷婷在一旁轻声的说:“校长他们之所以能从自然人政府手中拿到这些权限,初衷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给到自然人保护,自然人政府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心甘情愿的给斯宾塞回馈,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异能不是吗!?”
“但是无限集团不这么认为。”盛欢喃喃道:“他们认为是一切的源头都是图腾的力量。”
“他们甚至觉得斯宾塞得到的一切是因为斯宾塞先入为主了,如若当初没有斯宾塞,那么被自然人当做神祇供奉起来的就会是他们……”徐婷婷微有恍然:“老天,我明白了,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发了疯一样的针对我们。”
“十之八九。”顾沨止道。
“那照这么说,政府突然收回了给我们的权限,调转矛头攻击我们,也都是无限集团在里面捣鬼了!”熊提勃然大怒:“这群自然人政府是没有脑子吗!谁在保护他们!谁在奴役他们!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们这么束手束脚忍气吞声,究竟是为了谁!一群白眼儿狼!!!”
“何瑾没能从那条管道里出来……也是因为通行权限被自然人政府收回了。”徐婷婷瞬间泣不成声:“老天……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心寒的事吗?!”
几人面对面沉默了,这时,机场的播报响起,告知他们航班即将起飞。
“我们还要走吗?”伍琳琅迟疑道:“灰溜溜的回斯宾塞,什么也没有解决,什么也没有弄清楚。”
顾沨止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拉了行李箱道:“走吧。”
他的话就是命令,众人纵使神色复杂,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他检票过闸机,登上了飞机。
舱门关闭,站在闸机处的一个地勤拿起了对讲机,他没有跟塔台联络,而是走到僻静处,将对讲机换成了手机。
“李处长。”他说:“那几个人顺利登机,现在飞机已经起飞了。”
那厢,在滨城医院vip病房里的李海洋握着电话,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正伫立在窗边,面无表情,而他肩膀后面还有一个影子立着,紧紧的挨着他,似是在与他一同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是那纯黑的雕像。
如果此时盛欢在现场,细细打量一下就会发现,这奇形怪状的雕像与之前在维克托·卡拉尔的地下室见到的,又有些不同了。它的形态变得更畸形了,从他的头部囫囵长出了一排牙齿,牙缝间嵌着几只粗糙的小眼。
李海洋挂断电话后就将病号服的上衣脱了,他低头在腹部抠了两下,竟然撕下了一条肉色的遮瑕贴。
他松垮垮的啤酒肚上有一行血淋淋的小字,小字周围有暗色的痂,像是防止旧伤愈合新拿刀刻的。
那是一串生僻文字,像是某种咒语。
李海洋低头看了看,而后张嘴念了出来。
他念了三遍,瞳孔骤然间变成了凝滞的灰色,放大了几毫米,失去了生气,他人像一摊烂肉般滑倒在地上。
他倒下了,窗边就只剩下了那座黑色的雕像,雕像的头部正对着窗外,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俯瞰整个世界,视野内一片空旷无障。
而后,大地震动。
……
距离槟城医院不远的一家星级日料店里,野田辉史正独享一间包厢,在吃新鲜的活鱼刺身。
电话来得突然,那头他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弟。
“我暴露了!!社长!!斯宾塞那个长得像小姑娘一样的臭小子!!他发现我了!”
“蠢货。”野田辉史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但是社长!!我带来了重要的消息!!!”对方说:“斯宾塞的四个人!!!带着那个海西大厦幸存的丫头!!!在飞机场!!!上了离开滨城的航班!他们……他们顺利登机了!”
“顺利登机?绝不可能!”野田辉史冷冷道:“斯宾塞的通行条款已经废了,他们买不到机票的!也不可能过安检!!而且那个叫熊提的胖子有命案在身——”
“这就是重点了!”对方说:“他们的机票是李海洋动用自己的权限买的!!!所以没被拦截!!!但是社长!!!你不是说李海洋死了吗!!”
野田辉史的表情略僵,“啪嗒”他手里的细头筷子在桌上敲断了。
他难以置信的坐在原地,神思电转。
“李海洋死而复生了?”他喃喃道:“这种事情……谁能做得到?”顿了顿,他疑声道:“雕像?”
是了,不久之前他的眼线才告诉他李海洋假公济私,没收了斯宾塞带来的那个纯黑的雕像。
那个古怪的,好像有自主意识的雕像。
“社长!感觉那个雕像好像是很厉害的东西!”手下说:“当时斯宾塞那群人被困在维克托·卡拉尔的地下室里,不也是因为这个雕像凭空给了他们一个梯轨的入口才让他们逃脱的吗!您看看要不要将这个雕像弄到咱们这里来——”
“将位于赤道的梯轨入口搬到维克托·卡拉尔的地下室,又让死掉的李海洋复生。”野田辉将筷子丢下,往后一倚,“我不过才能让时间短暂的回溯,看见既定发生过的事,它却能够永久的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
“所以才说很厉害!他没准儿还能让斯宾塞那群人彻底的从世界上消失——!”
“那你怎么确定他不会让我们从世界上彻底的消失?”野田辉史冷冷道:“这么厉害的东西,很危险啊,鬼知道到时候是你操控它,还是它操控你。”
“可现在的事实是……斯宾塞那群人顺利逃走了。”对方失望的反驳。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废物。”野田辉史冷笑。
他说着,也失去了食欲,索性也不吃了,抄着袖子起身。
刚走到店面门口,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头顶和风的纸灯笼也剧烈的震荡。
野田辉史差点儿没站稳,踩着木屐崴了脚,他猛地扶住门框,抬眸看去,眼前平坦宽阔的马路主干道竟然裂开了,猩红的岩浆如恶鬼般从地缝中满溢了出来!
第113章
如果有无人机带着摄像系统从高空俯瞰,它会捕捉到一番骇人至极的景象,巨大的地表裂缝并非仅仅是一条街道上的风景,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贯穿了大半个滨城!撕裂的大地像是在烤箱内被烤到膨胀的面包,石板地表被炙热的岩浆顶的向上倾斜,龟裂的纹路像两栖动物的皮肤,有赤红色的岩浆自下方奔涌而出,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涌动,岩浆的领域扩散到几辆停靠在路边的车辆下方,厚实的轮胎堪堪触及,瞬间瘪塌下去,橡胶在高温的作用下融化成了一瘫滑滴滴的水,车辆的警报器发出刺耳的锐鸣!随即路人们也跟着尖叫起来,惊慌失措的奔逃。那些猩红粘稠的浆液在往人行道上迫近的途中被几处下水单短暂的拦截,他们将窖井盖烧的通红,顺着表面的小洞流下去些许。
野田辉史伫立在日料店的招牌下,跟前不断的有行人逃窜过去,他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热风,裹挟着难闻的硫磺的味道,还有焦炭的气息,电话里,他的小弟也在惊叫:“社长!!!地震了!!!老天!!!地裂开了!!!都是岩浆!!!嘶嘶嘶——烫死我了!!我的鞋我的鞋!!!”
“你不会往高了站么?”野田辉史冷冷道:“自然人爬不上去的地方,你可以爬上去,实在不行,拉几个倒霉鬼当垫背,你总不可能死在自然人前面。”
对面的人远不如他镇定,火急火燎的尖叫道:“怎么这时候地震!!!斯宾塞那群人刚刚乘飞机离开滨城!!!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啊社长!!!”
他的三言两语像一根火苗般点炸了野田辉史心底的干柴,浓浓的烦躁感油然而生,野田辉史的面色变得森然可怖。
这么久以来,他带着无限集团跟斯宾塞人在异种出没的地带频频针锋相对,却始终落在下风,事后无论他怎么赶超,又怎么想方设法的在自然人面前刷存在感都无济于事。
斯宾塞那群人的消息好像永远灵通,永远能派人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效率将一切平息于无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们有些很奇怪的行事准则,将那些心理脆弱的自然人的利益放在首位,每每干完一票,非但不邀功,还要让公关部花大把的精力去掩盖事实,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们越是低调,在野田辉史看来就越是在将“装逼”二字诠释到极致。
被一群蝼蚁一样的低等生物当做神明一样供奉,这是所有灵长类动物都求都求不来的优越感啊!他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汗水,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为的难道不就是这些吗?!可他们偏偏什么也不宣扬,偏偏要跟这群低等生物混在一起装傻充愣,这是为什么?!他们难道觉得这样很高尚?!
不,这是虚伪!是莫大的虚伪!为什么要这么虚伪!!没有人可以做到只付出不求回报!
还是说他们那群人,那群所谓的“继承者们”,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会……不在意吗?
就像人类救下了跌落的雏鸟,将其安置回鸟巢当中,却不会想要雏鸟报之以大德,因为人类之于雏鸟,强大太多,高阶太多了,那只是举手之劳……
不,不!怎么会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那群继承者不可能清高至斯,他们也是从人类演化过去的,他们和自己没什么不一样,一定是……一定是背后获得了更大更诱人的利益!!
野田辉史合上双眼,他的瞳孔在眼皮下飞快的转动,每一根动眼神经都被扯的发紧发痛。
他永远记得,自己在斯宾塞学院里看着那些继承者们神采飞扬的发动图腾的力量,做着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像一群古神话里的神落入现实。
而他……什么也没有。
他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普通到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一些人的身边与其共事。许多人看似善良的宽慰着他,跟他说“离开斯宾塞也没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合适自己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归宿,成不成功另说,至少能安安稳稳活到老啊!”,“知足常乐,有时候平庸也是一种幸福!”
当他听不出这字里行间的讥讽和蔑视吗!
他三进白弥撒教堂,仍旧无事发生,成了斯宾塞里全校闻名的笑话,那位当初招他入学的学籍管理部的小干员赵宇森,显然面子上也十分挂不住,给他发来了离校前的通知,通知内容明确的告知他,他不能再在斯宾塞待下去了,需要尽快离开学校,回到自然人的社会里去,而因为保密原则的存在,在离开之前需要接受记忆清除。
记忆清除。
清除……他在校期间所有的记忆。
他跟那个人之间的相处时光屈指可数,他百般珍惜,恨不能死去之后也将其刻在墓碑之上,怎么能……怎么能被清除呢!!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他彻底蜕变的契机。
他想了个法子,告诉赵宇森,他有图腾,只不过十分罕见,是精神类的图腾,力量具体表现为——可以预知未来。
为了让赵宇森信服,他自然是做足了“前戏”,天道酬勤,赵宇森信了,他也顺利留在了斯宾塞。
而后,他展开了更大的计划,在斯宾塞内搅弄风云,杀死了那位三次审判他带给他莫大羞辱的戴维斯老主教,拿走了对方的图腾,逃走了,这件事震惊斯宾塞上下,堪称骇人听闻,每个继承者们听到这件事时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都能带给他酣畅淋漓的胜利感。
他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打败这群高贵物种的办法,他变强了,站在了食物链的高处,可以主宰自己和他人的人生,可他还想要进一步的报复,他想要打造另一个“斯宾塞”,另一个没那么虚伪高贵的“斯宾塞”。
于是他创建了无限集团。
在他完成了若干例继承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力量“置换”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旷野时刻,他无所不能,无所不敢,唯一的缺憾就是身边还空着,他还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心。
他开始贪婪的想念,想把那个人从斯宾塞里挖过来,上帝大约在此时觉察到了他的欲念,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野田辉史的睁开眼,眼珠子被岩浆的赤色掩映出一片血红,他的嘴唇颤抖着,包不住森白的犬齿。
他必不能让斯宾塞里的每一个人好过,尤其是——柏德文·道森。
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了,正儿八经争他争不过柏德文·道森,那老东西城府深又心狠。
但他可以李代桃僵。
斯宾塞提倡“做好事不留名”,那他就顺水推舟。在这个信息极度不对等的大时代里,人会偏听则暗,他完全可以揽下所有的“功”,推诿所有的“过”,给斯宾塞这个神秘而光辉灿烂的名词下一个新的定义。
“那就让这场火烧的更猛烈些吧。”野田辉史轻声说:“整个滨城都烧成灰了,我就是唯一的目击者啊。”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斯宾塞人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的逃离这处人间地狱呢,真是一群残忍而冷血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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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沉,天边的光线收束,机场陷入了层次跌落的光影里,航站楼的晚灯点亮,成为了地面上堪比星辰般的存在。
车来人往,仍旧忙碌,一辆不起眼的摆渡车穿过大半个机场,急刹,停在了两处航站楼之间。
趁着还没有被检修工发现异常,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从上面跳了下来,一溜烟奔向安全入口。
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分钟前“顺利登机”的顾沨止、盛欢、熊提和伍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