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真的。爪子拿走。”
“噢。”谢泽收回手,眨眨眼继续问,“那我还在店里待着?”
孟珩低头调试手绘屏,几缕头发垂在脸侧,语气没什么起伏,“随你。”
没一会儿,又感受到那只无聊的手抬上来,捏着他散落在头绳外的头发轻轻打转。
碎发在旋转中偶尔会擦过脸颊,痒痒的,让人意乱。
今天这幅稿子还在勾线阶段,明明是重复上千次的画法,却死活找不准线条的弧度。来回修改了几次,孟珩终于没了耐心,向后一靠把笔扔在桌上。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郁结却没有半分疏散。谢泽在他停笔的时候就收回作乱的手了,可他仍然觉得被拂过的脸上还是痒痒的。
“怎么了?”谢泽试探地问。
孟珩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想朝他撒气,站起身子示意他让路,“我出去抽根烟。”
谢泽知道他抽烟,但孟珩一向没什么尼古丁依赖,平时一礼拜也不见得抽上一根,今天好端端要抽烟绝不正常。
“我陪一根呗。”他死皮赖脸跟着一起出去,两人站在店门口你一根我一根。
孟珩本意就是为了离他远点,哪怕是短暂的三分钟也好,结果这人还厚脸皮跟出来。
郁火更盛了,甚至要从心头烧到嗓子眼儿。
隔壁小卖店的老板出来倒垃圾,碰上谢泽和他打招呼,俩人谈天说地聊起来了,孟珩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烦,想一脚把他俩都踹得远远的。
烟也抽不下去了,剩下多一半就被掐灭,孟珩招呼都没打一声,扭头就回了店里。
白雾升腾间,谢泽瞥见他漂亮的侧脸,还有微微皱着的眉间。
他打发了隔壁老板,进门后却没在柜台后面的电脑前看到孟珩,一转眼才看见人仰在躺椅上,阖目养神。
他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个猫爪抱枕,走过去抬起孟珩的脖子,给人放到脑袋下面。
孟珩闭着眼睛,思绪却飘得很远,连被人抬起脖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谢泽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才恍然回神。
谢泽这个电话接得很长,长到他回来的时候孟珩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他们如果恋爱会是什么样的荒谬场景。
“想什么呢?”谢泽推了推他的肩膀。
孟珩嗽嗽嗓子,道:“没什么,你有事?”
“啊——”谢泽含糊应了一声,说,“我回家一趟,下午不来了。”
他神色不太正常,但动作上又不急躁,孟珩不知道是什么事,按理来说谢泽不说,他是不会主动去试探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硬是跟了一句“有事找我”。
谢泽走得很快,不像平常似的还要赖下逗一会儿嘴。孟珩最开始没太在意,本想正好借着这个时间去思考两人的关系。可越想越乱,又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睁眼一看才发现下雨了,炎城的夏季一向多雨,玻璃窗与大自然合作,奏起劈劈啪啪的乐曲。
他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
孟珩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问他忙完了没有,要不要帮忙接孩子。却没等到回信。
他停顿一下,还是拨了电话,结果一直等到自动挂断,也没听到谢泽的声音。
心里有些揣揣的。
谢泽的朋友他认识的不多,犹豫几分钟后又给陈小飞打电话。
这回倒是有回信,陈小飞说谢泽中午的时候就拜托他下午接孩子,孟珩细问时间,正好是从他店里出去之后不久。
“他没说去哪儿了?”孟珩问。
“没啊,但我估计就这么几个地儿,你等我给你问问其他朋友。”
这么一等又是十几分钟,陈小飞问过后都说没有,没人知道谢泽去了哪里。
孟珩跟他道谢,准备挂断电话继续打给谢泽试试,就听陈小飞说:“其实泽哥平时也就那么几个地儿,我刚问了都没有,估计就是在郊区赛车场吧。”
“南边郊区那个?”孟珩皱眉。
“对。”
淅沥的细雨裹挟着凉意,空气中泛起的潮气附着在人身上,挥散不去。
孟珩一路大开雨刮器,整整半个小时才开到郊区赛车场。
大雨天的,没有几个二傻子玩车,所以赛道上唯一的那个二傻子就变得格外显眼了。
谢泽没有任何技巧的驰骋在赛道上,摆明就是纯粹的发泄。
孟珩坐在车上,皱紧了眉头。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他不知道那通电话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谢泽这么个还算得上恣意的人如此燥乱。
谢泽隔很远就注意到了他的车,先是震惊了一下,接着心情就变得晴朗明媚。
他不关心孟珩是怎么找过来的,总之孟珩过来了,就在他眼前,光这样已经足够抚平萦绕在他心头一下午的烦乱了。
他骑过一圈回来,停靠在孟珩车旁,弯起手指敲敲玻璃。
郊区的雨比市区更大些,孟珩不想被雨沾身,只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勉强能让谢泽的声音传进来。
雨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大得吵人,谢泽连头盔的风镜都掀开了,却还是得扯着嗓子喊,“有事找我?”
孟珩显然比他聪明多了,也懒得跟他隔窗对着喊,连嘴唇都没动,先是伸手指指他,又拍了拍副驾驶,两分钟后谢泽就坐上来了。
他一身的水汽,从上到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最后全部汇集到皮质座椅的沟壑里,还不等孟珩说话,他就先主动说:“回去我给你洗车。”
到嘴边的不满没发泄出来,孟珩忿忿偏过头,不再搭理他。
车主是个讲究人的好处就是,谢泽轻易在后座的物品箱中找到了手帕和毛巾,给自己擦了个舒服之后才顾上说话,“你怎么来了?”
“你手机呢?”孟珩反问。
他这么一说,谢泽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在那个…里面口袋,没听到。”
市区到郊区要跑一段山路,就因为他没接电话,搞得孟珩大老远冒着雨过来,谢泽有些没底气,又不知道该埋怨谁,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孟珩倒没计较,他来都来了,要真觉得麻烦就不会跑这一趟,他瞥了一眼蔫下去的谢泽,问:“你怎么来的?”
“它啊。”谢泽对着不远处遮雨棚的摩托努努下巴。
等了二十分钟不见雨势减小,最后俩人终于耐心告罄,开着一辆车回去了。
担心他没开过山路,谢泽主动要揽过开车的任务,却被孟老板轻飘飘一眼硬定在原地,原本要去开门的手僵在空中。
“安全带。”孟珩说完利索地挂挡,冲破连绵的凉雨,行驶进盘山公路了。
这地方他来的比谢泽次数多。
第26章 发烧
从郊区到市区,凉雨伴随一路,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走之前冥店就已经断电,孟珩就没再回去,直接把谢泽送到他家楼下。
“下车。”他说完之后没听到回应,偏头看去才发现谢泽睡着了。
手机里的消消乐背景音还在响着,他以为谢泽玩了一路,连这人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注意。
难怪后半程这么安静。
这么睡下去不是办法,他拍拍谢泽的肩,“到家了。”
谢泽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环顾车窗外,懵怔了两秒后朝他发出邀请:“雨太大,你别走了,就在这儿睡吧。”
他一开口,两人都是一惊。
声音嘶哑得异常。
孟珩皱眉问:“你感冒了?”
按说淋雨也不是第一次,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哪里至于这么娇弱,谢泽想否认,却发现嗓子干疼干疼的,说话都费劲。
真丢人。
孟老板好人做到底,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跟他一起上楼之后帮着烧水冲药,等待过程中还进厨房晃悠了一圈,想着能不能煮点速食给病号吃,一打开储物柜和冰箱,面对成堆的新鲜食材直接呆在原地。
谢泽这人从外面看活得粗糙将就,其实不然。他又想起之前的排骨汤和火鸡面,也算得上是个居家的男人。
翻遍了橱柜,这次连火鸡面没都找到,孟珩在冰箱保鲜框里挑选着蔬菜,最后选出一把小油菜,关门的时候又顺手拿了两颗鸡蛋。
食材放到料理台上,他走出去问歪倒在沙发上的谢泽:“你家有没有面?”
谢泽的感冒症状比在楼下的时候明显多了,声音都是瓮里翁气的,“有挂面,冰箱旁边的箱子里。”
孟珩点点头,又进厨房了。
在沙发上瘫了几分钟后,谢泽还是不太放心,拖着乏力的身子走进厨房。
灶台上已经在烧水了,孟珩此刻正背对他洗菜,微微弯下的脊背弧度性感,薄薄的背肌被绷在身上的上衣展现出来。
“诶,别吃挂面,没营养。”谢泽喘了口气儿,继续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孟珩关上水,放下洗好的油菜之后又细细擦了手,期间抽空瞥他一眼,道:“你别折腾了。”想了想,还是没解释是做给他吃的。
翠绿的小油菜躺在白盘里,乍一看挺好看,再一看谢泽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指着那几棵和刚摘下时同样外形的油菜,问:“洗完了?这是你洗的菜?”
孟珩不明所以地点头。
“少爷。”谢泽叹了口气,“你得把它掰开洗啊,你这样里面不干净的。”
看孟珩那副公子哥儿样子也知道他不明白,谢泽往里走两步,准备再去返工一遍,却被孟珩拦下。
“你很喜欢吃油菜吗?”孟珩问。
“没有啊,一般吧。”
锅里的水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孟珩当机立断,“那不吃了。”
细扁的挂面放入锅中,几秒钟后又有两颗鸡蛋随之而来,孟珩手执一双筷子,搅拌了两圈。
谢泽看得心脏疼。
他急切的需要转移注意力,否则看孟珩做饭的这个样子他很难不说出什么毁坏他们兄弟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