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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笔落错,孟珩撤销这一笔,又借机不动声色地瞄了谢泽一眼。
    孟珩知道他别扭,而且孟珩比他更清楚他为什么别扭。
    他这几天故意冷着谢泽,就是想看看这人能忍到什么时候。他以为最快也要到周末,没想到刚周四谢泽就来了。
    人虽然来了,但心里肯定还是别扭的,光看他在自己旁边扭得跟肉虫子似的就知道了。
    孟珩不着急,感情的事情别人帮不了,这种不急皇上急太监的事情他本来就不爱干,如果对象不是谢泽,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用手段去算计,只为了让一个人认清自己不直的事实。
    谢泽坐了半个小时,确定孟珩是真的言出必行,在自己表态之前不会有什么越线的动作,还是当他俩是兄弟后,也逐渐放开了。
    他瞥了一眼谢亿嘉的方向,见小孩坐在地毯上全神贯注看粉色吹风机动画片,然后戳戳孟珩的胳膊,道:“他姥姥今天上午又来电话了,确定下周末回来,带他在国内办完手续就走。”
    语气不沉重,但孟珩就是知道他心里不舒服。
    他放下画笔,轻声道:“正好,小嘉走了你也能把重心放自己身上。”
    “我有什么重心不重心的,他走了我也就是跟之前一样,往郊区赛车场跑得更勤点儿。”
    孟珩闻言皱起眉毛,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
    年轻的时候谁都爱玩,喜欢刺激,喜欢极限,他也不例外。可是年纪渐长,经历和见识的都多了以后,就明白为什么家中长辈会一遍遍劝阻了。
    孟珩想让他少碰机车,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自己没资格说。他趁着年轻疯过爽过了,但谢泽正是好时候,没道理让他就这么憋着。
    “你注意安全。”最后,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孟老板也只能干巴巴吐出这么一句话。
    谢泽一如既往地敷衍,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反倒是凑过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玩玩?那地方我脸儿熟,没人敢欺负你。”
    孟珩默了默,道:“最近忙。”
    谢泽也不觉得他能接受这种极限运动,没再软磨硬泡。
    谢亿嘉姥姥的动作是真快,时隔三个月再见老太太,她依旧干练得体,没有半分憔悴模样。
    她从谢泽手里接过孩子,并不观察身体上有没有什么磕碰,第一时间就先向谢泽道谢。
    就这么一件事儿,谢泽就知道她不是个普通人。
    格局、气度都不是普通老太太能比的。
    他盯着祖孙俩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腹诽他爹的那个小老婆怎么就没有遗传十分之一呢,干什么不好非要给人当三儿,连带着年迈的老母亲在他这个晚辈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总归孩子是送走了,这仨月被他养得也不错,不仅没缺斤少两,反而还长高不少。
    嘴上说着少了一桩麻烦事,心里的寂寥空落却骗不了人。
    孟珩今天要去帮他大学老师上节私课,昨晚就已经告诉他今天不在店里了。他微信群里找老怪和小飞,结果俩人一个陪老婆一个在上班,就他一个人没地儿去,又换了摩托往郊区赛车场奔了。
    工作日的下午赛车场也没什么人。
    阳光照在地上,热气蒸得人烦闷,这时候再听着发动机的轰鸣,简直就是受罪。但谢泽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只能感受风划过耳畔,把其他事情都抛在脑后,仿佛只要速度够快,那些烦恼就永远追不上他。
    赛车场不是慈善机构,不算日常的赛道维修,就光一晚上的灯光费就是笔大数目。据说这里最开始是几个公子哥儿合伙开的,赛车场虽然不收费,但是附近区域内的清吧酒馆和餐厅酒店都物价不低。
    要么说富二代也分等级呢,有些愚蠢的富二代用家里的钱倒腾古玩,被骗个精光。有些富二代就知道在赛车场附近卖酒,赚得盆满钵满。
    机车不比其他爱好,只光这两个字就筛选出了大致群体,一是年轻,二是有钱,如果硬要说三,那就是荷尔蒙。毕竟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装酷呢,三个条件叠加在一起,就注定这个群体根本不会在乎这里的酒水是不是溢价。
    谢泽不一样,他小时候家里虽然算不上穷,但跟富也是不沾边儿的。一直到他长大家里拆了迁,才算是跻身有钱人的行列。所以他看着这些胡乱标价的酒水,是真肉疼。
    肉疼也得花啊,孟老板身娇肉贵的,总不能委屈人家陪他坐在露天凉椅上吧。这孟珩说娇贵真是一点儿不过分,夏天蚊子多,可只要有孟珩在的地方,蚊子看都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只追着他一个人啃。
    之前谢泽就打趣过他,说孟老板血甜,带着他出门就跟带着个无限续航的电蚊香似的。
    孟珩上午帮着代完课,中午又在他老师的盛情邀请下一起吃了午饭。
    午饭是在一家江浙菜餐厅吃的,最后上来的点心是冰淇淋厚多士,他有些微微出神,想到谢泽前几天还念叨着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点评软件都说他家的厚多士好吃,闹着要去给孟珩买。
    谢泽自己是不爱吃这东西,他的口味也跟性格一样,爱吃重辣的肉类。孟珩也喜欢,只是这些点心甜品他偶尔也会馋,从外面打包小甜品总共也就被谢泽撞见那么两三次,没想到这人就记在心上了。
    想着想着,就觉得想要马上见到他。
    于是他一边应付着他老师,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
    也许是上次没听到电话的代价太大,谢泽这次回消息只晚了五分钟,说他在郊区。
    孟珩知道小嘉今天要走,昨儿晚上他和小嘉告别,小孩直接拉着他的衣角不肯走了,愣是在店里哄到他彻底睡沉了,才放在后座让谢泽带回家。
    他和小嘉加了微信,又约定了有空就去找他玩,可就算这样昨晚都觉得心里难受,更何况谢泽这个吃住都在一起的哥哥了。
    孟珩早想到他会去郊区赛车场,所以也没什么意外,只是他车今天限号没开出来,他也懒得骑摩托过去,只好在平台高价叫了个滴滴师傅开车。
    路上出城堵了一阵,等到郊区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孟珩给谢泽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马上到,那边儿直接弹了视频过来,看见他坐在副驾驶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大晚上的你又自己开山路呢。”
    孟珩只说今天限号。
    他来了谢泽也就不继续下场玩了,把车停在一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清吧带他去坐。
    他是打车来的,谢泽也舍不得让他一路坐在摩托后座回去,两个人肯定只能是附近开个房过夜,或者再叫个滴滴回去。
    谢泽想着正好,他好久之前就惦记着再和孟老板喝一回了,可惜孟珩今天却不给面子,只说头疼不肯喝,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着上次醉酒之后闹的笑话。
    他不喝,谢泽心里闷着气,死活都要喝。
    孟珩也顺着他,跟他一起坐到吧台前点单。
    郊区通行不便,所以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老人儿,已经有稳定的通勤方式那种,今天吧台前的调酒师就是个典型,他在这里工作快十年了,家就在城郊结合处,每天天亮回家只需要二十分钟。
    谢泽正在低头看酒水单,孟珩向耳后别头发的时候一抬眼,无意间与调酒师来了个对视。
    原本在凿冰球的人动作一停,嘴唇翕动之间却被孟珩一个动作制止。
    漂亮修长的食指悄悄抵上嘴唇,而后装作不经意地点点身边的手机。
    调酒师在这里这么多年,早就对这一套动作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年轻爱玩的小伙子不少,今天带来的女朋友可能就不是昨天的那个了,有时候怕他们说漏了嘴,都会眼神制止示意明天微信再说,只是孟珩从来不是乱搞的人。
    孟珩比他在这里的时间还要久,他刚上班没多久就认识孟老板了,孟珩爱玩,但仅限于机车,出了赛场,他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肯和其他人搅合在一起的。
    邪门儿。
    调酒师偏过身子,找了个方便观察谢泽的角度。
    他倒是开始好奇这是个什么人物,能让孟珩这么在意着。
    第30章 “我想亲你。”
    谢泽喝酒没什么讲究,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酒水单,大手一挥直接要了几组啤酒。
    就他这酒量按理来说不至于轻易被撂倒,可恨就可恨在他趁着孟珩上厕所一功夫,转头儿又从调酒师要了杯隔壁美女同款的马天尼。
    调酒师本来就对他好奇,听完他点单也没有劝阻,只是挑了挑眉,还担心孟珩回来阻拦,抓紧时间就给端上来了。
    孟珩回来的时候酒只剩半杯了。
    他带着埋怨瞪了调酒师一眼,不理会后者无辜的耸肩,耐着性子去跟谢泽有商有量:“今天就到这儿,别喝了。”
    清吧里安静,上座率也不高,谢泽喝得有点儿多,声音稍微高了些,瞬间引得周围顾客看过来,“没喝完呢!”
    孟珩最厌恶这样的不体面,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调酒师身上,语气微沉:“账单算我名下,钱月底让你们老板找我要。”
    “孟少——”调酒师看出孟珩是真的不高兴了,这才慌了神,他想辩解什么却被孟珩一个眼神制止。
    谢泽一身的肌肉,看起来沉实际上比看起来还要沉,可怜孟老板这小身板,一个人在夜幕中歪歪扭扭搀扶着他,显得格外清瘦羸弱。
    孟珩在附近酒店开了两个房间,婉拒了前台的帮助后一个人把谢泽扯进电梯。
    大晚上的前台只有两个小姑娘值班,先不说谢泽一身酒气喝懵了不知道会不会冲撞,就单说谢泽这身板儿一般小姑娘也搞不定啊,还为难人家干什么。
    房间在三楼,还好离电梯不远,孟珩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扔进房间里,自己也累得泄气坐在床上。
    通常情况下他是不会穿着外衣沾床的,更何况这还不是自己的床。孟珩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床是很私密的地方,没有主人的允许不要随意触碰。
    他扭头瞪了一眼坐地靠墙的床主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谢泽把酒掺着喝,白天又消耗太多体力,刚才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现在刚有些清醒,就抬起脑袋茫然地环顾四周。
    吸顶灯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整个人的眉眼看起来比白天更凌厉了,直到与床上的目光对视,才松开紧皱的眉头,笑意重新爬上眉梢。
    “孟老板——”刻意拉长的声音让人生不起气,“这是哪儿啊?”
    孟珩没好气地瞪他,道:“小黑屋,要挖你器官去卖。”
    醉酒的人反应慢,眨了好几次眼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话虽然听明白了,却没听出是玩笑,他认真道:“那你快跑啊,让他们挖我一个人就行了。”
    孟珩继续逗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出去找人救我啊!找不到就自己跑,别让他们抓住了。”
    窗子被打开一道缝隙,郊区夜间的风冷且硬,打着旋儿钻进屋子里,吹在皮肤上让人清醒。
    凉风吹着孟珩的脸,却吹不凉他的心。
    快三十的年纪了,孟珩以为此后余生的喜欢都该是细水长流,从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心头炙热。
    说话的人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着另一个男人说情话,谢泽见他不动,眼睛里竟真的生出几分焦急,“你快走啊!”
    风打过窗户,带起边角处松动的螺丝钉,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声响中,孟珩轻轻道:“不走,挖就挖吧。”
    等谢泽明白过来孟珩是骗他的时候,孟珩已经满眼都是他了。
    其实谢泽在他眼中充满了疑点,他曾经听小飞提过一嘴,谢泽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大学也是排的上名的,所以他想不通,谢泽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才甘愿整天游手好闲的将自己囿于炎城的一条街上。
    不过分窥探和干预别人的私事,这是孟珩的优点。由己及人,他也不喜欢别人过度的打探自己。所以哪怕他对谢泽的过往充满好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
    甚至比谢泽还要君子的是,哪怕当事人现在已经醉到不省人事、问话就答,他也没想过套他的话。
    但是喝醉酒的人嘴上没把门的,尤其是半大的小伙子,喝多了最喜欢聊得无非是票子和姑娘,为什么,吹牛逼呗。
    谢泽相比普通小伙子还能吹嘘的一项就是他的学历,所以谢小霸王在孟老板来搀扶他的时候毫不见外地勾上人的肩膀,大声道:“你可别小瞧我!我告诉你,我大学……我大学的时候可是传奇人物!”
    孟珩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敷衍着应了几声。
    就是这几声,直接打开了谢泽的话匣子。
    “我跟你说……我上大学的时候、特别、特别多的小姑娘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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