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喃当时正被室友掐着胳膊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地摇, 耳畔是室友那句“好帅好帅啊”。
李衡说话时, 那室友的声音和动作停了。许喃正扶稳敞着盖的水杯,觉得这男声耳熟, 却没多想,慢半拍偏头, 撞上李衡似笑非笑的眼神。
发疯的室友已经抢先说:“没人, 帅哥, 你坐。你也是我们学院的吗?”
李衡明白群众基础的重要性,很认真地回了:“谢谢,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过来蹭课。”
“这样啊。”许喃注意到室友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要联系方式,急忙清嗓打断,对她解释:“那个,这是我男朋友,李衡。”
另外两个室友听见什么重要信息,纷纷探过头来,眼睛放光。
李衡陪她上完课,请一宿舍吃了饭。那之后,许喃耳边清净了。
再有不死心的打听许喃分没分手,她室友率先替她怼回去:跟这么个大帅比谈过恋爱,分手了也轻易看不上别人。
警校管得严,许喃也忙,两人比起其他校园情侣见面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又比那些异地恋的情侣幸运很多。
可能是见得不频繁,许喃能明显感受到李衡的变化,言行精神上,以及身体上。
除了第一回 在家里,后来都是去酒店。
这事确实让人上瘾,警校生体力是真的好。
北央秋天很短暂,冬天漫长,但总有一天会过完。
许喃像期待春天一样,期待着两个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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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楚培风出现在央大那天起,发生了改变。
当时是大一下学期,许喃在图书馆看书,接到楚培风的电话来到校门口。
“你跟我走。”楚培风脸色阴沉,有种让人畏惧的狠绝。
他出现得突然,让许喃一头雾水:“要去哪?”
许喃被强制推进后座,车子发动后,才听他说:“你妈晕倒了,带你回去看她。”
许喃陡然一惊,立刻郑重道:“怎么会晕倒,是之前手术的后遗症吗?”
楚培风从后视镜里朝后看一眼,那眼神仿佛许喃是罪魁祸首般。
许喃心里担心楚越,也记得楚培风对自己的敌意从不加掩饰,没再问,也未多想。
楚越在一场工作会议中晕倒,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便醒了,各项检查做下来,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度,缺乏休息。
她被迫停掉了一部分工作,在家休了一天。
对于许喃为此赶回来,楚越表示诧异:“医生都说没什么事了。不过你回来得正好,妈妈有事跟你说。”
许喃看过医院的化验单,确定楚越没有骗自己。
她刚松一口气,便听楚越提到:“妈妈找专业的朋友了解过,还是想送你去国外留两年学。要去的学校和央大有合作,每年都有交换生名额,我和学校老师了解过,你的条件很合适。”
许喃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及时表态:“我不出国。”
“只是出去待两年,还回来的,人眼界要开阔,不能止步于眼前。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楚越的态度同样决绝。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替许喃做决定的一方,从不觉得此时的决定有何不妥。
反倒是对许喃此刻抵触抗拒的反应格外关注,“是不是你爸和你商量了什么?”
这和许群究有什么关系。许喃说:“我很喜欢央大的学习环境,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想过出国。”
楚越还要说什么,楚培风怕她又上火伤身体,喊了声:“姐,不早了,让小喃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楚越没受许喃的态度影响做出让步,摆摆手催她先回房间休息。
许喃也顾忌着楚越的身体,没非要在此刻把事情说清楚。
心里记挂着这件事,许喃回房间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过了会,许喃端着空杯子,下楼去接水。经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出的楚越和楚培风的说话声。
许喃本不想偷听,但他们提到了自己。
“姐,和他离婚吧。咱家不缺那点家产,你一直拖下去对自己精神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楚越这次晕倒是因为进会议室前刚结束一通和许群究的电话。他想要许喃和他一起生活,楚越对此坚决反对,急火攻心才晕倒的。
楚越说:“等我把小喃送出国,就去办理离婚。”
许喃在门外听到这,以为楚越仍把自己当小孩,不想她面对父母婚姻的破裂才坚持把她送出国。许喃想,自己需要找机会和楚越聊聊,自己尊重她在婚姻中的一切决定。
高三那年,看着楚越和许群究在电话里一次比一次糟糕的沟通,许喃也有过努力,想让他们因为自己而让步、互相理解。
可又觉得这对楚越很不公平,被欺骗的是她,受伤害的是她,如果可以,许喃希望楚越有更好的生活。
“她要是喜欢那姓许的,就让她去。”门内声音还在继续,许喃本以为楚培风说的是别人,可听下去,才发觉不对。
“隔三差五就往北央跑,还让同学帮忙打掩护,以为你不知道呢。也就你觉得她乖巧单纯,其实人家心里拎得清着呢,估计早盘算着跟他爸生活了。总归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是说她吗?
比起震惊楚越早知道她为了去北央撒的谎,许喃把注意力都放在最后那句——
她不是亲生的?
怎么可能。
“培风!——”楚越因为弟弟的口不择言呵斥出声。
也是这个时候,书房门口传来一声沉闷的什么东西摔到地毯上的声音。
楚越皱眉:“你没关门?”
楚培风也没料到会有人在外面:“一着急忘了。”
许喃手里的水杯掉在脚边,没碎,她往后跌了几步,扭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玻璃杯顺着楼梯咕噜噜滚下去,到第四级台阶时,还是跌出了裂纹。
越往下滚,碎得越彻底。
许喃回到房间,缩在被子里,竭力将刚刚听到的内容忘掉。
可这个念头越强烈,记得就越清晰。
她刚刚应该冲上去质问的,自己怎么可能不是许群究和楚越亲生的。她拥有他们百分百的爱,比很多同龄人都要幸福。
可楚培风面对的是楚越,是她妈妈。
楚越没有反驳,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也是。楚培风那么担心自己的姐姐,半点苦都不想她吃,又怎么舍得为难自己的外甥女让姐姐担心呢。
原本许喃也以为楚培风是因为讨厌许群究,因此恨屋及乌,看不惯许喃。
谁知真相更残酷。
卧室门被从外面敲响,许喃没有回应。
几声后,楚越推开门,进来。不似在客厅急言令色要送许喃出国的决绝,也不像在书房里为婚姻和女儿忧心的疲惫,她走到床边,坐下。
许喃生怕她跟自己说什么,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楚越坐得远远的,没有给她压力,却问道:“囡囡都听到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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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得知许喃家里出事时,人在她的学校。
警校这周末有体能考核,没有休息时间,周五傍晚给学生安排了两小时自由活动时间。
李衡换成私服,第一时间去央大找许喃。高强度的训练模式让少年人挺拔宽阔的身型越发强壮硬朗,随便往那一站,英姿勃发的气质尤为突出。
央大有规定,非本校人员入校需要登记,但执勤的保安人员对进出的学生也不是每个都查证件。
李衡来的次数多了,对此驾轻就熟,混在人流中进去没被盘问。
他边往图书馆的方向走,边给许喃打电话。
许喃没接,隔了几秒才给他打回来。
得知他在央大,许喃说:“我……我没在学校。我回顷沪了。”
她一次性说的话多了,哭哑的嗓音藏不住。李衡刚听她接电话时“喂”的那一声,以为是怕打扰周围人学习压着音量,这会听出不对劲,当即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你刚哭过?”
被李衡过问,许喃竭力平复的委屈再次涌出来:“我没事。等我回学校跟你说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衡听她说话声心狠狠地揪着,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许喃却犹豫:“……我也不确定,应该再过一两天。”
李衡卡着时间回了警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跨进校门的前一秒,扭头,拦车去了机场。
许喃翌日一早才得知李衡来了顷沪,她在住家阿姨的敲门声中醒来,清嗓应了声,听见对方说:“小喃,你同学来家里找你了。”
许喃半梦半醒地坐在床上,闻言,以为来的是鹿央。她简单洗漱,下楼,谁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和楚越说话的李衡。
他把棉夹克脱了,只穿件黑色的卫衣,头发又剃短了,肩背宽阔笔直。
不知聊了什么,楚越露着得体亲和的笑容,李衡神情放松。
攀谈的两人注意到许喃,许喃视线从李衡身上移开,对楚越喊了声:“妈,你今天没去公司?”
因为昨晚的事对母女俩影响都不小,楚越自己还没调整好情绪,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许喃躲闪心虚的目光。
“要走的。在门口碰见李衡,说了会话。”楚越看看时间,说,“也该走了。小衡,你留在家里吃早饭,一会儿让小喃陪你在附近逛逛。”
许喃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自然,说:“妈,我送你出去。”
楚越的反应不见端倪,似乎没深想李衡来这的原因。
许喃送她上车,适才松口气。昨晚的聊天异常的顺利,楚越心平气和地和她说了自己因为小产不能生育的事情,说了自己在福利院见到她时有多喜欢,说了这些年看到她越来越优秀的欣慰与自豪。
许喃从不怀疑楚越对自己的感情,可也知道,很多东西变了,她不得已又必须做出改变。
住家阿姨在客厅布置早餐,许喃趁她进厨房才问李衡:“你怎么来了?”
“抬头,我看看眼。”李衡没上手捏她下巴,也没装看不见。
昨天更严重,晚上用鸡蛋滚过已经消了很多,许喃没避着,仰头让他看:“可能是昨晚睡前喝太多水了,有点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