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又春所求志向远大,头脑简单的樊妈妈这才如当头一棒。
她的目光顺着又春那张明艳含情的脸,慢慢下落,注意到她身上与气质不符的,粗使下人的麻布衣裳,以及常常泡在冷水里生冻,变得形容可怖的手。
让这样的美人干粗活,确实暴殄天物。
樊妈妈有心报答又春,但对方的要求越界太多,她有所顾忌,因而吞吐推脱:“妮子,你让我想想。”
说完,她已不如来时那样待又春亲切,扭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待转个弯,面前堵了个听墙角的翠枝。
翠枝急得直跺脚:“婶娘!您可千万别把那心术不正的小妖精放到前面去。”
樊妈妈没吱声,等着翠枝将她心里的顾虑说出来。
翠枝挽着樊妈妈的手走远,低声说:“婶娘,我巧妹妹还在前头呢,您要是把她也放了去,那巧妹妹不就没希望了吗?”
樊妈妈的三女儿巧巧在前院茶房当差,就在殿下跟前走动。
这一家子虽出身低微只是家奴,但谁没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挣的不如捡的快,要是女儿真有那本事做个偏房,为亲王殿下生个一儿半女,兴许一家子跟着鸡犬升天。
翠枝存有私心,虽见不得堂妹好,但更见不得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轻轻巧巧地得到她渴求的东西。
但樊妈妈依旧不表态。
翠枝不知道她婶娘中了什么邪,这段时间对那捡来的丫头特别好,如今还给她提要求的机会。
可她问不出来,刚才碰巧撞见,听到的开头就是又春说要去伺候主子。
翠枝越想越慌,跺脚急道:“婶娘!”
“你别操不该操的心,回去侍弄主子衣裳去。”樊妈妈心底有秘密,自然讳莫如深。
佑春这边,樊妈妈说要考虑后,她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静候消息。
一左一右的落翎和小仙童都跟着着急。
“佑春娘娘,这凡人不会食言吧?”仙童小心去瞧佑春的脸色,担心她动气。
为了等这个结果,佑春娘娘已经吃了四十多天苦了,这条路走不通,长达一个月的心血白费。
佑春目视前方不慌不忙:“不成就另想办法,心急无用。”
活了几万岁的心态是随波逐流的,既来之则安之,站不了就躺下。
第二日早上,佑春还是等来了樊妈妈的报答。
不过,来领她走的人,将佑春送去的不是前院广凌王的身边,而是后院王夫人的松延堂。
樊妈妈帮佑春提拔了身份,给她谋了份轻松的好差事,还了恩情。但是并未实现她想要去男主人身边的愿望。
樊妈妈本人也未曾露面,想必是克服了格外多的心障才做此决定,且想要凭着这事,便将莫大恩德就此了结了。
佑春随着来领人的丫鬟穿廊过门,走了一刻钟,领路的丫鬟脚步仍无停缓之感,可见王府占地之辽阔。
安安静静走着路,小仙童为佑春介绍府中情况。
松延堂的王夫人并非拓跋启的生母,而是乳嬷嬷。
拓跋启是皇子,当今那昏庸天子的幺弟。他的生母出身低微,先皇早逝太子即位后,为他封王封地赐府出宫,但留了他生母在宫中,不允母子相见。
当年,拓跋启生母病逝宫中,皇帝封了消息。亲王府天遥地远,直到两年后拓跋启才得知生母已远离人世。母子二人天人永隔,临死前都未曾见最后一面。
所以这尊贵无比的身份、气派富贵的王府,只不过是将拓跋启刺得鲜血淋漓,里外都是长刺的枷锁,日日夜夜都折磨着他。
并且,这只是世人知道的,表面上的情况。
“佑春娘娘,其实拓跋启的生母是被当今天子拘禁折磨,屈辱自尽而亡的。”
早早继任的昏庸皇帝,年轻貌美的太妃。宫闱中穷尽其恶的阴私荒唐事,令人不忍听之。
佑春向来舒展的柳眉都为之一蹙,暗暗咒骂那皇帝不配为人,难怪天机降罪。
所以,偌大的亲王府,前院只拓跋启一位主子,后院也只荣养了随拓跋启出宫的乳母。此外,处处空荡,只有来往的仆从下人。
比起人口鼎盛的大家族,这几十一百的仆人算不得什么,远远填不住王府的空旷。
又走了一刻钟,走过一片在冬日也花红叶绿、池澄波清的花园,才来到松延堂的院门。
在王夫人身边伺候也不是全无机会,待拓跋启来看望乳母,佑春便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