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容愿一愣,回想起大哥刚回来那日晚宴的刺杀。
他跟着祁王一起出去找人,阿眉回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家里,只有大哥在。
后来听人说起,原来那天晚上,阿眉是被太子亲自送回来的。
那时他只觉震然——阿眉竟认识太子。
这件事情本十分奇诡,只是那时他忙于准备婚事,并未深想,如今件件事情突发,他静下心来思索后,才觉惊疑不定。
阿眉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她似乎从没对他说过她是哪里人,只说她家乡在兆州以南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
还有,那日她托禾谷去埋掉的骨灰……
付容愿越将这些不寻常的细节串联起来,便越觉心惊。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好像一直都不了解阿眉。
阿眉柔顺,懂事,善解人意,他爱她的贴心,可有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想,阿眉从没对他发过脾气……而他看别的年轻夫妻,二人之间并非只有温存,还会有悲喜嗔骂,会出现矛盾,再化解……
原来他一直都不了解阿眉。
付容愿心中惨然,低低一笑,他身上还穿着喜服,可此时却觉得这一抹红色分外刺眼。
他喜欢的阿眉,是真正的她吗?
头再次疼起来,付容愿皱眉捂住头,李嬷眼尖,立刻道:“禾年,快去把愿哥儿的药拿来!”
禾年吓了一跳,忙跑去拿药。
“我不吃药。”付容愿却艰难地撑着身体站起,身形晃了晃。
柳棠意忙过来搀扶他,“二表哥,你别强撑……”
然而,她的手却被付容愿直接拂开。
柳棠意震惊不已,视线上移,对上付容愿不带情绪的眼睛。
他和平日的温和完全不同,盯着她,眼底浮现沉痛冷笑。
“柳棠意,大哥为什么会提前两天回来……就是因为你给大哥传了阿眉的消息,是吗?”
那时他本接到消息,付玉宵要迟两日才回家,可后来付玉宵却改变主意,提前回来了。而在那之前,刚好是柳棠意和阿眉起冲突的日子。
——那日柳棠意哭着跑出家门,消失了大半天。第二日,她却跟着付玉宵还有祁王一起回来了。
付容愿这话一出,厅堂中所有人的视线顷刻间朝她投来,柳棠意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般指责,惊惶得白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二表哥……”
“我不想见到你,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付容愿说完,转身离开。
柳棠意绝望地跌坐在地,如被雷劈,呆呆回不过神。
素来待儿孙慈爱的付老太太什么也没说,悲凉地叹息一声。
该面对的终究得面对,避免不了。一年多前,她从见到阿眉的第一眼,就知道必定会有这一日……
祁王见付容愿竟往门外方向走去,问道:“容愿,你这是去哪?”
付容愿停下脚步,紧握住拳,却又很快松开。
“我要等阿眉回来。”
“等她亲口给我一个解释。”
*
麟园环境清幽,夜色降临。
今夜不再是雷鸣暴雨,十分安静,就连蝉鸣都微弱不可闻。
屋内,点着数盏烛火,照亮女子妍丽的面庞,如风荷一般楚楚动人的身姿。
秦如眉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不远处书桌前的身影,心中忐忑如潮水般涌起。
她没有穿鞋袜,赤足踩在汉白玉石的地上,玲珑的趾不免被寒凉激得瑟缩起来,连带着身体也轻轻颤抖。
这间屋子是他平日所居之处,是书房,也是卧房,屋子中间用硕大的山水屏风隔开,便将宽阔的屋切割成了两种地方。
不久前,自从付玉宵说完那句“可以”之后,他便再没有理会过她。
她自己一个人吃了饭,沐浴完,绞干头发,又换了寝衣,忐忑地回到床上,在卧房这边等他。
可他一直都没来。
隔着一段距离,她也听不见他在做什么,只依稀听到书卷翻动的声音。
他在看书么……
她等了很久,甚至在这盛夏的夜里感到了寒冷,忍不住下了床,过来找他。
毕竟,她若想见付容愿,只能从他身上入手。这里的人都只听他的,她别无他法。
转过两层屏风,视野再无阻挡。
她看见付玉宵坐在书桌前,正在翻阅卷轴,他垂着眼,不知看到什么,眼中冷意弥散。
烛火将他的光影切割得忽明忽灭,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除此之外,还有一丝矜贵自成的气度。
她本以为他是故意耗着她,原来不是,他真的有事务处理。
此刻,他也并未注意到她。
但是她不能拖了,过了今晚,又只能再等一天,付玉宵白日忙碌,只有晚上才会回麟园,她的机会不多。
她用力攥住手,鼓起勇气,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他却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她是空气。
她并不确定付玉宵是当真没注意到她,还是刻意无视她。
书桌上有紫玉茶壶,茶杯已经空了,但主人许是手头事忙,并未及时蓄满。
她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他的手边。
她紧张得厉害,呼吸都泛着战栗,本以为这么做,付玉宵会有反应。
可是……
他还是不理会她。
她焦急地咬住唇,又忐忑又害怕,见他搁下了手中的书卷,去拿书桌左侧的书信,她再忍不下去,猛地拉住了他的手。
被柔软牵制,付玉宵动作停顿,抬眼看她。
“别看了……”她看着他,声音里有一丝压不住的战栗和哀求。
他不语,只一双黑眸沉沉盯着她。
她被看得腿软,几乎要站不住,狠狠心,抬手拔下发上的簪子,一头泼墨青丝霎时披散下来,随即,她靠近了他,颤抖着手去解他的衣襟。
然而,指尖才碰到他,手腕却已然被他攥住。
下一刻,她被他一把扯下来,重重压在书桌上。
卷轴哗啦,扫落一地。
第22章
猝不及防间, 她整个人竟已悬空,仰躺在桌案上,冰冷的桌沿硌得她有些疼, 脚落不到地面的感觉让她安全感顿失,害怕之下,惊惶地抓住他的衣襟,好让自己不摔下去。
他没说话, 却在嗅到她身上沐浴过后的馨香后,气息紊乱了些。
她的腰被他握在手里, 身体紧紧贴着他。
这种像鸟雀一样被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颤抖。
察觉他的动作,她心中一紧,急忙低声恳求,像是要哭了,“别在这儿……”
他无动于衷,“不在这儿?那你过来做什么?”
他原本在这儿好好的, 是她主动过来招惹他。
秦如眉被他话中的直白刺得脸颊烧红,只觉自己的难堪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是, 昨日是他主动,可今日却是她自己送上来的。
她屈辱之下,攥着他衣襟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他察觉了, 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毫不犹豫地推开她,“既然这样不愿意, 那就别来。”
秦如眉本就被屋中的寒气冻得冰凉, 此刻身边唯一的暖源离自己而去,她顷刻间慌乱。
什么都想不了, 伸手绕上他的肩膀,她娇柔的身体踩着旁边的交椅,直接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用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把自己往他怀里埋。
“不要。”
付玉宵步伐骤停,感受着怀里像猫儿一样缠着自己的柔软身体,鼻尖,是她发上的木樨香,很好闻。她一向喜欢这个香,而他从前最喜欢在情动之时亲吻她的发。
被她一扰,他心中本已刻意压制的火再次腾起,他自诩定力好,但在她面前总是失控。
“秦如眉,看来你对付男人很有一手。”
她埋在他怀里,许久后,似乎忐忑地思索了片刻,恳求道:“很晚了,休息吧。”
他冷笑,“我不想休息,滚下去。”
“不要……”秦如眉有些惶然。
他为什么这么冷漠?是她做的不够好吗?可是她从未学过那些不正经的勾当,怎知道如何……如何取悦人?
可是,只要他不开口,她就没办法见到付容愿。
她不能被他赶走。
察觉付玉宵似要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她终于狠心,搁下所有尊严,玲珑的趾踩在交椅上,尝试着亲吻他,她的手颤抖着往下,贴上他的衣摆,隔着漆金衣袍探索。
是这样吗?
这样能让他满意吗?
他呼吸陡沉,反客为主,将她压下。
他盯着她,眼底交织的是冷到极致的怒火,“秦如眉,谁教的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