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满车的鲜花里,并没有求婚那样的标语。就知道!
于是,大小姐高高在上地发难人,“就花,就花就打发我啦?”
周乘既这才在鲜花簇拥里,提出一个橙黄的袋子。即便她不稀罕,他也想象征形式地送她点什么。
爱马仕不重要。他想送公主点什么最重要。
周乘既交代,因为是她正经的生日,他甚至不敢拜托别的女人。也相信苏媛的眼光,会叫曲开颜满意的。
她当然满意。他这么用心地给她买她中意的包,她肯定喜欢。
可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别的男人可以这样,周乘既这样,她有点失望。
曲开颜甚至连包打开都不想打开。因为对她而言,无甚新奇。
周乘既作受挫状,“就连敷衍我都不愿意装一下啊。”
“嗯,”寿星佬直球发难,“因为你不听我的话,我说过不要你买这些的。”
“可是我想买啊。我想把天底下最俗套,女人喜欢的,都给你买一遍啊。”
曲开颜落落委屈地看他一眼。
才听到他像鼓舞她打电话给她母亲那样的口吻,耐性笃定,“起码打开看看啊。”
曲开颜这才不想扫了他兴,打开了包,包里两个不同规格的盒子。
她抬头看周乘既,他略作颔首。示意她继续。
谁能想到,这个理工科的男人,你搁这玩俄罗斯套娃呢。
寿星佬偏不如他愿,她把手里的爱马仕丢一般地塞给周乘既,两只手同时地掀开了大小两只盒子……
大盒子里的是蒋老师交代某乖乖儿修的那块百达翡丽中古表;
小盒子里是一枚通体翠绿且界面不小的祖母绿裸石。
过生日的最大。曲开颜上一秒还敷衍都不想敷衍,这一秒又急不可耐地问某人,“什么意思啊?”
你把你奶奶的陪嫁送我什么意思啊?
还有,这个裸石是什么意思啊?
结果,有人关键时刻给她玩文字游戏,“就是你想的意思。”
曲开颜破功地笑,笑完,拿拳头锤他,“我想什么意思了,我什么都没想。我明明在问你。”
“你问我,就是想把你中意的,都送给你啊。”
鲜花手袋珠宝。
“那你奶奶的表呢?”
“嗯,不想还给她了。反正她也是要给我的。”
“这是她的陪嫁。”
“嗯。”
“周乘既,你好好说话。”
“她的陪嫁,不影响我想送给我珍重的人。”
“珍重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爷爷珍重他的小蒋这种。”
猪。你简单点是能把你为难死,是不是!
“那祖母绿呢?”
“因为你喜欢绿色。”
“周乘既你再这么直男我就叫你翻车了啊。”
“因为还不到时候跟你求婚,因为这个时候贸然买个钻戒给你很愚蠢也很不负责任。不如裸石来得有诚意。”
“……哪里不负责任了……”
“开颜,我希望我们一切的水到渠成都是稳定地成熟地有计划地。”
事业稳定,成熟婚姻,有计划地要孩子。
这好像是碌碌人生里,两个人走到一起,又恰好合拍意愿地必修且精修课。
如果可以,他希望把他父辈能保全婚姻的法门烧成烟,吸进他们的肺血里:
善于倾听,时常反省。
周乘既说着,走过来,拈取这枚祖母绿。“我在想,我新工作磨合完毕这期间,应该够你找人设计出你满意的手稿图了吧。”
“然后呢?”
“然后做成戒指,戴在手上。它属于你,你属于我。”
曲开颜飘飘然已经想到什么礼服配这顶级的祖母绿了,再市侩地问他这颗多少钱。
听清他口里的价格,饶是大小姐也跟着吃了一惊。
周乘既要她别啰嗦,“喜欢吗?”
曲开颜点点头,“是可以传给我女儿或者儿媳妇的那种喜欢。”
周乘既笑她傻,“你自己喜欢就够了,别想着别人。”
她偏要想。
两个人在车尾玫瑰边站着,曲开颜静默地仰首来,亮晶晶的眼睛想说什么,被某人俯身来的吻抢白了。
他再正式地补了句,“生日快乐,小曲。”
伸手抚过小乔玫瑰的开颜,人如其名,片刻,她回应他,“周乘既,你知道我刚和他们一起吹蜡烛的时候许的什么愿吗?”
既然是个整生日,大家又都这么慎重对待地,那曲开颜倒真希望能沾点神明的光。
她其余什么都不缺。也深信脚踏实地,才能得自己耕耘的果。
唯独一桩,如果可以,她愿意点高香敬神明。
曲开颜来圈眼前人的腰,四目相对,她刚才的生日愿望只有一个:
“希望成绩早日接昊昊回家。”
#竞业协议期
周乘既的竞业协议期,并没多少赋闲,反倒是比他工作那会儿更忙了些。
曲开颜陪他应酬了两回,才真正信服了有人就是天生的做事派。
这种工匠精神的人,他走到哪里都有饭吃的。且恃才傲物原则上就是适者生存的生态法则。
y城投产的研究院,因为托了他爷爷的门路,一应程序正义走得很顺畅。仲嘉让从那头回来,特地在江南停留了两天。
曲开颜看得出来,周乘既这种性情,他所谓的磨合也是做事到位,技术与能力说话。不存在和你攀交情,攒人情。
这期间,因为与启跃的合作关系。周乘既也以仲某人新聘的总工身份与陈适逢会面过几回。
从所谓的近臣,换血到上游客户。陈周二人多少有点不适应。
但陈适逢用人立场依旧佩服乘既的果敢。他也说过,这样有勇有谋且必要时刻敢于斩断离的人,到底是他陈某人无福挽留了。
会面最后,陈适逢长辈口吻也是男人口吻地祝乘既,步步高升。
周乘既饮了酒,打车回来。才发现家中有客,是佟老师。
开颜当着佟老师的面,像寻常人家等到丈夫归来的妻子那样,嘘寒问暖,怪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周乘既也去稍微洗了把脸,来陪她待客。
佟老师为曲同新书家人作序的事登门过两回了。
开颜就是没同意以独女身份来替父亲作这个新书序言。她的说辞是,她向来不爱读书,不通这些文墨。
今晚,佟老师算是三顾茅庐了。因为遗作,家人序言确实最真挚也最需要。
周乘既也没份外倒茶,喝得是曲开颜剩下的半杯凉的,正好解酒。天色也不早了,他作主送客也作安慰这般年纪几番上门的佟老师。
要老师先回去。他们这头,他再和开颜商量商量。
送走了佟老师,开颜怪周乘既,商量什么,我不会同意帮他写序的。她口中的他,不是佟老师,而是自己的父亲。
周乘既叹一口气,耐性劝抚,你都把遗稿拿出来了,又何必在这最后一哆嗦上较量呢。
开颜忿忿,我拿出来是不想当遗物再替他守着了。并不代表我要去认真读他的故事,给他写什么家人序言。
“那么我来呢。”周乘既忽而开口。
淡泊神色之后,他继续道:“我来替你身份,写这个序,你同不同意?”
曲开颜哑口在他眼前。
周乘既说,他正好有这个空档,看这个故事,勉强交差这千把个字。“看在佟老师这般年纪拳拳诚意地上门来几发了;也看在人已入土的份上吧。”
“周乘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还恨他,恨他自私地颠覆了你们的家庭,恨你这些年的不知道不作为。可是,开颜,我难替你一起恨他们。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没有他们,我又哪里找得到你。”
“所以,一切叫我小曲为难地,我移不平,端不开,那么就我先来赴汤蹈火吧。”
曲开颜被他说得一言不发了。
饮酒的人,掌心滚烫,来扶她的脸。像欣慰喟叹自家孩子般地再接再厉,“都已经决定捐作慈善了。大义之事,不必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忸怩。”
“公主便要有公主的社稷心。现在曲同遗作面世的词条越来越热,这事不做圆满了,辜负的是活着的人,期许的人。”
“最重要的,我知道,这一刻你是懊恼的,倘若当真你拒绝了佟老师,今后难免有一桩遗憾挂在心上。很没必要。”
终究,曲开颜沉默当作默许了。
入睡前,她归拢到某人怀里,耳鬓厮磨地喊他,“周乘既?”
“嗯?”
“序言的落款,你要署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