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君知道他和关正英关系的真相:“不是因为老妖婆走了,关正英要追你吧?”
“公司大把嫩模给他挑,我都老掉渣了,你觉得他还能看上我吗?”江去雁没时间和他具体解释,指了指坐在远处美丽干练的高级合伙人,“我不管什么capital,你自己把话圆回去。”
罗家君没好气:“圆什么圆?这还圆得回去吗?”
回到座位上,罗家君立刻出卖朋友:“他这个衰仔,升职都不告诉我,开辆跑车show off我还以为他租来撑场面的。真是对不住sussi,耽误你的时间。今天这餐他请,你随便点。”
“喂!讲清楚谁衰?你就可以约靓女吃饭,我就不能开跑车show off?”江去雁很不满意。
杨佩娴被他们一唱一和逗笑,即使闹了个大乌龙她仍然表现得大方而得体:“原来今天是为了庆祝高升,那我就当沾沾喜气吧。cheers!”
罗家君也举起酒杯:“祝福我们的mr.vp,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江去雁和他们碰杯:“多谢大家。”
“哇,直升vp,越级了哦。”杨佩娴自己其实也是最近才升任高级合伙人:“我看过富正去年的年报了,成绩很亮眼,特别是娱乐产业这一块,海外营收占到百分之三十了,涨幅好夸张啊,你们往外拓展的决定是对的,我是你老板,我也要重用你的。”
江去雁想着来都来了,能骗一点钱是一点:“你感兴趣的话,富正很欢迎投资的。”
杨佩娴大笑:“看看,果然是做vp的人了,格局已经不一样。”
“我说真的。”江去雁晃着红酒杯,挑眉笑道,“说不准,我们老板接下来想把娱乐产业这一部分单独出来成立子公司,以后海外的业务肯定会做得更大,newbrige现在进来,直接做股份投资,我可以保证,收益绝对不会比那些it公司的少。”
杨佩娴被他笑得脸红,口风还是冷静的:“我见十个人,能有九个吹得比你更天花乱坠。拉投资不是靠嘴皮子的mr.vp,商业策划书好歹写一份过来吧?”
“没问题。”江去雁和她二次碰杯:“约个时间,我请你来富正参观。”
吃完了饭,江去雁新买的跑车正好把高级合伙人送回公司。本来预定要坐车的罗家君一个国际通用礼貌手势比给他,满身怨气地走去坐地铁。
杨佩娴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也不是很远。免得他又要说你衰。”
江去雁满不在乎:“大男人一个,让他多走走当锻炼身体。你穿着高跟鞋才应该少走路。”
“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啦,找了个这么gentleman的男友。”杨佩娴打趣。
江去雁把车顶打开,拉风的奔驰敞篷顺滑地跑出去:“你觉得我有女朋友吗?”
杨佩娴装作看路边的风景,没看他:“看你想不想要咯。”
江去雁笑一笑,没有接她的话了。他把杨佩娴送走后,车子开回深水埗,但围着房子兜了两圈才反应过来一辆崭新的奔驰敞篷和周围的环境非常不搭调,就好像揣着一塑料袋现金跑进地下赌场,摆明就是告诉人家这里有个人傻钱多的白痴等着被抢。
他不敢把车停在住处,只好又开回公司停到公司的停车场,然后坐地铁回家,一路上都在怀疑买车时候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七天后,林至芳的葬礼在湾仔举办。丧仪简朴但隆重,没有任何媒体和外人参加,只在关家和林家的私交内小范围地接待了悼客。因为林至芳生前信佛,关家请来了法师诵经,她的牌位也是由法师用朱砂笔点过开光的。作为丈夫的关正英素面丧服,领着两个孩子在灵堂面前跪了一天,直至丧仪结束遗体被转运至火化场。
这天傍晚还下了点小雨,春寒更重,浮在城市上空模糊而湿重的雾气,将黑色棺椁和棺椁上的白色挽帐衬得越发的森冷、沉重。送葬的队伍由佛经唱颂牵引着,中间夹杂着哭声,突然,一阵风将经幡上的铃铛吹得哗啦啦响,那清脆的尖利的宛如女鬼惨叫哭嚎的声音,远远散到了海上都能听见。
江去雁没进火化场,站在外头看着高大粗直的烟囱升起袅袅灰烟。
过一会儿,一双黑色皮鞋从旁边的灯下向他走近:“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妈要容下你。”
江去雁勾了勾嘴唇。很多事情不止这位关大少爷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
“你现在很得意吧?我妈走了,终于没人和你抢了。”关展宏是不甘心的。
江去雁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干脆不解释:“你妈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和她抢,抢男人、抢钱、抢权力,其实她自己才是那个最心慌、晚上睡得最不好的人。”
关展宏低着头,屋檐垂直低落的雨线打在他的皮鞋尖上。
“但她才是堂堂正正嫁给了我爸的人,她是正妻。”关展宏觉得他厚颜无耻,“你觉得我爸会娶你吗?他会要一个男人进家门吗?你难道还能给他生孩子吗?”
越说越离谱。江去雁摆摆手,不打算和他说了。
关展宏拉住他,犹豫了很久才憋出一句:“那天打你,是我……不对。”
“不对”两个字低到像蚊子叫。江去雁都能想象这位大少爷怎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逼着来给自己道歉。但其实关正英不用这么做,他根本没有把关展宏放在眼里。
“你没有不对,大少爷怎么会不对呢?”江去雁讥讽他,“千万不要这么说,小的要折寿的。”
关展宏是碍于形势,不得不低头:“我爸要流放我去子公司,是你让他这么做的,是不是?”
江去雁反问:“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早知道你正一反骨仔!”关展宏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崩溃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妈在天之灵看着的!”
这对母子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换个说法都不会,江去雁听得不耐烦:“大少爷,你爹地的决定,你的正妻母亲大人都左右不了,何况是我?还是你觉得你爹地已经昏庸到,这么不重视你这个唯一的、亲生的儿子,以至于你的前途命运能轮到我这种外人来置喙?你把你那个脑袋拎清楚了再来找我问罪,行不行?”
关展宏被他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有理。
“那你的意思是……”好半天,这位大少爷想不明白父亲的意图。
江去雁连白眼都懒得掩饰:“连我这个小学文化的人都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爹地是要考验你、锻炼你,为了培养你才让你吃苦。你以为现在开公司是当皇帝靠世袭就行?你不拿出点成绩,你爹地怎么说服董事会?”
关展宏眼睛一亮:“真的?他……”
江去雁敷衍地点头:“真的真的。你妈在天之灵,我有一句假的,她现在降雷劈我,行吗?”
语毕,天外一道惊雷劈了下来,轰隆巨响,闪电炸的视线一阵白。
关展宏震惊地看向某只巧舌如簧的狐狸精。
江去雁只是僵硬了两秒,仍旧大言不惭:“那不是你妈!我是说要她劈我,你看那道雷离我多远?很显然就不是我说大话啦。这种天气,说不准还有其他神仙在渡劫。”
第6章 “关正英……我怕”
“大哥这个脑子,”关雪心把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全,“好在他妈走得早,不然也要被气死。”
江去雁觉得这话放在今天说太损了:“给自己积点阴德,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要现在讲。”
“连我这个十六岁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事情,为什么爹地看不出来呢?”关雪心想着关展宏打人的事还是气愤,“大哥摆明就不是经营公司的料子啦,再培养能到哪里去?”
万一你爹地其实心知肚明呢?
江去雁没当场拆穿:“我怎么知道你爹地怎么想?”
关雪心叹气,手伸过来悄悄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撑你。”
她出生不久就被接到关家,早年在林至芳眼皮子底下也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这种寄人篱下的苦是作为儿子和继承人的关展宏很难体会的。直到她开始上学,六岁小女孩主动申请去寄宿学校、远离家庭,关正英不放心女儿,派遣了江去雁去照顾她,日子才好起来。
所以说她是江去雁教养大的,也不过分。她自然而然地就和江去雁亲。
“虽然我是女儿,没有儿子那么矜贵,但是我现在给公司赚很多钱,以后说不定我也能有话事权,到时我一定罩着你。”大小姐可能是从她爹地那里继承来的江湖气。
江去雁心里熨帖,牵着她慢慢往火化场外面走。他们安静听着雨滴打落雨伞的噼啪声。
上了车,先送大小姐回铜锣湾。
关雪心低头一直盯着黑莓手机噼里啪啦和男朋友发短信,不时嘟嘟囔囔地抱怨:“你就好啦,两个月的假期,玩到爽。我也想休假啊,james想和我去北海道泡温泉顺便看樱花。”
“你也给点精力在功课上面,”江去雁劝她,“整个寒假就没好好看过书,开学又跟不上进度。你哥好歹在外面拿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你不要到最后高中肄业,你爹地要搞死我的。”
关雪心讨好地对他傻笑:“你不跟他讲功课的事情,他不就不知道。”
“老师也会给他打电话的,他又不是傻子。”
“唉,我看到那些书就头疼……啊!”
语调陡然升高,她尖叫出来!车子此时猛地一个减速,车胎拉出刺耳的摩擦声,但雨水湿滑的路面根本拉不住轮胎,车子仍旧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狂飙。关大小姐被刚刚那个猛刹直接甩在司机位的靠背上,从后座椅子上跌了出去。她瞠大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
江去雁也没系安全带,只本能地拉了一把女孩把人护在怀里:“怎么回事?”
司机受了惊,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们被人跟了。”
江去雁转头往后视镜里看,两辆黑色捷豹紧随在他们身后,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车牌都没有,老损的保险杠和斑驳的车身看得出来是经常被用来做这种跟踪围堵的事情。
窗外熟悉的景色闪过,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湾仔,关正英提醒过他最近这里不安全。
——这些人都等不到孝期结束吗?丧仪当天就开杀戒?还是关正英还犯了别的人的忌讳?
他来不及多想,身下突然一个颠簸,车身哄然巨震,他被颠得从坐垫上弹起来,屁股有几秒是完全离开坐垫的,在关雪心惊恐的叫声里,视线天旋地转。
“怎么了?又怎么了?”小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颤抖的嗓子已经带了哭腔。
司机咬牙切齿的回答从前面传来:“丢雷老母个死扑街!白天都敢开枪?”
应该是车胎射爆了。江去雁眼睛都没看清楚手就去摸安全带,身体跌回坐垫的一瞬间,他拉过安全带将自己和怀里的关雪心牢牢绑上,腰部传来的束缚感勉强镇定了他的情绪,他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脑袋里有片刻是完全空的。
幸好司机冷静下来了,脚踩油门车子带着一只死掉的胎全速往前冲。他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摸通讯器,联系关正英的大秘书麦叙文——
“文哥!文哥!我们在kennedy road快到皇后大道,两部捷豹,冇牌有枪,小姐和vincent在车上!”
关雪心哭得浑身哆嗦,一头乱发缩在江去雁怀里。
江去雁抱着她,让她把脑袋埋在自己怀里:“还有我,我在这,阿雪乖。”
他手指不稳地去摸手机,想给关正英打电话,后头枪响这时候追到了耳朵边上。子弹击中了车后箱的铁皮,啪啪两下!打击力震得车身抖动。江去雁手机没抓稳,掉在座位底下。
他费力地弯下腰去捡,好不容易摸到了,车子一个急转弯车尾漂出90度直角!安全带勒着他的腰,没把他甩出去,但是腹部过分的拉扯力让他一阵干呕。关雪心哇一声大哭出来。
“坐稳!趴低!”司机焦急地看着两边夹击上来的捷豹。
江去雁头晕眼花,手里抓着手机,用尽全力才不会直接吐在大小姐身上。
手机这时候自己震动起来,他一个激灵按了接通键。
关正英威严沉稳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身边:“等住,我在来的路上。”
江去雁其实想发飙,但牙齿和舌头好像在打架,出得了口的只有一个名字:“关……关正英……”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说什么,所有反应都越过大脑直接由本能支配:“我……我怕……”
“阿雁最叻,”男人隐忍柔和的安抚如同一双手臂将他拢入怀抱,“不怕。”
后方还在开枪。
他们毫无防备,车也不是防弹的,门直接被射了个对穿,子弹在江去雁的脚下飞梭而过,从左边门进来又从右边出去。空气中火药的臭味涨了起来,道道热风刮得脚裸皮肤要烧起来,热辣辣的,江去雁连腿都不敢放在座椅下面,蜷着腿趴在座位上,把关雪心护在身下。
这个角度他看不到任何窗外的请进,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
但他记得,kennedy road进皇后大道的口子很窄,只有两车道,旁边是教会圣堂和小学,而且这条道还是在坡上,北面坡体靠着的都是些危楼老屋,只有树木掩映,没有护栏,以他们如此快的车速,稍有不慎冲下坡体很可能翻车爆炸,一车三命。
平时在这条路上的行车就不多——湾仔正在面临全面的改造,南面宝云道修路开发,还有房地产商打桩盖楼,路况本来就不好——再加上道路隐秘,周围环山绕林,即使在这里发生了意外事故,一时半会不会引来太多注意,只要在进入皇后大道之前把他们干掉,对方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地将翻车事故伪装成是雨天打滑意外,到时候警察来了都不好取证。
车速这时候已经快得无法控制。
两辆捷豹挤不出第三条车道,一部在左侧携夹,逼迫车身偏离车道往坡下走,一部在后方用车头撞击他们的车尾,车灯不出意外地哗然爆裂,接连的巨响在林道里回荡。
司机再有能耐扛不住腹背受敌,再加上车胎死了一个,他本来就已经不太能掌握得住方向了,左边的捷豹猛地一个撞击过来,将车窗直接震碎,玻璃的炸裂声清脆而短促,司机被炸了一头玻璃渣,碎片直接扎入眼睛和头皮,鲜血喷溅在方向盘和车前窗上!
他惨叫一声,剧痛之中手仍然死死握着方向盘没有打滑,最后的理智是松开油门,脚点刹车,祈祷在车子最终飞出车道前能刹住。
江去雁只瞥见前窗鲜血淋漓,深沉的猩红的液体将玻璃浇了个透,满目都是红色,连同车厢内高浓度的血腥味让他的胃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