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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家待的这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同时,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到耳朵里,比如沙州洪水之后,庄稼都被冲掉了,朝廷的人派官员过来赈灾。
    而甄芙也要和顾先生继续南下了,金夫人虽然还未有孕,但是身体恢复的很好,顾先生亲自开了针对她身体的保胎药。
    金宝珠舍不得甄芙:“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妹妹?”
    “若是有缘,何时都能再见。”甄芙握了握金宝珠的手,说起来真奇怪,她在戚家莫家都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反而在金家,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太多的道别,已经让甄芙开始习惯了离别,她们重新上了马车,从沙州往南走才行。
    只是到沙州时,才发现此地并非内涝外旱这么简单,百姓果真有疫症。
    起初是从一个小男孩身上发现的,原本她们不医治男子,但是疫病除外,顾先生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自古说大灾之后有大疫,大疫之后有大饥,大饥之后有大乱。
    “孟妈妈,萱草碧草,你们一定不要喝这里的水,这里的水里都有一种怪虫,就是这样的虫导致了疫病发生。”
    虽然从小不喜虫,但甄芙在车中和顾先生讨论许久,顾先生就教她:“这种虫咬了,肚子会变大。首先先要用这样的雄黄粉配咱们刚才说的那三味药材碾作粉撒入水中,先把虫子全都灭绝,之后再这样……”
    “嗯,我看这种草药很贵,用这一种代替也可,先生看呢?”甄芙又说了一种。
    “我看可行。”顾先生点头。
    甄芙建议道:“不如我们把这个编录成册,交给当地赈灾的地方官,让他们防疫,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心去金陵了。”
    她们不是官署大夫,没办法调动本地的医药,因此把这些交给官府处理最好,否则,就是杯水车薪。
    连夜甄芙燃灯编纂成册,让荣安次日投递给赈灾衙门。
    这样的册子原本是到不了赈灾主官员的手中,但是王孙煊不同,他料定疫病之后必有大灾,因此一直留意着,尤其是病人似乎越来越多,医署也是召来一批人,有的大夫还病了。
    如此,甄芙投的这本册子就到了王孙煊手中,他一看字迹就知晓是甄芙。他不敢轻忽,立马翻开此书,只觉得实在是良方。
    他看完之后,又给积年的大夫们传看,有一位资深的老大夫激动道:“这必定参考的是《药王秘方》,看来此人绝对是名医之后,王孙,依草民看这药方可行。”
    “不知是何人编纂,可否请人过府来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是要派人将大夫请过来。
    王孙煊却伸手阻止道:“我认识此人,只是她们有规矩,不替男子医治。还是我去见她一面吧。”
    “只替女子看病,不替男子医治,莫非是金陵沈顾氏,顾神医。”老大夫更是激动。
    王孙煊摇头,这不是顾先生的字,分明是甄芙的。
    而甄芙那里,他须去道歉才是,娘原本派人想灭口,被她识破此计,自救成功,她不怪自己,还送册子过来救治老百姓。
    如此胸怀,自己实在是不及。
    “本王亲自去请。”王孙煊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说:
    芙:不好意思,我们医治疫病男女都行,麻烦煊崽您别瞎科普。
    第28章
    “姑娘, 今日走不成了,昨日您和顾先生施药后,好些人就围在门口。他们有的染疫看起来深重,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的药材几乎都用光了啊。”荣安脸上出现惊恐之色。
    甄芙和顾先生对视一眼:“我们身上并无任何防护, 药材也已经殆尽。这样下去,迟早被冲破之后, 我们反而没有药会不治而亡的。”
    秉持着医者仁心,昨日送完医册, 顾先生提议把她们身边所制成的药赐给这些得了疫病的人。甄芙自然觉得有所不妥。她们不是官府,所能够医治的人是有限的, 这样很容易让她们自己也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是顾先生说明日就要离开,我们把这些药带着也无用,当年顾先生家乡也是遭遇过瘟疫,因此深受其苦,所以,她常常对外说起她只医治女子, 不医男子,但是疫病时除外这件事情无人得知。
    顾先生道:“都是我一时不察。”
    “这如何能怪先生,也不能怪他们, 先生为了病人能痊愈,他们为求一线生机也得守着,双方都无错。”甄芙也不好说明哲保身的话。
    孟妈妈把门闩好,又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全是乌压压的一片人。
    昨日她听姑娘不赞成顾先生的做法,还有些微词, 今日才知晓如此把她们都陷于险地了。
    “姑娘, 咱们原本的干粮也最多能支撑一天了。”孟妈妈道。
    本来她们准备在下一个驿馆备下干粮, 昨日还有流民,分了些给流民,哪里知晓到如此境地。
    不出去可能会饿死,出去可能会染上疫病。
    甄芙一筹莫展之际,荣安在外来报:“姑娘,王孙煊亲自来了。”
    王孙煊?
    难不成他是来杀自己灭口的?不应该啊,她当初只是吓唬申妈妈而已,若真是如此,她也给这狗东西加点料。
    反正解药是用完了,毒药还是有的。
    顾先生更是悔不当初:“都是我的不是。”
    “先生毋须自责,当年我母亲改嫁,名声不好,戚家人那般诋毁,先生依旧愿意教我医术。先生仁心仁意,至于旁人如何做和您无关。”甄芙并不怪顾先生。
    顾先生所作所为虽然导致她们身陷险地,但是昨日那些得救的人易地而处,若是她自己是那些得疫病的人,就能活命了。
    “荣安,我出去见王孙煊,其他人在此陪着先生。”甄芙不愿意其他人被连累。
    别人都遵从甄芙的意思,唯独有孟妈妈,她是前几日甄芙才告诉她王府真相,因此她出去时,唯独有孟妈妈跟了上来。
    “姑娘,别人都不跟着你出来,妈妈一定跟着你。”孟妈妈跟在甄芙后面亦步亦趋。
    打开大门门闩,甄芙视死如归,却见门外王孙煊却是弯腰一揖。
    甄芙想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相反。
    “甄姑娘,这厢有礼了。方才围在四周的人群,我已经派人疏散到附近的棚户区集中让人看护起来。”王孙煊闻弦歌知雅意的道。
    这让甄芙松了一口气,她又看着王孙煊道:“那您来是所谓何事?”
    王孙煊作势做了个请的动作:“可否借一步说话。”
    甄芙觉得他在外和在临淄完全不同,在临淄他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相貌英俊似天神,行事颇有决断,但是在这里,他倒是非常上道。
    就比如她们什么都没说,他似乎就知道外面那些嚷嚷着要看病的人是困扰她们的,很快就清理走了。
    “请。”甄芙倒是想看看这个王孙煊到底想做什么。
    她们暂且住在一间二进的民宅内,这里恰好有一个小厅,甄芙往里走去。孟妈妈知晓姑娘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但是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但是现在她们这里,拿主意的也只有小姐了。
    一进厅中,下人们自行屏退,甄芙对孟妈妈也使了个眼色,孟妈妈撇嘴往后走了。
    见人走光了,王孙煊忙行大礼:“子不言母过,前些日子我发现此事后,原本派人去保护你们。但是知晓那些人最后没有动手,故而我的人就回来了。”
    这话就不一定是真的了,甄芙心里当然也有气:“我们好心好意为王妃治病,从来没有想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病人的隐疾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家母大抵也是为了我,此事姑娘责怪,我绝不敢有二话。”王孙煊诚恳认错。
    甄芙却认为他是以退为进,肯定是有事情求自己,故而有些不耐:“王孙,您身份尊贵,我并不敢怪您。只是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
    “昨日我收到册子,上面虽然并未著名是谁,但是我看到字迹认出是你。我看的出来姑娘是有抱负的人,原本为我娘医病,正当让你名声大噪才是,但后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这次我也想补偿姑娘,让姑娘美名远播,以后,姑娘有这个名声,无论是去金陵还是去哪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自然,我也需要姑娘你指点沙洲的大夫。”王孙煊很坦诚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个诱惑很大,可甄芙想起王妃的前科,她还是谨慎道:“其实我那本册子上也写的很清楚,王孙您请的大夫肯定经验丰富,一看就会明白。”
    这位王孙倒是也不勉强,他站起来道:“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你们若是去金陵的话,前面的路太泥泞,且现下灾民多,不如让我派一队人送你们出沙洲。”
    没想到王孙煊这么干脆,甄芙站起来福身道谢:“那就多谢王孙了。”
    “我父亲曾经教过我,做人行事要顺其心意,不得过分勉强。我知晓如果甄姑娘留在此处,于沙洲百姓有利,于我也有利,但你留下册文,又对我如此说,我就不能强人所难了。”王孙煊起身就要走。
    甄芙笑:“没想到王孙这般通情达理。”
    王孙煊笑了笑,先行推门出去了。
    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孟妈妈心急一直守在门口,王孙煊出来时门猛地一开,她立马跌倒在地。
    王孙煊没想到门外的人跌倒,他见是一女子,就准备唤人扶着她起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没想到一眼望去,竟然愣了一下。
    他曾经在偶然在父亲书房中看到一幅女子画像,那女子和这位孟妈妈相貌相似,只是年纪对不上,那女子梳着丫髻,应当是未嫁女子。
    在他遐思之际,手已经比脑子更快的扶起孟妈妈了。
    孟妈妈见这位王孙面如冠玉,相貌豪俊,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更是衬的他长身玉立,又被他扶起来,连忙道谢。
    “多谢公子。”
    王孙煊行了一礼:“都是我不好,让您跌倒了。不知您如何称呼?”
    孟妈妈见这位王孙公子彬彬有礼,陡生好感,什么话都说了:“我姓孟,是姑娘的乳母,从小就待在她身边长大。”
    “原来是孟妈妈。”王孙煊拱手以示尊敬。
    甄芙正好出门见到,王孙煊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方才我出门太急,不知晓门外有人,不小心把人撞倒了,都是我的不是。”
    甄芙也知晓不好怪罪他,因为他是正常开门,孟妈妈肯定担心自己,又担心孤男寡女,怕她们说越界的话,因此贴在门边,这才如此。
    她问孟妈妈:“您无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孟妈妈连声说道。
    甄芙才道:“既然如此,王孙还是先走吧。您是赈济官,整个沙洲的灾民都等着您呢。”
    王孙煊颔首之后,就径直出去了。
    自此,甄芙也同孟妈妈道:“王孙已经答应我,让人保护我们出沙洲,以酬谢我为疫病撰写册子,还有替我传播名气,以弥补他母亲对我差点痛下杀手。”
    孟妈妈就道:“儿子看似尊贵高高在上,实则心地善良,母亲看似和蔼可亲,实则狠毒无比,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论如何,我们得尽快去金陵。这齐国都城极好,但我听金员外提起此处响马土匪盗贼不少,我们尽快出了齐国才会安全。”甄芙道。
    她也出来这么久了,路上的安全很重要,再有没多久天寒地冻的,湖水会结冰,就无法南下去金陵了。
    主仆二人这一夜睡的很踏实,王孙煊却回了官衙。他今年一十六岁,父亲特地让他过来历练,外表看起来他成竹在胸,实际上他每走一步也是格外的用心,外面还得看起来举重若轻才行。
    “王孙,甄姑娘没有过来吗?”魏将军问起。
    王孙煊点头:“甄姑娘她们被疫病之人围着,因为身上的药都施完了。我想她们应该是要趁着河水还未结冰赶去金陵,魏豹,你拨一队人保护甄姑娘她们离开沙洲,安全送达琅琊,从琅琊上船你们再回来。”
    魏豹不解:“王孙,这里正需要人手,就是留甄姑娘她们一些时日,咱们再送又如何?”
    “不,你先送她们去吧。甄姑娘送了这疫病册子来,你让老大夫们先试试,若是药效好,甄姑娘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算是结个善缘。”王孙煊坐下看起公文。
    魏豹拱手:“标下遵命。”
    看着魏豹的背影,王孙煊本来拿起公文的手却放下来,那位孟妈妈为何会和父亲书房画像里的那个人那么像。父亲是没有妾侍的,但是又不爱母亲,甚至是冷淡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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