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垂眸看着人:“什么不能这样。”
“我偶时要在这里吃饭的,你……你那样,我还怎么吃得下去。”
霍戍挑起眉,未曾应承。
“听见了没啊!”
桃榆见霍戍不说话,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嗯。”
桃榆哼哼了几声。
外头今日有点飘雨,灰沉之色笼着山,罩着地,雨丝并不明晰,但在院子里喂个鸡的功夫头顶就起了糖霜。
地面湿漉漉的,一股潮湿气。
黄蔓菁看着桃榆裹得圆滚滚的,笑道:“你爹说你俩忙了那么些日子,人都瘦了,今儿下雨又冷,宰只老母鸡给你们炖汤吃。”
“正好有只母鸡不下蛋了。你俩今儿没什么事吧?”
桃榆站在屋檐下,跟他娘说话一呼一吸之间全数是白雾,这才发现屋里有多暖和。
他道:“阿戍说今天文良阿守他们从海临府回来,应该能到,我们要去城里看看盘的货。”
黄蔓菁道:“那就晚上吃嘛,早点回来。”
“旁的没什么事,入冬了这又下雨,骑射场应当都没生意。”
桃榆点点头,他也很想喝自家炖的老母鸡汤,又鲜又暖胃:“到时候多炖点汤,我见地里的豌豆长得还挺好,摘一把嫩尖回来用鸡汤烫一下。”
“你倒是会吃。”
黄蔓菁道:“那把你婆婆也叫过来一起吃晚饭。”
“好。”
“那你也要去城里?这么冷又下着雨,没什么大事儿就不出去了嘛。”
桃榆闻言站板直了身体,像是一点也不冷了的模样。
“文良他们盘的是海货,我顺道去看看,带点回来过年吃。”
黄蔓菁摇摇头:“你便粘着霍戍吧。”
霍戍和桃榆磨蹭着到城里时已经快要晌午了。
这时节城里也冷,街市上走动的人不算多,街边铺子里的商户要么捧着个手炉,要么就窝在铺子里头笼着火兜子。
生意淡淡的,人也懒怠。
像新街这边就更伶仃些了,倒是闹市那边人还不少。
中午桃榆去晃悠了一圈,见着城中闹市已经开始挂过年用的红灯笼了,灰败的冬街上添了这喜庆的灯笼,登时就鲜亮了不少。
已然有了些年节方气氛。
不过旁的街道还是老样子,但民巷间也已经有孩童在丢鞭炮。
桃榆想着前两日去寻方禾谈生意,见着他的娘子,也就是先时乔屠户想要指给霍戍的巧儿姑娘,肚子都挺得老大了。
等明年他们的商队回来,孩子怕是都能爬了。
桃榆有些感慨,不过晓得自身什么情况以后,他倒也不似以前那般心惊。
城里到底是比村野热闹的多。
再过些日子等二十以后,城里就更热闹了,彼时城里城外都有很多采买年货的百姓,前来冒寒出摊儿的小贩也多。
铺子里头没生意,范伯他们也还没回。
桃榆百无聊赖,趁着午时才烧了饭,弓坊里的灶中炭火正热,他给铲进了火兜子里,从街边叫卖的小贩手头上买了几个橘子。
天儿冷橘子凉嘴,他将橘子钻了个小圆孔,往里塞了点白糖进去,放在火兜子里。
不多时橘子被烫红的炭烧的皮儿糊,再把橘子掏出,拨开时冰凉的橘子变得热乎乎的。
白糖化开,流进橘瓣儿里,又酸又甜。
霍戍拿着买回来的糖炒栗子,摇了摇头。
“你是真会捣腾。”
桃榆从火兜子边站起身:“要不要尝尝?”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田小佃的声音:“回来了!”
田小佃高兴的跑进来:“他们回来了!”
第84章
同州距离海临府并不算远,是相邻之府,赶路快的话,三五日就能到。
不过要想前去盘上好的海货,还得到海临府边缘贴海的县城上才能低价拿到。
如此周折上来,一来一回的少不得半个多月的时间。
几个人风尘仆仆,看模样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但回来的却只有一板车的东西。
霍戍也没急着问,这天气赶路回来可想而知何其劳累。
他让几人先行进去,帮着把货抬进后院,这个点才过午食时间一些,估摸都还没吃饭,叫田小佃去附近的食肆里叫些饭菜来。
桃榆又准备了热水茶汤,让大伙儿洗洗歇口气。
纪文良是个活脱的急性子,洗了把脸骑马回来吹的跟僵住了一样的脸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牛饮了口茶道:“这趟去的可真是不顺!”
“怎的了,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桃榆把才买的橘子和霍戍买的糖炒栗子一并给拿出来先给大伙儿垫垫肚子,听到纪文良这么说,他连忙从灶屋跑了出来。
霍守道:“除却冬日里南边雨水多些路泥泞了点,路上倒是没什么。”
“是到了海临府没盘上什么货。”
他们先抵达海临府城,简单的询问了海货行里一应海货的价格,不想都高的很。
本目的地就是靠海的县城,倒也没有多绕价,没想到去了临海县城上,一连跑了几处打捞出货的地方价格都不低,甚至快赶上州府货行的了。
一经打听才晓得,海上不太平,十月里便有海盗犯境。
海盗凶恶,不仅抢掠商船大船,便是下海的渔民也杀。
州府上派兵抗击,折损的厉害。
临海县城的渔民都不敢下海捕捞,全靠存货在买卖,且不知此番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海货的价格逐渐拔高。
已然早不是先时的低廉之价了。
“价格不低,成本高,我们没敢盘货。”
“只是既去了这一趟也不好白跑,于是就带了点回来当年货了。”
霍戍眉心发紧,他倒是认可范伯几人的决定。
成本过高了确是不适宜盘货卖,这年头消息流通出去的慢,别处不晓得海临那头的海盗猖獗,海货涨了价,只觉得商户黑心漫天要价。
桃榆道:“海外有个小国,安稳了上十年,这朝是怎的了,竟又来犯境。他们莫不是忘了前时冒境叫朝廷的军队如何击溃的。”
范伯等人在北域消息不大灵通,倒是不太晓得海临府海盗之事。
北域常年战乱,他们自顾不暇,也便没什么功夫管南边是否有战事。
霍戍道:“休养生息十年,当也又有些资本蠢蠢欲动了。”
他又问范伯几人:“你们可见形势如何?”
范伯道:“着人细问了一二,这海盗东惹一事,西惹一事,闹得人心惶惶,但却又未曾大肆举进。”
“难说是在试探还是想要如何。”
霍戍吐了口浊气,神色有些凝重。
田小佃动作倒是快,已经提着两个食盒跑着回来了。
霍戍便没再说什么,让大伙儿先好好吃顿饭。
几人吃饭的功夫,桃榆有些难耐的先去开了箱子。
同州这边溪流江湖不少,鱼啊虾的不缺吃,但到底是不如海临直接靠海花样多。
箱子里头的都是干货,即便是冬日天冷东西不易腐坏,但也不敢带鲜货赶路。
盖子一揭开,虽有纸裹住,却也难掩一股腥咸的海货味。
他抱出一包来,拆开是一块块晒的偏平干巴巴的螟脯,跟把扇子一样。
不必凑近了嗅都能闻到江河鱼虾没有的那股子独特海货味道。
他轻轻拍了拍:“还挺肥的,炖蒸熟了肉肯定厚实。”
接着他又翻出了价格卖的极高的鲍干,干贝、海蛎干、蛤蜊、鱼胶、干海参等海货。
到底是直接在海边拿的货,纪文良会挑,这品质属实比商户拿来同州卖的要好很多。
其实同州要什么都有,这些都能买到,可价格就高了。
一个大干海参就得二三百文钱,更甚于四五百文。
霍戍守着一边看着。
他在北域几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见桃榆翻出来瞧,自也跟着多看了几眼瞧个稀奇。
一箱子的货其实就上头的几包是肉食,下头的全是些海带海菜铺底。
桃榆抱了一块海带出来,拉着比他个儿还高,上头还有些白霜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