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的舒贵人和顾贵人也不是不行,但一时半会儿难以挑出错来。
皇后敲了敲桌子,很快做了决定:“王婕妤的话确实太多了。”
虽说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先前也帮她把控住了后宅和宫里。
但如今的情况已然不适用了。
所有人都知道王婕妤是她的人,王婕妤得罪的人也会记她一份仇,时日久了便不好。
第二日,宫里仅有的两位婕妤都没有给皇后请安。
一个病了,另外一个也病了。
王婕妤病得尤其严重,听说她咳坏了嗓子,以后再难说话。
凤藻宫里的气氛一时很沉重。
就是条狗,养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结果王婕妤给皇后当了这么多年的前锋,说哑巴就哑巴了。
王婕妤尚且如此,她们怕是更不如。
秦玉逢端了茶,到底没有喝下去,她将茶盏搁在桌子上,开口破坏气氛:“再有几天就是谷雨,本宫准备在纤云宫南边的空翠亭布茶,请诸位姐妹去喝谷雨茶,用些时兴的点心。”
空翠亭的位置很妙,它在纤云宫的南边,沉翠宫的东边,清韵楼的北边,附近是竹林和湖泊。宫里八成嫔妃的住处都离它很近。
也就王婕妤与秋美人所在的乐芙馆离它远些。
她打算以后喊别人玩都去空翠亭。
端水,从选地址开始。
静妃佯装难过:“你前几日说要请我喝茶吃点心,竟不是单邀请我一个么?”
秦玉逢面不改色:“这样的好事,当然是诸位姐妹都有的。”
静妃:“……”
想起她批发式送礼物的众人:“……”
也行吧,至少比皇后可爱。
皇后:“谷雨是赏牡丹的好时候,可惜本宫那日要随圣人去祭仓颉,下田春耕,不能与诸位姐妹一同了。”
若是王婕妤在这里,该说些“皇后娘娘宫里的牡丹最好”之类的奉承话。
她不在,便没人赶着附和皇后。
秦玉逢带头不理她:“现下大家都不熟,我不知道诸位的忌口和喜好,不妨现在说说想吃什么,我叫星璇记下。”
入口之物,最容易遭算计的,大家自然不愿意叫别人知道自己的爱好。
但也不想听皇后讲一些她们暂时用不上的知识,便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谷雨应该吃什么。
“雨前的紫椿芽最香不过,可以炸作点心。”
“那也可以炸上些小鱼干。”
“谷雨多雨,只怕送到空翠亭里便潮了。”
秦玉逢:“在空翠亭里支口锅现炸便是,圣人和皇后要去祭祀春耕,也没人说我们不规矩。”
皇后:“……”
她还在这儿呢!这里是凤藻宫!
尽管心里很是不爽,她还是强作大度地说:“不是什么大事,诸位姐妹玩得开心便好。”
她这幅模样成功取悦了秦玉逢和其他妃子。
一时间,凤藻宫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讨论越发热闹起来。
皇后只觉得她们吵闹。
皇帝只觉得羡慕。
大军班师回朝,内阁首辅乞休,单这两件事就叫他忙得够呛,祭祀春耕与一同到来的各地栽种问题更是让他陷入做梦都是朝政的地狱。
这几天,别说是没有被召幸的妃嫔,就是太后都没见着他。
听闻华妃要在空翠亭邀各宫妃嫔吃茶,他羡慕得连喝茶都觉得酸。
“谷雨早上,命人去皇庄采些新茶急送去纤云宫。”
赵海德:“那其他宫里呢?”
皇帝摆手:“其他宫里不是要去她那里喝茶么……淑妃喜欢顾渚紫笋,朕记得清明的时候给她送过?”
明前的顾渚紫笋,为贡茶中的第一等。
“是,圣人好记性。”
“雨前的也别有风味,再送些去。”
赵海德立刻明了,虽说还有大半新妃没有侍寝,但如今的情况,怕是没人再能超过这两位的恩宠。
而后宫则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淑妃和华妃同皇后的关系可都不太好。
她们活得滋润肆意,便叫其他人明白,在这后宫里,君心皇权,要比皇后这个现管更靠谱。
没人想成为第二个王婕妤。
与其费劲儿地巴结皇后,不如将时间和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去争取皇上的宠爱。
皇后一时间竟是被孤立了去。
谷雨前一天。
大病初愈的寻善出现在秦玉逢面前。
说是病愈,其实只是没了症状,时疫和重药几乎将她的底子掏空,要养好得花上数月乃至半年。
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但眼神很亮,仿佛有一簇火在她的眼睛中燃烧。
与描述中和善温良的模样不太相符。
秦玉逢想起小说里重生后性格大变的女主,觉得不无道理。
恨意与痛悔都很能激发潜力。
“明日下午,本宫要在空翠亭招待各宫妃嫔,东西和章程都准备妥当,谷雨茶会在明日中午送达,你负责监管和指挥。”
寻善病了有些日子,宫里传闻不少,该叫她去人前走一走。
也让各宫知道,她跟前有这么个人。
寻善知道这是娘娘在给自己长面子,立刻跪下谢恩:“请娘娘放心,奴婢必当竭尽全力办好这件事,让各宫都晓得您的体贴。”
“这倒不必,主要是办得让我高兴,明白么?”
寻善一顿,抬头瞧了一眼,见娘娘边上的蓬絮在对她使眼色,引着她去看桌上写好的流程册子。
上面的东西和章程怕是跟她预想中有些不同。
她二话不说地点头:“奴婢明白。”
——
谷雨这天,长乐宫中。
锦瑟命人撤了午膳,边伺候淑妃漱口,边问:“娘娘,今日华妃娘娘要在空翠亭里请您吃茶,您看……要不要准备一下,早些过去?”
她思忖着自家娘娘仿佛很喜欢华妃,两宫如今算是交好,早些过去,也好趁着没什么说会话。
淑妃垂着眼:“急什么?她请我,本宫便要巴巴地赶过去?况且你没听见么,这样好的事情是人人有份的。”
就是皇上,还知道单给她一个人顾渚紫笋呢。
锦瑟:“……”
虽然外头都说他们主子淑婉得体,但只有他们知道,娘娘是真不好伺候。
这脾气,真是又让人觉得棘手,又忍不住顺着她,哄着她。
华妃的性子也难以琢磨,锦瑟决定把话题打住:“那您午休片刻?晚些我再唤娘娘起来。”
淑妃:“不了,万一等会儿有人来了呢?”
“……”
还说不想巴巴地赶过去,这不就是在巴巴地等着么?
锦瑟在心里叹口气,又道:“那奴婢去给您取话本来。”
淑妃这次点了头。
然后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实际上在心里唾弃自己。
秦玉逢进宫满打满算也没有半月,她们之间没有多深的交情,自己这样矫情实在是可笑。
可人心都是贪,突然出现一个这样懂她,体贴她的人,她便希望对方待她更好些。
更特别些。
结果那人头一回送礼,便给各宫都送了一样的。
头一回请人吃茶,也是请所有人都去。
仿佛谁到了她跟前,都是一样的。
将手中的书页撕了一角,淑妃轻舒一口气,又找回自己的端庄仪态,慢慢地翻着。
不一会儿,守在外间的宫女迅猛地跑进来,说:“娘娘,纤云宫的壁水来了。”
淑妃的眼睛一亮:“让她进来。”
她也没指望华妃能亲自过来请她,华妃请客,必然要到的比客人早,这会儿该在空翠亭的。
宫女轻喘两口气,又迅猛的奔出去。
却见壁水规规矩矩地站在外间,见她的动作,眼神竟有一丝激动:“妹妹动作真快,平日里没少锻炼吧?”
因为上次的事情而刻苦练习的宫女:“……近日才开始练的。”
壁水:“你在哪儿练的,我也想找个地方锻炼锻炼,每日跑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