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一门儿心思想离开京北。
无论去哪儿,只要离‘家’这个地方越远就越好,而且她的成绩本身也是不管哪里都可以去的。
程锦楠听说程见烟不打算报a大之后明显是有些失落,但他也明白她为什么不打算留在京北。
所以即便是觉得可惜,他也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程见烟想去一个远点的城市,所以她选择了宁州——离京北很远很远,坐飞机也要好几个小时,所以她轻易不会回来。
自由哪怕是有限而短暂的,也得好好珍惜。
但是在遇到季匪之后,程见烟曾经有过一丝的动摇。
她会觉得……宁州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就算不想留在京北,是不是也可以选一个近一点的城市,这样,离季匪也会近一点。
虽然这样的想法伴随着季匪突然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但也是曾经存在过的。
程见烟一直都没有回忆过高中时最后那几个月的光景。
因为她除了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又多了分消沉和懒散。
仿佛那个带着光的少年走了,把她身上那根名为‘精气神’的脊梁骨都抽走了。
程见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见到季匪,中国这么大,他们可能真的不会重新遇见了。
毕竟他们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而因为有了这个念头,就会更难过。
直到后来程见烟偶然听到傅厦和别人提起来,季匪去了宁州某个飞行基地。
宁州,他曾经问过自己毕业后要去哪里上大学,当时她的回答就是宁大。
所以……季匪也去宁州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程见烟,心头久违的怦怦乱跳起来。
虽然有些妄想是很危险的,不应该的,但如果妄想这个情绪能控制住的话,那也不会被称之为‘妄想’了。
她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于是才去写信。
然后又靠事实证明了,她确实是妄想。
只是虽然直到高考结束她也没收到任何回信,但程见烟还是在第一志愿上填了宁大,而且就填了这一个志愿。
时至今日,她依然偶然回想起在宁州的一切。
她肆意的以真实面目示人,骨子里依旧是沉默低调的,但自由的生活还是和以往不同,虽然也不全是一帆风顺的平稳。
c9级别的大学里同样有勾心斗角,流言蜚语,程见烟知道自己偶尔会被卷入其中,但她始终不闻不问。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学习,汲取养分一样的汲取知识,还有……有时间会去飞行基地看一看。
就在周围空旷的广场上逛一逛,除了部队绝对不允许外来人士进去‘参观’以外,她本身也不会进去。
忍不住去有季匪在的地方看一看是悸动,但如果真的想办法进去了,那就是冲动,是没分寸感了。
程见烟不想做一个让自己都讨厌的性格,所以在感情上一直都很边缘。
若即若离,即便是现在拥有了,其实也很怕失去。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在空洞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也打断了程见烟出神的回忆。
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备注是‘爸’,连忙接了起来。
房青重新入院后的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病情急速恶化。
现在,已经到了需要做手术的地步了,但是□□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小烟,算我求你……”程锦楠向来温文尔雅的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力感:“可不可以请季匪帮帮忙?”
程见烟忍不住捏紧了手机,纤细的手指骨节泛着惨烈的白。
她知道在他们眼里,季匪和他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他更像是一个有人脉的能力者,可是……有能力就该无条件帮忙么?
“小烟,虽然你和季匪不认房青,但是……”程锦楠有些难以启齿,艰难道:“但她在血缘上毕竟还是你的母亲,也是季匪的丈母娘。”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小烟,你想想办法吧。”
血缘,呵,她最讨厌这两个字。
“我会说的。”程见烟深吸一口气:“但季匪会不会帮忙,我不知道。”
男人是个很有自己脾气和性格的人,也不会她说什么都会听的。
程见烟尽量平静的说完一切,然后才挂断电话——有气不应该撒在程锦楠身上,他没做错什么,只是盲目的爱着房青罢了。
人世间里总是有‘痴’这种感情存在的。
只是对于程见烟而言,情绪难免忍不住因为这件事低落。
晚上季匪开车来接她,都能敏锐的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怎么了?”趁着红灯,他偏头问:“你班级里那群小崽子又惹你生气了?”
程见烟勉强笑笑:“他们每天都很让人生气。”
季匪顿时明白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微微挑眉:“那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了?”
沉默片刻,程见烟没直接回答,而是喃喃的嘀咕:“你之前说过,我什么事都可以和你说。”
“嗯,我说过。”季匪应着,笑了笑:“你要是能做到,我会很开心。”
这说明她越来越把他当‘自己人’,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那如果……”程见烟咬了咬唇,艰难道:“我说出来的事会让你生气呢?”
季匪没有盲目托大地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他反而好奇的歪了歪头:“你先说说呗。”
程见烟只好把房青需要找□□这件事说了说。
季匪听完,很是不以为然。
“哦,就这事儿啊。”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求帮忙的态度:“行,我回头问问我在市医院上班的朋友。”
程见烟一愣。
“不要为了这点事不开心。”他趁着红灯的时机在她唇角点了点:“来,笑一个。”
程见烟哭笑不得,但眼睛还是弯了弯。
“我不能确定一定会有□□,这种事任何人都不能确定,我又不是搞器官买卖的杀千刀商人。”
季匪耸了耸肩,说的坦诚:“我只能帮着问问,有没有是医院那边的事。”
其实程见烟最担心的,就是季匪因为她的原因在心不甘情不愿的帮忙。
但此刻听到他坦荡的态度,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微笑起来。
“谢谢,有没有都是听天由命的。”她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低声道:“只是我尽过力,心里也就没有不安和遗憾了。”
她也可以对程锦楠有个交代了。
季匪不想让程见烟的思绪沉浸在这些不开心的情绪里,车子开下天桥,七拐八拐进了交汇路口。
窗外掠过一抹熟悉的景色,他目光顿了顿,立刻把车子停在路边。
“这儿不是停车道。”程见烟一愣:“会被贴罚单的。”
“贴就贴吧。”季匪笑,反倒变本加厉,无所谓的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程见烟这才注意到这里居然是夏竹路。
今天堵车,他们想着绕路走,结果阴差阳错的开到了这里,外面是……他们曾经的锦夕高中。
“故地重游。”季匪绕到副驾驶,把她也拉了下来:“不进去走走可惜了。”
他们都是忙人,也不是总有时间特意回到这里的。
程见烟被拉着下了车,也就没有再反抗。
反正被贴罚单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那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但是怎么进去校园里却是个问题,锦夕的管理一直挺严格的,从他们那时候就是前后两个大门都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守着,外来人士进学校一概需要登记核实,但他们那有什么正当理由?
程见烟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听到的就是季匪的轻笑声。
“宝贝,你忘了我上高中的时候最擅长什么了?”他长眉微挑:“逃课啊,你见过谁逃课走大门的?”
对于翻墙他可是熟门熟路,这所学校那堵墙最适合翻,也是门儿清的。
“……你还挺骄傲。”程见烟略有些无语。
季匪用‘那当然’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然后他没有继续欠揍的发表高谈阔论,直接拉着程见烟走去西南侧,一边走一边说:“我记得那里有扇墙稍微矮点,可以翻过去。”
其实对于他而言,这里的所有墙都和大人过幼儿园围栏一样简单,但程见烟需要一个简单点的墙。
她一看就是没翻过墙没逃过课的好孩子。
说着,就走到了西南角的墙下。
“豁,果然。”季匪看到了熟悉的墙面,满意的微笑着:“这学校还没翻修个彻底。”
弄一半留一半,自然就有这样的‘漏网之鱼’。
可即便这面墙有些矮,但在从未尝试过这项‘运动’的程见烟眼里还是太高了。
“季匪,我没翻过……”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牛仔裤,嘟囔道:“要不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在外面走走算了。”
“……”季匪面无表情道:“我的字典里可没‘算了’两个字。”
“万一被人抓到怎么办?”程见烟找理由:“很丢人的。”
“大晚上的谁抓咱们?”季匪失笑,走过来俯身盯着她:“好学生,你偶尔也做点坏事吧。”
“你以前没想过和我一起逃课么?”
程见烟睫毛一颤,不可否认被他说中了心事。
她喜欢上了一个坏小子,又怎么可能没幻想过和他一起逃课的场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