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寅朝前探了探身,目光落在了颜十一手里的小册子上。
“没什么,药材行的帐本。”
颜十一把小册子收好,朝赵寅笑了笑。
“姑娘能写会算帐,真了不起……”
柳轻歌羡慕地看了颜十一一眼。
“我也是才学会没多久,认真学其实不难的……”
颜十一跟叶覃学习了两天,这时想想叶覃似乎教了她许多。如果不是因为杂事打断,也许这时叶覃已经教会她学弹琴了。学弹古琴可是她大学时的梦。
“颜十一说得没错,只要想学就能学得会。”
赵寅意味深长地望着颜十一说道。颜十一神情自然,对上赵寅的目光,又是轻轻一笑。这位正宗皇族王爷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纨绔嘛……
车厢里尴尬的沉默被打破,三个人都像松了一口气,分别调整了一下坐姿。赵寅从上车到下车,没有问过柳轻歌一句关于景瑞的事,好像柳轻歌到东阳侯府里走一走很正常。
在东阳侯府下车,赵寅直接去向东阳侯请安。颜十一和柳轻歌在门廊下看着赵寅的背影,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颜十一觉得赵寅在礼数上比萧潜想得更周到,也知道避嫌,走路的姿态步伐不但潇洒还透着英武之气。
柳轻歌是第一次在茗丽坊以外的地方见到赵寅,赵寅的言谈举止和在歌舞坊时的放浪反差太大。
在茗丽坊时她以清冷不俗的气质拒绝赵寅这样的风流世家公子轻薄搭讪,此时她看赵寅却有种仰视高岭之花的感觉。
太夫人倒没想到颜十一大清早会过来,让丫鬟请颜十一进屋,抬眼看了看跟在颜十一身后的柳轻歌,虽然觉得这女子长得格外美丽动人,却也没问,她说:
“昨儿景璨吃了你开的药,似乎好了不少,昨晚喝了粥,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太夫人显得很高兴,乖孙总算拣回来一条命,也算没让她做恶人白白逼迫颜十一一回。
按芸娘的说法,景璨吸了毒药粉,自然会慢慢好起来。不过颜十一开的药,也是可以帮病人提神醒脑的,所以景璨能好起来也在意料之中。
重新走进景璨的院子,侍候的婆子们也比昨天看起来放松多了。颜十一回头叫柳轻歌一起进去,太夫人转脸看向柳轻歌,颜十一说:
“她帮我拎药箱……”
柳轻歌名满京城,说出柳轻歌的名字显然不合适,颜十一朝柳轻歌眨了眨眼,示意她镇定。
柳轻歌抿着嘴朝颜十一点了点头。
太夫人走进内室,看见景璨正坐在床头,笑吟吟地说道:
“颜十一过来看你了……”
景璨朝祖母身后望去,先看见颜十一,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张嘴道:
“祖母最疼我啦……”
一句话没说完,他看见了跟在颜十一身后的柳轻歌。
柳轻歌拎着颜十一的小药箱微垂着头走进内室,听到景璨说话声,立刻抬起头看去,看见景璨的脸,不由得轻“啊”一声。
景璨也认出了柳轻歌。他瞪大眼睛盯着柳轻歌,下意识跳下了床,拉住东阳侯太夫人,问道:
“她怎么来了?”
“她,什么她?”
太夫人顺着景璨的目光看向柳轻歌。
柳轻歌这时反应过来,朝景璨喊了一声:
“景公子……”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柳轻歌的眼里浮现一层水汽。
“快让她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景璨摇着祖母的衣袖说着躲到了祖母的身后。
太夫人皱起眉头,把目光望向颜十一。
“怎么回事?”
颜十一见状,微微笑了。看来赵寅猜得没错,景瑞做不出来的事,肯定是景璨做的。只是柳轻歌也太傻了,竟然会认错了人。
“太夫人,这件事景璨公子应该最清楚了。”
“我不清楚,不要跟我说话。你们都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们……”
景璨生怕自己做过的事被抖落出来让祖母嫌弃。祖母总是告诫他,他是要承袭东阳侯位的,行事一定要端庄,做人要坦荡。
景璨成年以后虽然风流,却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唯一一次因为柳轻歌主动投怀送抱没把持住……
柳轻歌想要和景璨当面说话,身前却挡着东阳侯太夫人,她知道太夫人决定着她的命运,为了肚子里的孩儿,她扑通跪在了太夫人面前,仰起脸看着太夫人,眼里全是泪花。
“我与景公子已有孩儿,我只希望太夫人能够认下我们的孩儿……”
听到这话,太夫人的脸色立刻不好了,不等柳轻歌说完,她叫景璨到跟前来说话。景璨龟速从太夫人身后挪到面前,他指着柳轻歌说:
“祖母不要听她说话,她是茗丽坊舞姬,谁知道和多少男子有染,凭什么说孩子是我的……”
景璨说得顺溜起来,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看着孙儿躲闪的眼神,太夫人咬了咬牙看向柳轻歌,问:
“你可都听清楚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孙儿的为人我清楚。”
“我与景瑞公子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我可以肯定不会认错。我虽身在歌舞坊,但我只与景公子有过一夕之缘,我怎么可能认错呢!”
柳轻歌说完,太夫人呵呵笑了。景璨见祖母笑,也马上明白过来,甩了甩袖子背在身后,高声道:
“柳轻歌,我不过是去茗丽坊看过你两次歌舞,你竟然不知羞耻想赖上我。我与你何曾有过什么缘份,我叫景璨,你却口口声声唤我兄长的名字,我劝快点离开这里,别到时弄巧成拙不得好结果。”
“我孙儿说得对,你连名字都喊错了,凭什么就往我孙儿身上泼脏水。快些走吧,趁我现在心情不错。别到时怪我心狠,不念你有孕在身,现在我就叫人打你出去……”
东阳侯太夫人朝柳轻歌的肚子上看了一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有几分迟疑,一直以来人们都说她的两个孙儿音容相像,如果两个穿上一样的衣服,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很容易认错。
被人如此羞辱,柳轻歌的眼泪哗地下来了。颜十一拉柳轻歌起身,微微笑着对太夫人说道:
“太夫人严重了,柳姑娘只是不想东阳侯府的子孙流落在外罢了。既然太夫人和景公子都不肯相认,那柳姑娘也不必纠缠……”
她抚了抚柳轻歌的后腰,示意柳轻歌说话。这种时候不能怂。
第139章 为姐妹圆满可以赌一把(上)
柳轻歌明白颜十一的暗示,但她实在想不出再说什么,那时她只想以身相许报答景瑞的救命之恩,这时她也只想让未出世的孩儿能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路已经被堵死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柳轻歌望向景璨,不明白当夜对她那么疼惜的人怎会变得如此冷漠……
颤声叫着:“景瑞,你是知道的,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啊……”,泪珠滑落,柳轻歌再也说不出一句。
“我说过了我不是景瑞,别想冤枉我。什么第一个最后一个的,快别啰嗦了!”
景璨指着柳轻歌一脸厌恨。
颜十一怒了,以前以为始乱终弃的渣男都在微博论坛小作文里,今天算是开眼了,活生生纯渣男。
“景公子,既然你不认你们的孩儿,柳轻歌也不敢勉强你。她能找到你,也不是想碰瓷……”
“什么碰瓷,我不懂你说什么。”
景璨还余毒未消,这一番折腾有些气虚,颜十一凌厉的眼神让他心跳混乱,看着祖母的眼神更加躲闪。
颜十一望向太夫人,太夫人的眉头一直皱着,心里是万般思量却没有一个指定主意。
“太夫人,柳轻歌怀了孩子,以后肯定不能继续跳舞谋生了,太夫人慈心广博,应该会给她一条生路吧!”
颜十一掂了掂手心,太夫人猛烈地咳了一声。
“你先给我孙儿瞧病。我和这位姑娘出去说话。”
太夫人瞅了柳轻歌一眼,走出屋外。柳轻歌看向颜十一,颜十一点了点头。
柳轻歌慢慢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还是忍着没有回头走出屋外。
颜十一指了指桌边的圆凳示意景璨坐下,把药箱放到桌上打开,取出一根细长银针。
景璨看着银针哆嗦了一下,咧嘴想笑着说话,却是笑比哭还难看。
“你怎么认识柳轻歌的?像她那种歌舞坊的姑娘,只要有钱都可以带出场的……我真没和她怎样,顶多就看她表演过歌舞……对了,那次卿王、小贤王和廉小王爷都在的……”
“什么事我也在呀?”
赵寅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瞧了一眼颜十一,目光落在景璨身上。景璨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颜十一过去抓住景璨的手臂,长长的银针刺进了他的颈后。景璨打个激灵僵硬着不敢动。
赵寅哈哈笑了起来。
“我与景瑞兄相交许久,还不知道他会去歌舞坊消磨时间。柳轻歌误把你认成景瑞。
只怕是当年景瑞刚刚成年冠面和你现在一样,柳轻歌只记得当时模样,并没想过景瑞还有一个容貌相似的弟弟。
这位亲弟弟还冒领兄长的恩德,明知道喊的名字不是他……”
赵寅所说当即揭开了景璨的谎言,景璨的脸刷地涨红了,张着嘴结巴着还想否认,颜十一又在他的后颈上扎了一针,他又闭上了嘴,俊美的脸蛋纠结成了苦瓜。
赵寅上前拍了拍景璨的肩膀,摇头叹道:
“我刚看过东阳侯爷,他的精神气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东阳侯如果听说京城第一舞姬找上门来,会不会影响他的病情……”
“千万不要告诉我爹,我……我也是怕我祖母责罚,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景璨急了,如果老父亲知道了柳轻歌的事,就算祖母为他辩解,老父亲也不会放过他的。
从小他就领受过老父亲暴怒下的责罚,不说大板子加身皮开肉绽丢去半条命,也得落个禁足剥夺侯位。
景璨的脸色由红变成一片惨白。
赵寅哈哈大笑,“现在想也不迟,柳轻歌既然找来,应该愿意做侍妾的噢,你仔细考虑清楚,你祖母能替你去颜十一家求亲,不如让你把柳轻歌迎进门。”
莫名躺枪,颜十一扭脸瞪了赵寅一眼。赵寅摇着折扇,折扇上写着“难得糊涂”。
柳轻歌只求能给孩子一个身份,侯府能给她的也只能是侍妾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