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宣清,女孩两眼放光地跑过来扒拉她的裙角:“姑姑!”
“阿术他欺负我!!”
阿术?
宣清这头还没回过神,凌羲光又被另外一个小子缠上了。
“姑父!”
玉听术抓着他的漂亮衣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他闪着粼粼珠光的袍角。
“呜哇……分明是楚楚先动手的!!”
昨日才说非常喜欢这件玄衣的凌羲光:“……”
若不是有那声姑父在,或许他上一刻就要把这小子抓起来丢进叁里外的鱼塘喂鱼去了。
宣清将小女孩抱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女孩的小手有力地攀着她的脖颈,宣清正欲轻哄,玉府的连廊下终于有谁的身影出现了。
青年温润依旧,只是坐着轮椅,行动缓慢了些。
“听术,听楚,快回来,莫闹了。”
见到呆站在门口的二人,玉允笑起来:“啊,你们回来了。”
宣清微微睁大眼,轻唤了一声阿兄。
凌羲光眼神闪烁,张了张嘴,一声内兄闷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玉允来到二人面前,并未在意他的龃龉,却是拉过两个小奶娃,认真地对他们说:“你们两个自己去洗洗身子,如此邋遢,像何样子?只怕等会儿娘亲回来,又该闹我了。”
宣清知道,两年前,羡鱼生下了这两个孩子。
而玉允的腿疾是在羡鱼生孩子之前,为她求药时落下的。
合欢宗的女子因为宗规与其自身体质是无法生产的,可是羡鱼却执意想要生育,瞒了他数月,最后被逐出宗门,又阴毒发作,玉允只能去极热之地寻找神火木来替她保命。
神火木需要人跪在熔岩一样热的土地上,将神火树的根刨出来。跪久了,腿上的筋脉就被极火烧没了。
“阿兄,羡鱼她怎么了?”
楚楚抢着回答:“娘亲跟爹爹闹别扭了,还没回来。”
“为何要闹别扭?”
阿术举手说:“我知道!阿娘今晨发现了爹爹的白头发,气爹爹一直藏着没跟她说!”
玉允无奈地叹了口气:“分明是彼此彼此的事,莫多贫嘴。你们二人随我来,正厅早已备好茶水茶点等你们了,都是你们爱吃的。”
说罢,他摇动轮椅,便要领着二人去正厅,宣清知道凌羲光方才不好意思喊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凌羲光的衣角。
凌羲光看看她,良久,才对着玉允的背影张嘴道:“……谢谢内兄。”
先前他一直不认可玉允,从初始见他,凌羲光就一直认为玉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来者,并不能好好照顾宣清,对他抱有强烈的敌意。
后来见到宣清依赖他,凌羲光更是不服气得很,一直到后来为了瞒住宣清,才迫不得已与玉允达成某种默契,不再追究他的过往,与他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合作,再后来,凌羲光又见他为了让宣清逃命替她承受天雷,才慢慢对他改观。
玉允知道凌羲光内心的小九九,却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对宣清好一些,最后才是希望他能认可自己。
而宣清是怕凌羲光还放不下对人族的敌视与自己内心的不安。
如此一声内兄,倒是令得在场叁个人内心都释怀了。
宣清偷偷捏了捏凌羲光的手心,笑眯眯地瞧着他,眼神似乎在说他做得很棒。
路上,几个人都很沉默,凌羲光更是紧张,同手同脚地走。
阿术见状,大声地说:“阿爹,你快看,姑父是左手跟左脚一起摆着走路的!”
天知道宣清一路上憋笑憋得多么辛苦。
凌羲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指关节掰得咔咔响,玉允苦笑着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巴。
叁人来到正厅,又看见正厅中央被谁砸出一个大洞。
一阵咸咸的海水气息传来,正厅里站着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白发白眼白衣,五官长得柔弱无骨,手上却拽着一条大鱼的尾巴,见玉允回来了,便将鱼毫不客气地来回抡了两下,活生生将鱼砸晕了。
“长兄,阿姐回来了吗,我特意赶回妖界抓了一大头妖鲟鱼,今晚上我们一起……”
可见到回来的一共有叁人,宣素霎时噤声。
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紧接着又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快步跑到宣清跟前,仔仔细细地瞧了她一番,正要抱她,却又在伸出手那一刻停住,然后不好意思地用裙裳擦刚抓过鱼尾巴的手。
擦过手,宣素又将手放在鼻尖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之后,才抱着宣清,将脸深埋在她怀里,甜甜腻腻地唤了她一声:“阿姐。”
虽说宣素如今还小,可能力与心气却不小,她如今可是魔域新一任的君主,手段之强悍、狠辣,丝毫不输当年的凌羲光,甚至比凌羲光还要狠一些,就连妖王都得绕着她走。
宣清眼眶红红的,竟是要哭了。
只觉得大家都在的感觉真好啊。
玉允在旁边清咳两声,宣素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宣清,又看向凌羲光。凌羲光在她小时候没少护着她,也算是半个看着她长大的。
宣素对他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姐夫也好。”
凌羲光淡淡颔首。
待到傍晚,玉允终于带着羡鱼一起回来了。
两个人虽然有些沉默,可是一个脸上带着口脂的印子,一个披着宽大的披风,见到宣清时,又双双笑着与她打招呼。
夕阳西下,宣清看见故人安好的笑脸,自己也想笑,可笑着笑着,心里的暖流便化为泪意涌上眼眶,酸酸涨涨的。
故人万里,归来对影。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夜晚,一家人聚在院中,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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