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哑口无言,被眼前的棘手情况难住。
“小叔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都是为了孟年才这样的,我不想和她分开,我都是为了她好啊!”叶存礼见两个佣人上来就把他按住,彻底慌了神。
叶敛挑眉,“你为了她好?”
叶存礼几乎要哭出来,苦苦哀求:“是啊,如果她和我取消婚约,那她会很可怜的。”
叶敛好笑道:“哪里可怜?”
叶存礼真心实意道:“为生活挣扎,为未来拼搏,很辛苦,她有捷径不走,这不傻吗?她也不需要刻意讨好我,只要正眼看我一眼,我就满足了……如果她退了婚,就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里去,这不可怜吗?”
这番话说得太理直气壮,叫这屋里许多人都变了脸色,就连赵婶都诧异地看过去,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只有赵清忆面无异色。
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敛沉默良久,又问:“你凭什么觉得她嫁给你就能得到享受?”
“我……”
“因为你姓叶?”叶敛轻笑,语气愉悦,“只要我想,你随时都可以一无所有。”
屋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能反驳叶敛的话,也不认为他是在吓唬人。
他真的能够说到做到。
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怜的是你,叶家真的把你养废了。”
雷声凄厉,叶存礼彻底说不出话来。
“带走吧。”
“……”
叶存礼被人押走,关回了房间。
赵清忆缀在队伍的最后面,走到门口时,接过佣人递来的雨伞,她在门口撑起伞,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去。
灯火通明的屋内,男人从茶几上捞起一只墨镜,微微低头。女孩顺从地摊开手掌,接过。
赵清忆举着伞,眉心微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叶敛将墨镜递过去,而后回头,朝赵清忆投去一记轻瞥。赵清忆浑身泛起一层冷意,撑着伞,慌忙踏进雨中。
闲杂人等都散去,叶敛走到门前将门关好,他抬手将叶存礼撒酒疯时拍亮的灯关掉大半,只留下门口的一盏。
孟年托着墨镜,还未戴上眼前便暗了。她听到声响,疑惑:“时间不早,您……”不走吗?
“我们的事还没有说完。”
孟年张了张嘴,脸慢慢红了,“喔……”
叶敛绕过她,又坐回到沙发上。
他手肘撑着膝,双手合十交握在身前,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我知道一旦你点头同意后,将会面临怎么样的流言蜚语,请你相信,我可以替你解决掉所有的麻烦,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不管是叶家,还是整个东城,没有人会跑到你面前乱说话。”
屋内一时静默。
叶敛顿了顿,又道:“像今晚的事,我其实做得很忐忑。”
孟年眨了下眼睛,“忐忑什么?”
“我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为你撑腰。”他低声道,“我会犹豫,担心你觉得我自作主张。”
孟年红着脸摇头,“你是为了我出头,我知道,我很感——”
“你不需要对我说谢,我会害怕听到这两个字。”
“如果你因为我帮了你而感激、心软,那我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我做的任何事都没想过要你回报。”
孟年的心口像是揣了上百只兔子,它们马上就要顺着喉咙从身体里奔跑出来。
她几乎就要招架不住男人如此坦诚热烈的自白。
孟年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他温柔绅士,冷静沉稳,懂得尊重,体贴又包容,几乎包含了所有她欣赏的品质。
她的心房在逐步瓦解,几乎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只差一点。
叶敛知道,只要他再说一些能打动她的话,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达成目的。
可他不想那么做。
说过要给她百分之百的选择权,那么他就不能再继续用手段去对她。
他应该将自己自私的一面也翻给她看,希望她听过以后,依旧可以选择与他同行。
叶敛像是没看到她的动容,他扭头,看向唯一亮着的那盏灯,缓缓道:
“孟年,我并不接受自己拥有一段貌合神离的婚姻,所以要想清楚,一旦同意了我的提议,那么我们就要认真起来。”
“我们不是合约,不是虚情假意。”
孟年微微怔住。
他竟然是这么认真的吗?她以为他只是在谈一场合作。
“我会对你好,无论是谁欺负你,都可以来找我替你讨回公道,换句话说,在我这里,没有人比我的妻子重要。”
“我不喜欢背叛,会好好经营一段婚姻。”
“如果你未来对其他人动心,那会很难办。”叶敛低声笑着,半威胁半玩笑道,“我是个讲究公平的人,自己不会背叛婚姻,当然希望另一半也能保持忠诚。”
“缔结婚姻关系也是一种约定,理所当然要拥有契约精神,忠诚是必须的,不是吗?”
不知怎么,孟年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位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听外婆说当初那男人娶妈妈时,各种花样的好话都说了个遍。男人是中文系毕业,后来又做了销售,一张巧舌,黑都能哄成白。
世人求婚时大多都是海誓山盟、花言巧语的,好像没有人的求婚是像叶敛这样,带着几分威胁。
他的坦白句句带了隐晦的攻击性,叫孟年一直冰封的心反而有了松动融化的痕迹。
她抿下唇角的微微笑意,问他:“既然您对婚姻这么慎之又慎,那为什么会对我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男人沉默良久,轻叹。他起身,缓步走到她的座位前,蹲下。
他没敢碰触她身体的任何地方,只是克制着,将她垂下来的长发勾起,缠绕在指尖。
“大概是因为,我也并不是那么冷静的吧。”
在南城重遇她时那第一眼,他竟起了想要掠夺的心思。
孟年的心跳在此刻飙到峰值。
再快一点,她的身体都承受不住。
鼻间弥漫着他身上的味道,她知道他们距离很近。
自己的头发被手指缠着,她感觉自己的心尖被挂上了一个鱼钩,被人轻轻一拉,心脏就要被人勾走。
凛冬刚过,心房角落的冻土苏生,枯枝逢春,嫩芽破土而出,密密匝匝爬上枝条。
孟年沉寂许久的情感终于被人挑动,胸膛里淌过一汪温暖的水流,她的胸腔被一股奇妙的情绪蓄满。
她轻声问他:“叶先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刚刚说的哪句话吗?”
叶敛盯着她的眼睛,思忖片刻,笃定道:
“缔结婚姻关系是一种约定,理所当然要拥有契约精神。”
孟年看着眼前那个朦胧的轮廓,对上男人的眼睛。
她深深呼吸,慢慢笑了。
“答对了。”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谈感情的人,理智冰冷的契约关系更适合她,也更令她有安全感。
她能够保持绝对忠诚,好在眼前人也有同样的觉悟,在此基础上,她愿意尝试和别人认真地发展一段全新的关系。
孟年不设防地又在男人面前卸下心房,在她意识到时,并没有十分排斥,相反的,她有些开心。
她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开口:“想一想,还是有些期待的。”
脸颊一侧突然传来痒意。
勾走的那绺长发被人放开,而后,头顶上试探地压来一只温暖的手掌。
成年男人的手掌又宽又大,安全感十足。
只轻轻贴了一下,好像羽毛落在头上一般,生怕惹她反感。
叶敛抬着手,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愿意了?”
女孩乖乖坐着,没有躲避,她轻咬唇瓣,矜持地偏过头。
羞赧的红云晕了脸颊,撒娇似的,小声嘟囔:
“听不懂的话我要改主意了。”
话音落,头上的触感终于落于实质。
叶敛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签订合约?毕竟夜长梦多,万一孟小姐反悔,那我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确实应该早些落实。”
他向来执行力很强,当下便拍板:“你的户口本在哪儿?”
孟年愣了下,“在宿舍……不过现在可能被叶存礼收走了,他大概不知道我偷偷藏了户口本,不然肯定拿这个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