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蔓延。
祁希予转身扬长而去, 黑夜将人的背影勾勒得冰冷又落寞。
伏黎在原地站了几秒,收回视线, 循着原路返回。
进门把帽子摘下挂好。
罗晓微抱着手臂走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伏黎换上拖鞋,没什么力气地道:“楼下便利店没有, 走了很远才买到。”
“哦。”罗晓微看见她手里的一长条,蹙眉, “怎么还买了条烟?”
“你学抽烟了?”
伏黎往里走, 把针线盒搁在茶几上, “我是给国家税收做贡献。”她偏过头问:“我只在卧室抽行吗?”
“随便你, 爱在哪儿抽都行。”
罗晓微根本不介意,她家一家子老烟囱,熏习惯了, 也不排斥烟味。
“我有点累,想上床躺一会儿。”伏黎拿着烟往卧室走。
罗晓微奇怪,她周天加班到现在才回来都没喊累, 她仅仅是去楼下买了盒针线, 最多不过一千米,跟吸干精气似的。
罗晓微不放心, 叩响门, 朝里喊:“你没事吧?”
“没事。”
罗晓微竖起耳朵听动静, “你开门, 我突然想起件事。”
伏黎从床上爬起来, 趿上拖鞋开门。
罗晓微问:“你在澳洲被骗没?”
伏黎回忆一番, 她独自在外,说话做事都十分谨慎,从未被骗过。
“没有。”
“那就好,”罗晓微说:“之前老是有人给我发钓鱼网站,套你的信息。”
“什么钓鱼网站?”
“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罗晓微讲起自己第一次收到的情形,“说你在国内购买了一件商品,需要海外邮寄,但是海关那边出了问题,联系不到你本人,希望我提供你的其它联系方式和住址。”
“超级真,还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是再联系不到将会产生巨额罚款。”
伏黎满脸问号,她在澳洲从未没买过需要从国内邮寄的商品。
“那个时候确实也联系不上你,我就信了。我还问他为什么打到我这里。”
“他说,你在其他国内联系人上填的我的号码。”
“嗯,”时间太久,伏黎不记得填没填罗晓微的电话,大概率填过,“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你也说你没被骗。”
伏黎想了想,“可能就是单纯套信息的。”
“我去洗澡了,你睡吧,找工作的事不要急,我找机会给你内推。”
伏黎点头。
门关上,进入独处世界。
猝不及防的重逢,宛如一颗碎石掷进水中,泛起涟漪,且无法控制。
-
翌日下午,伏黎接到罗晓微的电话。
罗晓微说,李嫣儿听说你回来了嚷着要攒局吃饭,老同学叙个旧。
伏黎咬着下嘴唇,久久没出声。罗晓微透过手机看穿她的顾虑,“我问过了,就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伏黎:“什么时候?”
罗晓微:“今晚。”
伏黎:“你今晚上不加班?”
“加啊,”罗晓微笑了一下,“她李大小姐要聚餐,我能拒绝么。”
“你要请假?”
罗晓微:“李大小姐神通广大,已经帮我请好了。”
李嫣儿家掌控着公司不少股份,罗晓微是在升职之后才知晓。
竞争对手在茶水间阴阳怪道,我大学是在某市读的,越穷的地方越讲关系,受不了那里的氛围,毅然决定来京市发展,呵,谁曾想,哪里都一样。
罗晓微上班后一直兢兢业业,面对这番指桑骂槐的说辞,撕破脸皮问她:“我从山里出来的,家里最大的关系我二叔,存大队队长。”
众人掩面笑。
竞争对手脸呈菜色,“你不是有个富二代朋友吗。”
罗晓微想来想去,转到找到李嫣儿,李嫣儿还以为什么大事,云淡风轻地道:“我就提了一嘴你的名字,是我室友,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学生时代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很大,但从未这样身临其境般地感受过。
罗晓微收回思绪,“地址发你了,我要把手上的事忙完,你自己看着时间去,七点前就行。”
伏黎说了声“好”,挂断电话后,点开微信。
看着地址上的“淮南桥”三个字,她陷入了沉思。
六点十五出门,七点到达餐吧门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昔日的三环新区高楼耸立。
伏黎站在街道,夜晚降临,路灯逐一亮起,拥堵的车流像一条盘踞的金龙。
无论朝那个方向看去,画面始终无法重合。
模糊的记忆里,只有一前一后逼停的跑车。
一辆是磨砂绿,还有一辆是什么颜色来着?
再往前走,淮南派出所早已搬离,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矗立的商业街。
暗的角落里,只有音乐的问候,默默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这间鲜有来客的酒吧,只剩下了这丝萤光。
餐吧在这条街上,伏黎找到“suian”的招牌。
“你好,请问一个人吗?”门迎笑着询问。
店内极暗,伏黎却一眼望见了李嫣儿,她背对自己而坐,破浪大卷慵懒地垂在光裸背脊上,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
“有人在。”伏黎朝角落抬了抬下巴。
李嫣儿默默地玩弄着手中的玻璃盏杯,伏黎落座,她掀起抹满大地色的娇俏眼皮,慢悠悠道:“你还知道回来。”
目光是在审视。
“章姨生病了。”
李嫣儿将头发撩在耳后,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没病你就永远不回来?”
“嗯。”
李嫣儿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话只说到一半,伏黎问:“发现什么?”
“你这么冷血。”李嫣儿收起笑容,一双狐狸眼透出几分冷光。
伏黎安慰自己,正常,李嫣儿、陆白、祁希予三人是世交。
“你怎么说都可以。”伏黎笑了笑。
李嫣儿见她不辩解也不气,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挺直的背脊一下子往后靠,长叹口气,“你是不知道他当时多惨。”
“他——”伏黎犹豫了,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算了…不说他,”她招来侍应生,“要吃什么喝什么自己点。”
伏黎翻开牛皮硬壳菜单,粗粗浏览了一番。
菜品和酒水贵得咂舌,远远高于京市的薪资水平。
一个芝士蛋挞八十八元,更别说什么松茸披萨,最小尺寸都要五百八十八。
“来份番茄酱意面,谢谢。”伏黎把菜单递过去,问:“有免费的柃檬水吗?”
侍应生愣了楞,“有的。”
“重新点。”李嫣儿看她一眼,摩挲着新做的指甲,“不用给我省钱。”反正也不用她付。
伏黎重新点了份加肉酱的,和一杯低浓度的血橙香槟汽水。
“李嫣儿,你变漂亮了。”伏黎衷心道。
李嫣儿说:“你也没变丑。”
两人相视一笑。
闲聊了一会儿,罗晓微风尘仆仆赶来,三人聚齐,各自发表见面感言。
隔壁桌有位帅哥过来敬酒,李嫣儿让他坐自己旁边。
眼看两人越凑越近,伏黎看向罗晓微,罗晓微埋头吃着奶油焗龙虾,毫不在意,似习以为常。
正当两人要抱上时,陆白出现了。
他站在桌边咳嗽了一声,李嫣儿对那男人说:“你可以走了。”
男人看看李嫣儿,又看看陆白,有些不甘心地走了。
陆白顺势坐下,取代那个男人的位置。
罗晓微凑到伏黎耳边小声道:“李嫣儿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