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太妃背后的势力,以及他的嫡系队伍也不是吃素的。
手伸到后宫还能不沾腥地收回去, 就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
秦玉逢做了两方面的工作。
第一,是将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除了有正式品级的女官之外)放出皇宫,年龄六十岁以上的太监送去行宫从事更加轻便的工作,丧失工作能力的送去庙里养老。
对剩下的无品级宫人进行基础考核,重新调派。
女官则进行专业考核, 将其中三成降为普通宫人。
各宫妃嫔有权留下原先伺候在身边的人,但要向贤贵妃递交申请。
为了避免狗急跳墙,以“修整宫规”为由, 命有资历的宫人整理前朝与本朝新增的宫规,再写下自己的见解, 递至贤贵妃的案头。
贤贵妃于月中召集众妃, 一同修撰宫规。
亲手制定宫规, 哪怕只是一个可能, 对大半辈子都耗在宫里的宫人来说, 具有无比的诱惑力。
跟这个比起来, 徒子徒孙屁都不是。
何况现在他们老了之后是国家给养老, 不需要考虑没后的事情。
这一项操作平等地痛击了所有在宫里埋桩子的人,自然包括怀王的人。
经此整顿, 不说到水清无鱼的程度,也大大加强了皇帝对后宫的掌控(没有皇后, 后宫职务的任免权只有和太后有, 太后不管事)。
秦玉逢做的第二件事, 就是ban了怀王的军师,再给他匹配一个猪队友。
怀王的幕僚不在少数, 其中不少都折在夺嫡里,后来新帝登基,又走了一批,剩下的人里面,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叫做许显的人。
许显其人,年幼丧父,随母亲寄住在外祖家,后就读于筑林书院,聪慧好学,对时政有着独到的见解,受到师长称赞。
也因此受到外祖孙辈嫉妒,表兄杀人,令他顶罪,因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同意。
是怀王将他从大狱中赎出,后替其翻案,将其久病的母亲接到京城医治休养,又给了他一份门客的工作。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许显对怀王的忠心都不是其他人能动摇的。
只能给他一个不得不离开怀王的理由。
在某日的朝会上,有人上奏说丹州豪强派人刺杀丹州刺史,欲仿蜀州行事,丹州刺史险险躲过,却痛失副官,如今被圈禁于府中,不能行刺史之职。
而当地的豪强则是无辜地表示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刺史也只是自己不远出门。
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因为丹州别驾是本地豪强的人,人是唐觉派人协助刺史杀的。
丹州刺史被架空多年,早就想换个地方干活。
自然愿意配合此事。
但朝臣和皇帝都不相信丹州豪强的无辜,于是换个刺史去镇压那群地头蛇是当务之急。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举荐环节。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将汉州刺史调去丹州,等营救出丹州刺史,再将其调去汉州。
顾氏在朝中的分量日渐变重。
这是皇帝一手推动的,但也不能不提防。
汉州刺史与顾氏交好,多有庇护和照拂,借此机会调走,正合他的意思。
随后,秦琰上奏,说怀王府上的门客许显与自己有同窗之谊,筑林书院的山长曾赞其“聪慧敏达,有治世之才”,请陛下以其为丹州别驾,共赴丹州。
一般来说,征辟是可以拒绝的。
但许显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怀王的封地就在丹州境内,就算怀王现在被留在京城,去不了封地,他也不会坐视丹州内乱。
刺史副官也是个足够有分量的职位。
果然,第二日,许显就写了一封感谢文书给皇帝,正式出仕了。
然后被快马加鞭地送去丹州。
怀王因为张贵人的事情,这段时间被皇帝疯狂针对,许多安排都被打乱。
他虽然自诩是个聪明人,但对这样的局面也不由感到焦躁。
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能给出破局建议的。
甚至还有建议他放弃手中的权利,跟皇帝表忠心,争取能回封地的。
气得他回头就让对方“重病去世”。
恰逢此时,严氏主动与他接触。
皇后被废后,皇帝暂时没对严党下多重的手,罢免和任用都依照他们的能力在公事公办。
但严氏先后没了嫡长子,家主,皇后,不可能不慌。
他们需要新的依仗,却因为之前的嚣张态度,得罪了不少人,屡屡碰壁。
若是能够推怀王上位,他们就又能找回昔日的荣光。
严焕的能力确实比他兄长和父亲更强,也更擅长伪装,很快就与怀王达成合作,被其引为表面知己。
他为怀王引荐了一位名士。
此人名为徐泽,为避战乱逃出蜀州的一位大龄隐士,他出名的时候,顺朝还没有建国。
实际上是秦玉逢为怀王精心准备的的骗子。
徐泽文化水平高,精研各家学说,然后编出一套针对达官贵人,具有普适性的话术。
忽悠能力顶级,出的对策和谋划看似靠谱,处处是坑。
上一个被骗的人就是蜀王。
唐觉这会儿打算把蜀王送走,正好给这个人才找个下家。
做完这两件事后,秦玉逢奖励自己跟美女出去玩。
今年春天不仅有新的美人入宫,还有另外一件她很关注的事情——学宫要开学了。
她跟皇帝磨了几天,对方才答应她和贤贵妃便装混入学宫。
京城郊外。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华若闹市。
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停在学宫门口,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换上男装秦玉逢与贤贵妃先后下车。
秦玉逢拉着贤贵妃走进学宫,对立面的布置指指点点。
她:“礼部的人不行啊,为什么门口没有师资展示,也没有光荣榜,就放一块碑在这里?”
“虽然不知你口中的‘师资展示’和‘光荣榜’为何意,但此碑为筑林书院的山长庄易庄老先生所赠,我等见之无不心潮澎湃,缘何公子你见了却反认为不好?”
一位路过的学子愤愤地说。
“或许是因为在下见多了庄师的文章字迹,不觉得稀奇吧。”秦玉逢转头,淡淡一笑,开始装逼。
“师资展示是指对学宫中名师的介绍,包括擅长的内容,著作名称以及过往事迹。”
“光荣榜则是公布学生的成绩名次,嗯,筑林书院是有这个的。”
那人一惊:“你……难道是庄老先生的弟子?”
“是。”某人自信挺胸。
全然将“离开后不要在外面说是我的学生”这句嘱咐抛在脑后。
对方忽然警惕起来:“那你来学宫干什么?”
秦玉逢:“来见识一二,回去与身边的人交流点评也好有实事可依。”
“学宫是天子所建,聘四海名师,必然比筑林书院要强。”年轻的学生握紧拳头,“不仅是学宫和先生,便是学生也是,不信的,你我辩过一场。”
秦玉逢:“那便以是否需要‘光荣榜’为辩题,如若你输了,等仪式结束,你就去找祭酒提议在门口设光荣榜如何?”
“好。”
他一口应下,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丢下一句“我输了”悲愤离开。
围观的学生们发出嘘声,但没敢上前继续与秦玉逢辩论。
秦玉逢摇了摇头:“真老实啊,居然愿意接受这种对手熟悉而己方知之甚少的辩题。”
筑林书院的光荣榜,就是她说服师长立的。
初衷是为了打同班同学的脸,过程是她为了这件事写了十几篇文章去跟先生们辩论。
围观群众又对着她发出“噫”的声音,各自散去。
“真年轻啊。”贤贵妃望着这群学子,感慨道。
令她想起当初进族学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被称作顾秀,因为所有的教习师傅都对自己赞不绝口,才获得了在族学读书的机会。
同样是觉得自己接受到原本不可能接受的教育,而感到荣耀和开心。
之后多年,她都将这件事视作施恩,为家族奉献牺牲。
她收回目光,对秦玉逢微微一笑:“你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说的却不是光荣榜,而是设立学宫。
学宫的第一批学生共有三百五十四人,来自顺朝各地的士族,年龄在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他们之中,有出身不凡来此搏一个“天子第一批门生”名头的,也有学问已成,慕名师而前来进学的。
但更多的,是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被送来示好皇帝的青少年。
无论是哪一种,经过四年的学习,他们都会对学宫产生认同感,也对建立学宫的皇帝拥有更多的正面印象。
这段经历将作为烙印跟随他们步入仕途,使得他们天然地与其他世家人站在不同的阵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