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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也面孔平静:“我想专心高考。”
    原屹不以为然:“这冲突吗?再考一次怎么了,又不是差多少,六十二名,差两名就能进集训队,清华北大就稳了,按你的势头和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次进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为什么就不去了?早奋斗早享受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原也直直看着他:“那又怎么样,我全科成绩从没掉出过年级第一。你担心什么?”
    原屹嘲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国家集训队的含金量是高考能比的?”
    原也弯了弯唇,并无切实笑意,只觉冷森:“是对你机构来说的含金量吧。”
    原屹如鲠在喉,半晌,他按住火气,放平声腔:“你弟弟和程阿姨还在下面等,我没工夫跟你掰扯这个。我是你爸,我会害你吗?你现在还不明白当中的利害关系,别拿自己的将来赌气。”
    “我的将来我比谁都清楚,”原也双手撑床,稍稍后仰的姿态分外悠闲,也愈显肆意:“我能为自己负责。你别管了。”
    提到这个原屹更是来气:“我怎么管你了?这么些年我睁只眼闭只眼偏袒你的趟数还少吗?今晚川川的事,你真当我不明白?还有,你偷偷给博知出题——挣那几个钱准备干嘛,家里是不给你钱用还是虐待你了?”
    男人想想又冷笑:
    “我原屹、原校长的儿子,给对家出题,你怎么想得到的,讲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原也没有吭声。
    原屹深谙儿子脾性,完全遗传他亲妈,看着温煦好相处实际心硬如顽石。
    于是又摆出好商好量的态度:“原也,你真想清楚了?备战高考不参加竞赛,不再好好考虑考虑?”
    男生目光决然,闭门谢客:“不用再考虑了。你回去吧。毕竟川川和程阿姨还在等你。”
    他说话夹枪带棒,原屹听得血往大脑涌,怒不可遏,起身就是一句:“行,你厉害,不参加奥赛,好啊,那就给我当状元!”
    “不然你就对不起你现在说的每句话!跟家里怄的每回气!”
    男人说完就走,步伐不带停顿。
    最后轰一下甩上正门。
    —
    偷听许久的春早被摔门声吓一激灵,手里的自动铅笔也吃劲往下一按。
    她心跳如雷,忙抹开草稿纸上断掉的铅芯,嘎哒两下按出新的,强令自己继续做题。
    然而思路全乱,再也解不下去。
    她挠挠颈侧,心思妈妈去超市前肯定关掉了屋外所有灯,他们可能以为家里没人才吵成这样。
    还是不要让原也知道她的存在为好。
    这么想着,春早决定“坐实”屋内无人的假象。
    她轻手轻脚起身,关掉卧室顶灯,只留着桌角的护眼台灯打光。
    坐回桌边,她不忙握笔,靠向墙面,侧耳聆听,屏息留神隔壁响动。
    那端传来稳定的鞋履声,只六下,便中断了。
    吱呀一声,似乎是开衣柜门的动静。
    少顷,踩在地板上的步伐再度响起,渐而远去。
    她吁口气,一屁股坐回椅面,这才将笔捏起来,将写满的稿纸换面。
    正要伏身继续做作业,门板被叩三声。
    春早惊弹起上身,看向房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她在家???
    心乱片刻,女生拉一拉睡衣衣摆,端正表情,走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原也。
    从脸色到状态,风平浪静,仿若无事发生。连身上的白t都干净规整得看不出一丝皱褶。
    春早尽量不与之对视,不想让他感觉到端察和研判,以至于挫人自尊。
    男生递出左手,一张崭新的白色手机卡被他夹在两指间:“你的卡。”
    “接着。”他言简意赅。
    春早双手抽走,颔首致谢,又问:“多少钱?”
    “嗯?”一个困惑的鼻音掉落下来:“这好像是借给你的,不是卖给你的。”
    春早顿时脸热。
    “我知道,”她连忙解释:“我没有要一直占有它的意思。就是这样白用你的卡……我感觉不太好,毕竟话费流量都要钱。”
    她还在扭捏不安,而男生已快速给出解决策略:“这样吧,请我吃顿饭好了。”
    春早看向他,眼底有所顾虑:一顿饭就够了吗?
    男生似乎并不在意是否等值交换,继续征求她意见:“可以吗?”
    好吧,就按他说的来吧。春早心一横,同意:“好,下个星期你选一天,我请你吃饭。”
    原也嗯一声,示意她手里的卡:“不试一下么?”
    春早反应过来,回身走到床边,掏出枕头下方的手机,开始装卡。
    她知道怎么操作,但因为少有这样的时刻,所以有点手忙脚乱。
    原也没有主动插手或指导。
    屋外有灯,屋内晦昧。
    女生恰好停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脑袋微倾,小巧的鼻头像是半掩于深水间的珍珠。
    她的动作略显生疏,但非常地认真和执着。
    时间和空间都变得像是属于她的,他不想入侵,也舍不得打破。
    终于开机。
    屏幕的光映亮女生的双眼。
    原也也忍不住抿高嘴角,就像是,赠送礼物的人也分到了一角蛋糕。
    春早克制着翻腾的喜悦,走近他,点开音乐软件,随意选了一首,轻快前奏很快没出。
    “谢谢。”她再次道谢,心头几要感激涕零:“可以用。”
    网速还很快,呜呜。
    原也回:“那就好。”
    完成“交易”,男生正要走,忽的,他侧回身来,薄薄眼皮微掀,朝只余一盏微光的屋内随意一瞥:“你还真是节约用电。”
    “……”春早噎住,无措地用手背蹭额角:“呃,反正就一个人在家。””
    极为刻意地目送“原大恩人”回去自己卧室,春早才关上房门。
    她一个箭步坐回床边,戴上一边耳机,配着歌单bgm,滑屏浏览各大网站,登qq,上微博,尽在掌控。
    非黑即白的空屋正式与外界搭轨,有新鲜的清甜的气流灌进来。
    春早愉快地跟着音乐哼歌,脚后跟也在拖鞋里有节奏地上下蹦跳。
    当然,时刻警惕看门,留心屋外动静,以免过于得意忘形,被回来的春初珍逮个正着。
    正自嗨着,一条短信提醒跳出来。
    春早打开。
    陌生号码,内容:“test”。
    测试?
    测试……手机通信?
    除了这张卡的另一位拥有者,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来发这种消息。
    作为忘乎所以的租赁方,春早本想恶搞地回复一个:td
    但想起方才隔壁的激烈情形,她规规矩矩地敲下“收到”,并将号码保存到通讯簿里。
    男生没了动静。
    春早等了几分钟,情绪不受控制地宕下去。
    她倒头躺回床上,觉得如此膨胀的自己有点刺眼和过分了。
    原也和他爸爸争吵的内容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很难不往深处想,他应该是回家拿卡才会遇见他爸爸;他们口中的“程阿姨”,是报道那天过来的那个女人么,原也的家庭构成竟然是这样的……出题挣钱,该不会她借用的这张卡也是他的辛苦钱吧?至于竞赛状元之类的,对成绩有这么明确的要求,跟她的悲惨处境没两样,甚至更为严苛。
    看似完美到毫不费力的一个人,私底下居然过得这么艰难。
    春早怔怔举着手机。
    外表看起来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吗?
    她联想到自己和妈妈拌嘴之后的伤心难堪,越发歉疚。
    春早关掉所有软件,只留个短信界面。连音乐都耻于再开。
    冥思苦想过后,她主动发出问候:你还好吗……?
    对面回来一个“?”,似是不解。
    “……”
    春早继续委婉发言:你知道的,这间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但令她惊掉眼珠的是,两条消息接连蹦出来,不带标点符号:
    「吵到你了吗」
    「抱歉」
    不不不……不是啊——
    春早挺坐起身,内疚加倍增长。无奈她口笨,只能组织出一些生涩拙劣的安慰:
    “跟家长吵架其实蛮正常的……”
    “你看我上周不也和我妈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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