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菁一行人一路昼夜兼程,快马到了京都,王菁的哥哥王渊带着他们投奔了从前自己进京赶考认识的朋友,那人在京中任职,是大理寺少卿--马付。
他们到京时正值晌午,马府的府门在一条幽静的巷道里头,来开门的下人不认得王渊,望着王渊和后头的老人、妇女,问道:“你们找谁?”
“马大人在吗?”
下人摇头:“我家主人在大理寺上值,还得些时候。”
王渊犯难解释着:“我是你家主人的朋友…”
“有拜帖吗?”
事发突然,王渊没有提前写帖告知,他挠着头略显窘迫,下人看出他没有拜帖不再耐心:“烦请写了拜帖再来吧。”说完不等王渊的回答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的门,王渊只好转身对一行人道:“咱们找个歇脚的地方等着马兄散值再来吧。”
几人没话说,只能寻了一处饭馆吃饭歇着,等着太阳西斜时,他们又赶车来了马府外敲门。
还是那个下人来开的门,见人还是上午的那些人,脸上的情绪丝毫不掩饰,皱着眉:“不是说了吗,写了拜帖再来。”
“烦请小兄弟去通传一声,就说是安普县王渊,马大人一定知晓。”王渊抱拳恳请着。
下人打量一番王渊犹豫了下,撇下一句:“那便稍等片刻,我去通传一声。”说着关上了门。
等了有一会儿,下人去而复返,来开门的态度和脸色变得友好恭敬,将几人迎进门:“我家主人还有公务,命小的带你们先去偏厅等候。”
将人带进偏厅倒上茶水下人退了下去,留几人坐在那。
坐了会,王菁如坐针毡,忍不住低下声问道:“那马大人能卖这个脸嘛?”
她的声音不大,剩下几人都望向王渊等着他的回答。
“马兄他与我是好友,再说这么个小忙应该是会帮的。”
说来说去王渊也不敢保证马付是否能卖自己一个脸面。
正想着,马付姗姗来迟,意气风发,带着爽朗的笑声:“哈哈哈,王兄别来无恙啊。”
二人一阵寒暄,马付又是赔罪说自己忙让他们久等。
“没有没有,哪里的话,倒是我唐突了,没有先告知马兄便登门拜访。”
马付笑笑没接这话扫视着一旁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几人,疑惑的看着向王渊:“这些是?”
王渊连忙介绍起来,结束,马付没说话只淡淡的点头,一时间王渊的手放下不是,举着也不是,尴尬的搓手,嘴里也没了话。
望着昔日好友身上绯红色的官服,整个人神采奕奕的模样,再看自己现下因为赶路风尘仆仆,狼狈至极,方才一进门便看出二人差距之大,开口求人都难于启齿。
马付微挑了下眉毛,客气的话先打破了冷下的氛围:“王兄一家进京是探亲游玩嘛,如不嫌弃马某陋室,没有去处便留下住个几日吧。”
王渊语不成句的“啊,哦…”答应着后面想要说的话如鲠在喉就是说不出,马付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客套,勾唇浅笑了下便呼来下人吩咐:“你看着安排让人住下吧。”说完又对几人说着自己公务繁忙便不多陪,说着就要转身走。
王菁心道不妙,这次不开口下回见人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上,忙上前轻轻推了下王渊,王渊只能咬了牙一鼓作气叫住马付:“马兄!”
马付回头凝视着等他开口。
“此次叨扰事出有因,我妹夫吴盛祖与小弟吴盛耀二人在京中问审,应是在大理寺狱内,还想让你通融通融,让我们探望一下。”
马付微微蹙眉,表现出些不满:“王兄应该知道收押在大理寺狱内的都是重犯。”
“此话不假,实在是没法才出此下策,我们去了后不会乱说话只看看便出来,只消一刻钟。”
王渊都这般说了,马付也不好回绝,他将目光落到吴父身上,说道:“那就他吧,只他一人,明日上午同我一起去,一刻钟探视。”说罢转身走了。
留下的几人都松了口气,由下人带下去安顿下来。
天黑,王菁几人聚在吴父这说着话。
“明日去了看看耀儿怎么样了…”
张柳柳的话还没说完,吴母赶紧抢话害怕这个偏心的老头子只顾庶子:“别忘了盛祖!”
“耀儿肯定受苦了…”
“盛祖也受苦…”
吴父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女人什么时候了还在明争暗斗,他捂着耳朵呵停两人:“行了!行了!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
一时间屋内终于消停,王菁这才说上话:“爹,明日先问问他们被关进去的内幕,问着了我们才能想办法对症下药。”
吴父瞧着终于有人说上正话点头:“好。”
“其他也没什么了,记得看看他们状态怎么样,让他们别急,心态稳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做完最后的交代,几人也散了,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隔墙有耳,他们的举动别让人多心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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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早
“就一刻钟,动作快点,话不要乱说!”狱卒留下警告才退了出去。
吴父进来后扫视着寻找,先是看到头发蓬长,胡子拉碴,面色灰青凹陷,嘴唇干裂带着镣铐穿着囚衣靠坐着的吴盛祖,视线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寻找,看到了对面蜷缩在角落的吴盛耀,吴父面露惊喜走到吴盛耀牢门前,语气有些哽咽轻喊:“耀儿!是爹,爹来看你了。”
牢里的二人听着声音,都抬起了头,吴盛耀手脚并用的爬到牢门口,抓着门杆,哭音颤抖急切的说着:“爹,爹,你快让他们放我出去,这里好黑,还有老鼠,虫子,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做过,我好怕。”
吴父心疼的摸着吴盛耀乱糟糟的头发,捻去他身上的稻草,轻声宽慰着:“别怕,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告诉爹你们为何被抓进来?”
吴盛耀听他问的话,一下子如同被刺激到神情恍惚,抱着头一直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做…”
吴父皱眉,不知他怎么这样了,无奈只好转过身去到吴盛祖面前:“盛祖,你们为何被关进来?”
吴盛祖眼皮懒散的抬起来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快说,时间不多,你说了我才能救你们出去啊!”吴父焦急催促。
吴盛祖慢慢悠悠的用下巴指向对面崩溃的人开口:“那你应该问问他,问问他干了些什么。”
吴父瞪着眼睛,剜他一眼:“你看看他被?s?吓的,还能说清嘛,你快说,不要浪费时间!”
“他交了些好人要合伙倒货,那人是叛军,他偷我的官印盖了通关文书,连我也是被他拉下的水!”吴盛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神鹰厉,嘲弄的看着吴父,这便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
“我没有!我没有!那人骗我的,骗我的…”
吴盛耀听到吴盛祖说的话急切否认,都是那个姓王的骗自己,他只是想要出人头地有那么难嘛,现在竟然牵扯上叛国的罪名。
吴父有些不敢相信,消化了会才磕磕巴巴的说:“那…耀儿也是受了蒙骗,盛祖你们现下被判罪了嘛?”
“爹,爹!他们说要判我杀头,我不要,我不要,我也是受害者啊!”吴盛耀听着判罪二字更是激动的叫喊。
吴盛祖听不得他的叫喊声,将耳朵捂了起来,嫌恶的把头撇向一边,自从吴盛耀知道自己是与叛国一罪挂钩便神经了一样,神神叨叨,别人提他出去审问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吴盛耀的叫喊声把狱卒也招来了,狱卒停止吴父的探视让其赶紧离开,吴父争执不过只能提前出了大牢。
马付派人送吴父回府上,走到门口吴父犹豫又退了回来,任后面人叫唤跑进了马付的房间,他跪在地上哭,泪眼婆娑,声音悲切:“马大人,马大人求求您,我只想再问一句。”
马付放下手中事务,将下人遣退出去,紧锁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想问问,他们到底要怎么个判法,我就这么两个儿子,他们都是品行端正的良民怎么会,怎么就叛国了呢。”说道最后一句吴父下意识压低声线。
马付听得好笑:“这本官如何知晓啊,该问问你这个作父亲的才是。”
吴父又重重磕下两个头:“马大人,求求马大人您告诉我声,若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我也是活不下去了,我只求您能给个明白话,两个孩子要如何判。”
马付皱眉,怎么还是个难缠的主,思量片刻,没法马付只能将初判大概说与他:“吴盛祖失职应不会判多重,最多革职,那吴盛耀应该会被枭首或是流放。”
吴父听这话差点没有背过气,他的耀儿…想着他又要磕头,马付没给他再胡闹的机会叫了侍卫将其拉出了房子。
吴父一步三回头心里打着小九九,走了段距离观看四处没有人,摸出一个银锭子给侍卫,慇勤道:“官老爷,您带我再去看看我儿子,我就交代一句,马上上来。”
侍卫看看手中的银子,在看看他,犹豫间,吴父又拿出来一锭:“大人开开眼,就一会儿,不会被发现。”
侍卫见状带着他到牢门处,与狱卒交代两声又对吴父道:“我数三十个数,你就出来,不要多逗留。”
吴父赶紧应下,进了里面。
“盛祖,盛祖。”
吴盛祖见他去而复返一进来还喊自己的名字,一时有些诧异,盯着他没有说话。
吴父知道这时间紧迫只能捡重点的说,扒在吴盛祖牢门前说道:“盛祖,我刚刚问了马大人,他说你只是失职,判的不重,你弟弟的罪你揽过去些,这样你们都不会怎么样的,他也是受人蛊惑才做了傻事,况且你前头灾情也出力颇多,将罪全揽下,皇上念及这些也不会把你怎样,救救你弟弟吧,出了狱我那田地、铺子六四分,你六,他四,行不行?”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时间马上就到了,侍卫将人拉扯着带了出去。
吴盛耀也听到方才吴父的话,他等人都走了,才爬起来扒着杆子望着吴盛祖那边,轻轻的叫他,央求道:“哥!哥,方才爹说的,你救救我吧,我…我出去后什么都听你的,那铺子,田地我都不要了,都给你!都给你!就这最后一次,我…我绝对不会再生事,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语气坚定,表着自己的决心。
吴盛祖闻言无声的笑了,真是好笑,真是好笑啊。
“嚷嚷什么呢,再嚷嚷出来吃鞭子!”
狱卒一声呵斥吴盛耀闭上了嘴,狱内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吴盛祖自言自语唱起了小时候常听吴父哄人的童谣:“大月亮,大太阳,阿爹起来学木匠,阿娘起来蒸糯糕,娃娃闻到糯糕香,打起锣鼓接姑娘…”他争了这么多年,所有的嫉妒,尖酸刻薄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也全部得到释怀,从前的种种占据他的大脑,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让他再也喘不过气来。
吴盛祖的声音低小,吴盛耀没有听到,他蜷在角落幻想着吴父接他出去,他相信吴父一定会像以前帮他收拾烂摊子一样将这次也化险为夷。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动静。以至于等到第二日拉他们出去问审的狱卒来了才发现吴盛祖自杀在了牢里。
第87章 一出好戏
晨色濛濛,昨夜刮了一阵大风,院落里一树红梅却开的红艳。
王菁推开窗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好心情的低吟一句:“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我儿子能出来,张柳柳那个贱人的儿子出不来我真是太高兴了,眼瞅着要过节了,到时候我吃团圆饭气死她。”吴母似是这十几年的憋屈都大仇得报,想着吴父昨天带回来的话眉头上的笑意就没落下来过。
王菁也开心,官没了就没了,人保住了就好,那小叔子嘛,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管不了这么多。
才这样想着外头张柳柳的声音就传来了。
“夫人,求求夫人,救救我们耀儿吧。”她一进来便跌坐在吴母的腿边,手扯着吴母的裙边,嚎的撕心裂肺。
吴母见此情此景眉头微蹙,眼底一片冰冷,冷言道:“作什么泼妇样子,这里不是吴府由不得你在这丢人现眼。”
王菁也是一脸嫌弃没有上前。
“夫人,夫人,你我争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厌弃我,我…只要你这次救救耀儿,我张柳柳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与你作对,回去后你说什么是什么行嘛?”说着张柳柳伸出右手四指指着天起势。
吴母鼻里哼笑一声:“你以为这样我便能宽宏大度的为你办事?凭什么啊?依我看啊,你还年轻,独得老爷宠爱,儿子没了便没了吧,再生一个就是了。”说完吴母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仿佛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张柳柳听她如此歹毒的语言,整张脸都赤红,气的大喘气:“你…你明明知道!呵呵呵,你不就是一直记恨着当年的事吗!”
当年张柳柳有孕两月去了趟吴母院里便小产,事后张柳柳咬定是吴母因嫉生恨害的她滑胎,致使她再也不能怀孕,在族人的力挽下吴父没有休妻,却再也没有踏入吴母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