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平是她的系主任,是为数不多了解她家庭情况的老师。刚入学时,父母很重视盛致的学业,请徐耀平吃过饭,徐耀平和盛致的爸爸喝得尽兴、聊得投缘,成了很好的朋友,还曾商量过将一处房产置在一起做邻居,自称“平平无奇”夕阳红组合。
两家都有独生女儿,家庭情况近似,妈妈们平日往来也多,平时天天朋友圈互相点赞,两次结伴欧洲游。
在学校盛致优秀,徐耀平一直视她为得意门生、半个女儿。
大三盛致与家里闹翻,徐耀平夫妇是知情人,都帮着劝说过盛卫平。但盛致的爸爸就是死脑筋,油盐不进。父女俩牛脾气一脉相承,外人的劝说也不管用。
恰逢徐耀平工作调动,也离开了f大,和盛家联系没断,和他家飘零在外六亲不认的盛致确实联系少了,近一年,盛致和他的交流仅限逢年过节发送祝福微信。
徐耀平多次对盛致说,有任何困难你打电话给我。
但盛致一次也没有打过,似乎潜意识感觉他是爸爸妈妈那边的人。
周日的饭局,盛致倒不担心别的,怕徐耀平酒桌上感慨叙旧,把自己家世曝光了。
眼下这就是最大的困难。
所以盛致提前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徐老师,周日晚上的饭局会有我,因为我现在在瑞廉工作,但我不想让公司其他同事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只想踏实做点事,我现在试用期还没过。
徐耀平一听就会意:“我知道了,我就什么都不提,摆着普通师生的样子。”
盛致不知道的是,徐耀平也松了口气。
幸好盛致提前知会他一声。
本来最近他和盛致传出绯闻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他怀疑是有个晋升机会,他自认自己的机会不大,但保不齐竞争对手对他寄予厚望,先污蔑再写举报信是老套路了。要是今星期天晚上吃饭时盛致突然出现,他肯定会认为瑞廉公关故意设局。
老一辈媒体人对公关本来就戴着有色眼镜,这些人一出现,无非就是恳请不要发客户的负面啦、多给客户说点好话啦,影响报道伦理的那一套。
毕竟是人情社会,完全不理他们也做不到,徐耀平一贯的原则是尽可能少打交道。
韩锐是他避不过去,仔细一想,当初韩锐是盛卫平给他牵线认识的。
韩锐上层人脉极为深厚,没有麻烦过他什么事。
他心知肚明,韩锐和他保持联系是以备不时之需,要麻烦可能就是麻烦大事。
他也没和韩锐切断联系。
这就很有意思了。
盛卫平认识韩锐,盛致躲在韩锐手底下偷偷打工,听起来还没让韩锐知道自己的身份。
再往深处一琢磨,老盛自己女儿的事业不管,去管朋友儿子的事业,这叫什么事啊。
可真是深入骨髓的重男轻女哦,难怪女儿要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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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这顿饭气氛很融洽。
韩锐各方面都安排得周到,此行又只是联络感情,并没有什么诉求,彼此都轻松。
盛致并不是主角,徐耀平看出来了,还真如她所说的,她就是桌边不起眼一只小菜鸟。
韩锐带了媒介总监林悦琪,这也是盛致第一次见到林悦琪,平时听着各大小经理maggie长maggie短天天念叨,但是工作不在同一层楼,也没在一起开过会。
百闻不如一见,是那种艳光四射大美女。
一米七以上的身高,再加恨天高,褐色皮肤,脸化着全妆,阴影粉把轮廓打得很深,有点烟嗓,喝酒豪爽。很明显一看就是有国外留学背景的,甚至可能和韩锐一样是abc。
韩锐和她比都显得更像中国人。
林悦琪不仅长得漂亮,控场有一套,酒桌上被她烘得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信息日报来的几个人都喝多了。
徐老师地位高,本来是没人敢去劝酒的,但是气氛烘托到这里,他就是高兴,自发地喝了不少。
人一喝多,话就容易多。
盛致提心吊胆,怕他说漏嘴。
正出神,她被林悦琪点名了。
“盛致,今天怎么不主动,自己的老师也不敬酒。”
盛致应声端着满满一杯红酒站起来。
林悦琪揶揄道:“现在的小朋友真的不懂事哦。敬酒还隔着桌子‘上网’,过来呀,绕到身边来呀。”
韩锐盯着她手里的红酒怔了一怔,没有出声,只有视线跟着她围着桌子绕。
他担心她这一杯灌下去醉得很快,但是这一杯他又没有立场去阻止,那代表一种姿态,既包含她对老师的敬意,又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媒体和同事面前树立起她的形象。
maggie特地cue她,本来就是出于这种用意,她自己也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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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锐在对面看着,maggie这款张扬闪耀,社交场上其实很常见。
盛致的风格却独成一派。
明明长着甜妹脸,却一点不显怯懦,语笑嫣然,远优于常人的仪态也给她加分。
两个人站在一起像豪门姐妹花。
韩锐没出声,徐耀平发话了,他说:“哎你,不要喝这么多。”
林悦琪打趣:“徐社长这就不对了吧,学生本来很实在地敬个酒,难道你要教她偷奸耍滑啊?”
徐耀平笑起来,对盛致说:“我随意,你也随意好不好?女孩子在外面不要逞强。”
盛致和他还有一段距离,胳膊伸过去把杯口下压轻碰,一口气把整杯都喝完了。
报社的几个中层领导趁机捧场造势,惊呼:“你们瑞廉的女中豪杰可以啊。”
徐耀平故意借酒意装糊涂:“她不算瑞廉吧,还只能算我们f大的。你是哪一届?毕业了?还是实习?”
盛致听出他要给自己撑腰,会心一笑:“我毕业了,但是我还在试用期。”
徐耀平立刻转向韩锐:“我这个学生表现得如何,韩总发个话。”
韩锐笑眯眯起身,端起酒杯敬他:“那肯定是名师出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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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既然韩锐把信息日报的关系看得这么重要,徐耀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对盛致今后的工作肯定有好处。
酒过三巡,场面就变得随意。
有人喝高了勾肩搭背唱歌,有人进进出出吐酒,有人进进出出抽烟。
徐耀平还没有醉得很厉害,见韩锐离开了,给盛致使眼色教她坐到旁边来,两人也没有挨得太近,就正常说话,保持师生应有的社交距离。
他说:“你爸爸前一阵受伤你回家看了没有?”
盛致很惊讶,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从来没想过爸爸会出事,如果出什么大事,她肯定能在新闻中、公司公告中得知。爸爸军人出身,虽然爱喝酒,但也经常锻炼,身体不差。
可老师说的是“受伤”……
徐耀平继续说:“大概八月份的时候吧,晚上喝多了早上可能还没醒,就从你自己家里楼梯上摔下来,好在没有摔到要害,断了几根肋骨肩胛骨,你妈妈没有跟你说啊?”
盛致神色凝重摇摇头,想来那时候似乎正碰上自己遭遇风波失去工作。
说不定爸爸不是因为酒没醒,而是被她那些传闻气得摔倒。
爸爸不会允许这种“家丑”外扬,对老师可能也要粉饰缘由。
她垂眼低声道:“他这个人就是急性子,嫌电梯慢,总要走楼梯。楼梯早上很滑,我都好几次差点摔跤。”
徐耀平抽起了烟,缓缓吐着烟圈:“你是很成熟的孩子,还要和爸爸妈妈斗到几时啊?这一点都不像你。你媛媛姐姐做很多选择我也不赞同,话说开了一家人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嘛。”
盛致说:“可能我和我爸脾气都不好,我们见了面就没有不吵架的,没有那么容易和解。我现在安身立命已经很吃力,没有精力再跟他内耗。”
徐耀平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那你先管好自己。有什么需要,你找我,或者你廖阿姨说,都行。你媛媛姐姐生孩子你没赶上,下个月初宝宝满周岁,我们准备办一办,你看你能不能去呢?”
盛致还是摇头:“媛媛姐姐我有联系,会单独去看宝宝。那些大场合我爸妈肯定在的,我就不去了,免得闹不愉快。”
徐耀平想想,确实在别人宴会上他们父女俩“相见不相识”也挺尴尬的:“那就算了,你先把自己的工作搞好。”
一瞬间,盛致突然情绪上涌,爸爸永远不会像老师这么通情达理。
徐耀平自己也抽着烟叹着气感慨:“唉,这叫什么事啊。你爸爸那么宠你,就你一个女儿,看到媛媛结婚生孩子过得顺顺利利,也肯定会羡慕,也肯定会难过的。”
就在这时,韩锐返回了包间。
本来此前经过这一晚的观察,他确定盛致和徐耀平的那些传闻完全是无稽之谈,两个人没有丝毫逾矩反常之处。
徐耀平很赏识盛致,这毋庸置疑,谁能不赏识她呢?
可是现在这一脚迈进门,情况却反转了。
盛致抬头看过来,眼圈明显地泛红,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一瞬韩锐几乎已经能肯定,盛致大三以前那个人,就是徐耀平。
正常磊落的师生关系,见面哭什么呢?
另一个辅证是,一看到韩锐,盛致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当然这和她坐在韩锐的座位上有关,但不至于此。
他认为盛致也是在他面前刻意避嫌。
韩锐慢吞吞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朝盛致伸一伸手:“坐啊,站着干嘛?”
盛致觉得韩锐拉着脸奇怪,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
这顿饭到收尾,韩锐没怎么再理她。
散场后林悦琪叫了代驾,让盛致上自己的车,顺路把她送回家,剩下的事就与韩锐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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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宿醉的缘故,第二天早上,舆论检测系统发出预警时媒介部中高层大多还在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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