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记得，那个时候的程帆淼眼底里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亮光。
那种麻木和绝望，她已经不止一次从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看到过，那是被至亲之人抛弃的绝望。
之后的日子里，程帆淼时不时的回来福利院送一些物资，每次也都是带着笑容。
可是，她能感觉到，她不是真正的快乐，或者说，她心里的那块东西依然是空缺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的笑容是真实的，就好像是，心里的那片空间被填充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孩子们乖乖的坐在食堂里，食堂虽然陈旧，但是桌子板凳都收拾的很干净。
小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碗，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上，捧着自己的小碗。
厨师用推车拖着一个大盆，里面满满登登的都是香喷喷的饺子。
厨师一个个的给孩子们碗里盛上饺子，还一个人加了一个苹果和小鸡腿。
马上大年夜，这算是年前第一顿饺子，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等待许久的一顿美食了。
徐知木和程帆淼吃着饺子，饺子都是手工包的，面皮很筋道，馅也很香。
徐知木一口一个吃着，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狼吞虎咽的，感叹了一声：“其实幸福有时候真的很简单。”
“是啊。”程帆淼对于吃的其实并不太嘴馋，但是每次吃饺子的时候，总会吃的很香。
“对了，刚才院长说有些孩子被领养了还要多谢谢你，难道是你推荐的人来收养孩子的？”徐知木想起来问道。
程帆淼则是看着孩子们身上穿着整齐的服装，目光微动：“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设计衣服给他们穿吗？”
“款式好看些，而且布料也很好，但是这些直接买也可以达到，你费心设计还监督制作，肯定还有别的想法吧？”徐知木笑着说道。
程帆淼露出一个心有灵犀的笑容：“其实你说的也对，那个时候，是福利院给了我一身可以换洗的衣服。
可是很多孩子身上穿的，都是一些从爱心衣箱里收回来的，各种年龄段的都有，而且大多都已经皱巴巴的或者破损了。
或许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能够有衣服穿就足够了。
可是，这样的话，那些想要来领养孩子的人，看到穿的皱巴巴脏兮兮的孩子。
就算是再可爱，也会下意识的觉得收养这样的孩子不太符合他们的预期，这也是以前福利院里孩子一直很难被收养的原因。”
程帆淼的话，徐知木很认同，很多人认养孩子，第一条件绝对不是看谁最可怜。
而是一定会选择一个相对于最优秀的孩子，这是人类的天性。
“所以，我就想着亲自设计一些衣服出来，一是为了报恩。
二来，也是想让孩子们穿的暖和的同时，也能衣着的得体一些，这样的话，要是再有人向来认养孩子，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
徐知木的目光看着众多孩子们。
果然，程帆淼设计的的衣服，刚好把孩子们的可爱灵动展现出来，而且还不会显得过于张扬，又显得很乖巧。
这些孩子看起来，和外面的孩子已经没有太多区别。
那些想要来领养的人，也会更加有亲近感。
徐知木看向程帆淼，他忍不住轻轻一笑。
这个曾经九中风评极其恶劣，甚至是让人为之不齿的小姑娘。
其实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比大多数人的温柔和细心。
“淼淼姐姐……”
这个时候，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扎着羊尾巴，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
“怎么了小豆豆？”
程帆淼面对这个女孩子，也是格外的温柔，温声细语的问着。
叫小豆豆的女孩子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就从背后忽然拿出了一个鸡腿举在程帆淼面前：“淼淼姐姐，你今天跑这么远来一定很饿了吧，我鸡腿请你吃啊！”
这一刻，徐知木和程帆淼都愣住了。
看着眼前的小女生，很可爱，但是看着是有些偏瘦的，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像是一个小豆芽一样。
还有她手里拿的鸡腿，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能吃上一次鸡腿，或许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
徐知木和程帆淼的鸡腿还是院长和职工省下来给他们的。
可以看到这个小姑娘还在悄悄的吞口水，显然，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个鸡腿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这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可是，她依然举着鸡腿要递给程帆淼，眼底的干净和纯粹，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绕是已经心智坚韧的程帆淼，此刻也是忍不住鼻子微微发酸。
“姐姐有吃的，鸡腿自己你吃吧。”
她摸了摸小女生的脑袋。
可是小豆豆依然举起鸡腿，开口说道：“淼淼姐姐，你给我们送过好几次衣服，还有玩具和吃的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就只有这个了……”
她的声音里还是带着一点点的自卑，程帆淼鼻尖发酸，她伸出手，直接抱住了小豆豆。
这一抱，她就更觉得心酸。
已经是要上小学的年纪了，可是身上瘦的几乎没有太多肉，轻飘飘的。
直接被程帆淼抱着坐在了腿上。
“小豆豆乖，姐姐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程帆淼不在意鸡腿的油腻，拿到手里，她知道自己不吃，这个小丫头肯定是不会吃的。
于是，她先咬了一小口。
然后又递到女生的嘴边，这下她才犹豫着慢慢咬了一口。
小女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上一次吃鸡腿，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她也只是吃了一小口，不舍得多吃。
徐知木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也是心疼这个懂事的小丫头。
他的眼睛动了动，接着忽然开口说道。
“豆豆小朋友，你这样做不对哟。”
“怎怎么不对了啊……”
小女生看着徐知木，就像是挨批评了一样怯生生的。
程帆淼看着徐知木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让他不要乱说。
但是徐知木却笑着继续开口：“你知道吗？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只有夫妻之间才能互相喂吃的哟。”
徐知木说着，看着小女生疑惑的眼神，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鸡腿：“我和你淼淼姐姐已经结婚了，所以，喂淼淼姐姐吃鸡腿的事情，只有我可以哟。
要不然的话，别人会说我这个做老公的不心疼老婆，你总不忍心看着哥哥被别人说坏话吧？”
徐知木哄小孩的语气，绘声绘色的，程帆淼的脸颊微微发红。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两个人的身份。
老公，老婆……嘿嘿。
果然，小女生这么一听，立马眉毛就拧在一起了。
看着徐知木把鸡腿放在程帆淼碗里，她才微微哦了一声。
徐知木对着程帆淼做出一个搞定的眼神。
但是下一刻，眼前就又窜出来已经被咬了两小口的鸡腿。
小豆豆举着鸡腿在徐知木的面前，她虽然语气有点怯生生的，但是依然真挚而纯粹：“大哥哥，我听别人说，夫妻的话，就是要过一辈子的，淼淼姐姐是很好的大姐姐，你以后，多好好照顾好她，你答应我……我，我请你吃鸡腿……”
小女生的话语，干净的就像是一场的漫天雪花。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是都是被家长遗弃，他们的生命中，永远会有这么一段黑暗的过往。
可是，依然有孩子，即便在这样黑暗绝望中，保留着内心的良善。
这或许，就是生命最伟大的奇迹。
程帆淼的狐狸眼，此刻积蓄着泪光，她轻轻摸着小丫头的脑袋，或许只有被人抛弃过的人，才能理解这种珍视对方的感觉。
徐知木的内心也被触动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小丫头，温和一笑，探出脑袋在鸡腿上留下第三口。
“好，我答应你。”
鸡腿很好吃，可以说是徐知木吃过最好吃的鸡腿。
要从福利院离开了。
孩子们在门后面，久久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很远很远了，都还在挥着手。
程帆淼从后视镜看着，她在笑，又流着泪。
徐知木看着她，最后轻声开口道：“那个小丫头……”
“小豆豆，是三年前被送进福利院的，她很乖，她之所以那么瘦，是因为她总是会把自己的食物让给更小的孩子，可是明明……她也才五六岁啊。”
程帆淼说着，眼泪就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徐知木轻轻帮她擦拭了眼泪：“她是好孩子，以后就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是院长安慰程帆淼的话，也适合安慰所有的孩子。
程帆淼平复了许久的心情，她又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开口道：“其实，我以前总想着这一辈子不会和人结婚，如果非要一个孩子，我就打算让妈妈把小豆豆的收养了……”
可是现在，她的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了。
徐知木停下车，把她轻轻抱在怀里，轻声开口道：“至少，我们能让她们过的更好一些，相信命运，善良的孩子总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的。”
程帆淼的目光又往后看着，却也只能看到福利院的牌匾了。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车辆离开。
当天夜晚，福利院锁紧大门，孩子们都已经甜甜睡着了。
“今天孩子们睡的都挺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