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灿灿听说家里来亲戚了, 但她也没放在心上,是她太爷爷的弟弟,她听都没听说过。
她这几天有些忙,收上来的秋粮晾干以后得运到公社上交, 她要各个村的收粮。
虽然也不用她干装卸这样的力气活儿吧, 甚至开拖拉机都有她爹在干,但她得坐在副驾调度, 所以依然是早出晚归。
每到这时候她就特别想大佬, 大佬在的话连调度都不用她干了, 每一件事每一个环节都考虑的周周到到。
可大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刘翠梅知道她最近辛苦,把江灿灿照顾的无微不至, 还嘱咐全家人都别打扰她休息,一直到吃团圆饭的前一天才对江灿灿说:
“你那个从京市来的叔爷爷要来咱家吃饭, 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家里的小辈儿,你明天从公社早点回来,家里有好吃的!”
说真的, 刘翠梅都没跟这个京市来的小叔小婶有过啥接触, 但却听说过原来的事儿, 好像挺不待见他们的。
不知道他们是为啥回来,刘翠梅也不关心,她就知道今天的饭不错,能给江灿灿改善改善生活。
至于那小叔小婶怎么样, 待不待见他们,她才不管呢。
家宴如期举行,之所以是在刘翠梅家办, 是因为刘翠梅的手艺在一众妯娌之间最好, 且江大嫂刚生孩子, 老二春来太小,不敢抱出去遭风。
江家人丁兴旺,现在又过了农忙时节,所以本枝的人都来了。
一人带点东西,也能凑出一桌菜来。
江明德知道老家的习惯,也拿钱买了肉凑份子,出手很大方,俨然一派衣锦还乡的样子。
陈淑珍看他那死样子就来气,但江明德回了老家就胆子肥了,根本不听她摆弄,说的狠了就撵她,
”你不爱待就自己回去,谁也没拦着你!”
给陈淑珍气了个仰倒,就她自己,咋走出这个鸟不拉屎的山窝窝?
虽然她这腿从上完坟之后,倒是感觉不那么疼了,但她自己回京市的话,也怕路上没有人照应再遭罪啊!
屋里加上炕桌足足摆了三桌,一屋子人乐乐呵呵,别提多热闹了。
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所有人都也到了,却没人动筷子,江明德觉得有点奇怪。
就听江明启冲着刘翠梅笑呵呵问道,
”我大孙女咋还没回来?今天又去送粮了?”
”是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公社现在多依仗她,啥事都得让她跟着,她天天可忙了!咱们不用等她,她说了忙完就回来,我饭菜都给她留好了!”
话里行间都是满满的骄傲。
江老太太立马说:”给我大孙女留点好的,那鸡腿、鱼啥的留了没?”
”早就留了,您就放心吧!”
听刘翠梅这么说,二老才不再多问,而是张罗大家一起吃饭,全家人这才动筷子。
江明德和陈淑珍有些惊讶,心想哪个小辈能让全家人这么上心?还是个孙女?
江明德更是奇怪,他比陈淑珍对自家事更上心些,也没听说哪个侄子生了个闺女啊,不都是儿子吗?
可这时几个侄子们全都呼呼啦啦地站了起来,要敬他酒,他也就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接连频频举杯。
侄子们敬完酒,侄孙们又来。
不说别家,就江丰年家就四个儿子,连江槐家的老大江春明都能迈着步子,在大人的指导下给他倒酒了,你说说得多少人敬他酒!
江明德喝了一杯又一杯,白酒下肚,人就有些飘。
看着面前这些都能顶事的侄子侄孙们,就有些眼热,拉着江明启的手感叹道,
”哥,你有福气啊!男丁兴旺,你为咱家开枝散叶了,你是咱家功臣!”
提到这,连陈淑珍也郁闷了,都不用侄媳妇们劝了,自己也喝了几杯。
江明启不赞同地撇撇嘴,
”什么福气?一个个都是讨债鬼,没有一个贴心的!”
要他说还是闺女孙女好,你看看,自从他有了孙女,也有人给他买软乎乎的点心了,他还抽上了京市的大前门!
原来哪敢想啊?
所以说要这些粗心的儿子孙子有啥用,这么些也顶不上他一个大孙女!
江老太太也不赞同道,
”俺家不知道多羡慕生闺女的,闺女多好多贴心!偏偏就像是进了和尚庙,没有生闺女的福气啊!”
好在她这一辈子没做啥坏事,这不,给她了个大孙女,她现在可是知足了!
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往陈淑珍心上扎刀子一样,她酸溜溜地说:
”嫂子,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让你连生四个孙女,一个孙子都没有,你就该着急了!还哪说得出这样显摆的话来?”
那时候她多急啊,生怕一个这辈子孙子都没有,将来死了都没人摔盆砸罐。
好在老天开眼,给了她一个宝贝孙子家宝,要不她现在回江明德老家腰杆都不直。
江老太太年轻时候就厉害,能撑起这么大个家,哪能是善茬子。
只不过这些年儿子大了,都取媳妇了,她才不管事,人也显得和蔼了不少。
现在听到陈淑珍这么说,直接来了脾气。
她可是没忘了原来挨过这个妯娌多少白眼呢,原来她当没看见,现在到她家了,她凭啥还装瞎子?
”你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是绝户也是他们老江家没积阴德,和我有啥关系?我能生我就是没毛病,咋地?啥都能赖着我?”
这话给陈淑珍怼的一愣一愣的,听着咋就这么不得劲呢?意思是她们家生儿子费劲是没积阴德呗?
刘翠梅妯娌几个见此情景赶快上来打圆场,她们当然都是向着自己婆婆的,围上来也都是让婆婆放宽心,别生气,看的陈淑珍又是一阵酸。
几轮酒下肚,大家唠的热火朝天,高兴的人更高兴,失落的人更失落。
江明德听着许久不见的哥哥说自己的大孙女如何如何的出息,是十里八乡能开拖拉机的第一人,又孝顺又机灵,连公社和镇里的领导都挣着拉拢,更觉得心里不平衡。
你要说孙子比不上人家的,是因为人家的数量多。
那咋孙女也比不上呢?
他家四个孙女,还比不上哥哥家这一个?
想到自己家那四个孙女,他就更上火了。
老大老二老三翅膀硬了,搬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最小的那个灿灿...更别提了,想到她走的时候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钱都搜刮干净了,他就脑瓜子嗡嗡的。
现在楼里的邻居看见他还翻白眼呢,他的名声算是被那个死丫头给败坏干净了。
江明德又灌了一口酒,拉着江明启连连叹气,
”三哥,你有福气啊,我们家的那几个孙女没一个顶事的,尤其是那个最小的死丫头...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陈淑珍终于从江明德嘴里听到一句顺耳的话,现在江灿灿就是她心上的一块病,谁要是说她好,她就暴跳如雷。
谁要是说江灿灿不是个东西,那简直就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和她最亲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陈淑珍第一次主动在席上开口,
”你们是都没见过这么操蛋的丫头,简直是把我家给祸害完了,把我家的名声都搞臭了!
刚才嫂子还说喜欢闺女,就这样的闺女,谁粘上谁倒霉,你们要是想要,赶快收到你们家,反正我们家是跟她断绝关系了!”
江老太太和刘翠梅他们皱起眉头,从没见过这么说自家孩子的,像有大多仇怨一样。
就江桦作祸成那样,刘翠梅教训归教训,也从没想过跟孩子断绝关系。
更不会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自家孩子,让孩子
丽嘉
听到了,心里咋能受得了?
所以江明启这支子孙这么多,有作的、有浑的,但没有真的跟家里离心离德的。
江老太太看陈淑珍这样子就来气,嘴上嫌弃孙女嫌弃的不行,四个虽女没一个好的,就那个孙子宝贝的不行。
她看不上这样的人!
江老太太板起脸,拿出了嫂子的威严,
“弟妹,就没你这么说孩子的,啥谁沾上谁倒霉?自家孩子都是有福的,还能是灾星了?你要是觉得孙女不好,就给我,我一定当成宝贝养活着!”
陈淑珍不屑地撇嘴,你就说吧,真让你碰上江灿灿那样的,把你家钱票全都算计走了,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她虽然被江老太太的气势镇住了,但还是犟嘴的呐呐,
“那感情好!就江灿灿那样不孝的,白给你家我都不心疼!谁爱要谁要去,我们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陈淑珍和江明德还搞不清什么情况,看到屋里人都不说话,还以为江家人不愿意了呢。
陈淑珍有些看好戏的得意道,
”嫂子,不敢要了?我可没开玩笑,你要是敢要,我们家半句话没有,直接这个孙女就给你们家了!”
江明德也难得附和,
”确实,我儿子那个小闺女灿灿...属实是有点...”
江明德说不下去了,想到邻里邻居们现在的态度,他也觉得把江灿灿送出去挺好的。
还不等屋里有人说话,就听外面传来轻快的声音,
”这可是你们说的,全家人都听见了,可不能反悔!”
江灿灿眼睛亮亮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脸色阴沉的江松。
路上江灿灿和江松说起京市来家里小叔的事,江松提到小叔家的情况,江灿灿愣了好一会儿,问了一句,
”你说的不会是江明德吧?”
江松想到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确定的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