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飞雪也吓到了,眼神惊惧,表情完全不敢置信。虞惊寒直接拔剑,他眸若深潭,眼神犀利,躲在玉佩里的老者,不敢钻出来,心中恨不得哐哐给秦巡两拳——不仅有事瞒着他,居然连女鬼也不放过。
“师兄师弟师妹,大家听我解释!”慌乱之中,秦巡站了出来,他仗着修为,从丹田中发出洪亮的号令,来稳住局面。
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他手里默默握紧了剑柄,他寻找机缘是一个秘密,本来可以独自脱离队伍。虞惊寒一出场,仅仅问了他两个问题,就戳破了殷渺渺的存在,大家一下子都知道了。
“师兄,渺渺她不是厉鬼,她是琉璃宗千年前死去的女修,大家翻过古书应该知道,琉璃宗不是魔门!她们全宗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只是魔尊寂渊杀人夺宝,导致满门陨落,她才沦为了鬼修,寄住在一盏灯里。她说,只要我们帮她寻回宗门至宝,她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师兄。”
这一番话令人惊疑不定。
首先鬼修手段残忍,人人喊打,这是肯定的。
其次琉璃宗,大家也知道,虽然早已在千年前湮灭,可名声确实不是魔门之流,这个少女的身世和遭遇听上去也极为可怜。
殷渺渺配合地正在嘤嘤嘤哭泣。
一时间,大家将信将疑,勉强放下能让厉鬼魂飞魄散的符纸。
景乾从储物袋里拿出书,心念一动翻到了琉璃宗一页,果不其然,在千年以前,爆发了一次仙魔混战,琉璃宗被魔尊所灭,无一活口。
他面色缓和了许多,“秦巡师弟的话,我信了。”
在场唯有玉佩老者大怒,他知道,琉璃宗是冰清玉洁不假!可那女鬼只说了一半!寂渊魔尊风流成性,跟三界乱搞,膝下足足有一百多个儿女,流落在外的血脉更是不计其数,琉璃宗的女修就是其中之一。
这殷渺渺是寂渊魔尊的私生女,寻找琉璃宗至宝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众人勉强放下敌意。
这时景乾翻书,看到寂渊魔尊的生平后,面色再度凝重,“琉璃宗至宝不知真假,也不知道流落何处,不过这寂渊魔尊实力高强,乃大乘修者,我想大家应该知道。他的老巢在无烬之海,而裴玄堕魔,为了争夺无烬之海,把他给杀了,如果这里是万幽宫炼魂殿,那一切说得通了……这里是魔尊陨落的地方。”
说直白点。
几年前,云州城天空被魔气覆盖,两人打过一架,战场在这里,魔尊输了,死在了这里。
至于云州城为什么是战场,大家也不明白。
四大家族倒是被裴玄吓坏了,纷纷供奉修士以抵御破城之危,结果裴玄好像就是来旅游打架了一次,留下许多能止小儿夜啼的故事,之后再也没来过了。
听完这段轶事,在场修士们遍体寒凉,接连打了七八个寒颤,鸡皮疙瘩爬满手臂。他们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远在魔域的裴玄可怕些,还是这里竟是寂渊魔尊的坟冢可怕些。
沉默似死寂一般。
虞惊寒低头,发现叶清整个身体都蜷缩着,仿佛很冷努力挨着他,像一个笨拙的小虾米。他眼眸微闪,“清清,你在害怕吗?”
叶清乖乖巧巧地蜷缩着,“……我没有害怕呀。”作为一个修真界平平无奇的幼崽,大魔头在离他很近的云州城打架怎么了,他一点也不害怕。
一边说完,他一边往旁边人怀里钻,圆润的小身子抖如筛糠。
虞惊寒沉默了,他的手贴在人类幼崽的背上,清晰地感觉到软肉在抖抖抖,他的目力极好,还能看出人类幼崽的小腿肚子,抖得不行。
“不要怕,裴玄不会……不会杀你的。”
他杀伐果断毁天灭地,可你是他掌心里的宝贝。
然而裴玄掌心里的宝贝,一点也不知情,他现在正巴着哥哥才能止住发抖,嘤嘤嘤好像还是有点怕。
“别怕。”虞惊寒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婴儿,可是叶清本来就比婴儿大不了多少,像刚出生的小猫崽一样惹人怜爱。
归元宗弟子看到这一幕,纷纷长叹一口气。
哎,裴玄这个魔头,竟连云州三岁小孩都知道他的恶名!
第12章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后,大家久久失语,总算明白为什么罗盘、寻踪符都不管用了,更加担心几位师兄的安危。
“殷修士,你会帮我们找到师兄的吧?”景乾强行按捺住忧虑如焚的心情,将目光投向泣容如露的少女,归元宗一行人都对鬼修没有好感,可为了师兄们的安危,他们愿意暂时放下偏见。
他们还不知道。
郑一鸣、殷不语、贺兰叙三位师兄的失踪,恰好跟眼前这名柔弱无骨、轻飘飘的少女有关。
殷渺渺:“这是自然。”
她心下冷哼,低头眼睫掩映之下,双眸显出不悦之色。她只喜欢秦巡一个人,觉得这一行人好生碍事,她决定找到至宝后,就把秦巡那碍眼的未婚妻、戳破她存在的虞惊寒,还有这群归元宗弟子的修为给吞了。
“那我们如何进去呢?”景乾好脾气又问,他实力不济,可是头脑聪慧。
虞惊寒质问秦巡的两个问题,你为什么抱着一个女鬼?那个女鬼为什么跟你说,快点丢下这群臭修士,帮她报仇和寻宝?
一个让众人看到了琉璃宗的女鬼,一个明晃晃地告诉大家,秦巡和少女私下也许曾有过寻宝承诺,他们一定有走出迷雾的方法。
这群臭修士!
居然敢使唤她!
殷渺渺心里怨气滔天,面上楚楚可怜,“跟我走吧。”
另一边,归元宗内,那名擦拭魂灯的弟子,正在为师兄们潜心念咒,想要锁住魂灯,下一秒惊喜地发现,三盏魂灯都活了,不再如孤灯野火一般闪烁飘摇。
“师尊,师尊!三位师兄他们安全了!”他连忙跑去通风报信,长老心中大喜,掐指一算,发现竟是天道的一念之差,笼罩在三位弟子身上的迷雾,如拨云见日散开,命运全改。
天道仁慈呀!
远在天边的人类幼崽,忽地打了一个喷嚏,引起了不少人关注。唐希神色紧张,“清清!你受寒了?赶紧多穿一件衣服,衣服在储物袋第一行第三格,靴子在第三行第六格。”
叶·人类幼崽·修真界的未来·清怎么能受寒呢!
唐希不紧张不行,要知道,风寒伤病有时候会死人的!
“可是我不冷呀。”
叶清软软地说,他还没说完,虞惊寒已经接过储物袋,拿出一双鹿皮小靴跟披风斗篷,不顾人类幼崽的反对,强行给他套上。
竹林里依然雾气缭绕、鬼气森森,皎洁的月辉照不进来。
见少女被自己师兄们刁难,秦巡心情很不好受,越发怜惜她。他借机道:“师兄,渺渺她愿意带路,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接下来是我们归元宗的内部事务,外人不如回避。”
他忍不住睨了虞惊寒一眼,言下之意,指的就是他。
虞惊寒一双漆黑的眼毫无波澜,他的态度无可无不可,归元宗的人是死是活,本来就与他毫无关系。
这种态度让秦巡牙痒痒,心下越发讨厌他。
景乾摇摇头,口气不认同:“虞兄弟他差一步筑基,炼魂殿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许危机四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是景乾的口头禅,也代表了他的行事态度。
听说虞惊寒差一步筑基,归元宗一行人瞪大了眼睛,惊艳之余不乏艳羡,天道在上,这是什么卓绝的天赋啊,还没拜入仙门就要筑基了,一旦拜入仙门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了!
“听说虞兄弟还没有拜入仙门?”景乾同样目光炯炯有神,喜上眉梢,叶清对这眼神不陌生,他在云州城摆摊时经常看到。
虞惊寒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下一秒,景乾一句饱含热情的“虞师弟”就来了。
虞惊寒:???
“虞师弟,你千万别嫌突兀,我们归元宗是天下第一大宗,我们宗门人口虽多,大家其乐融融,相处就像一家人,是一个和谐温馨的门派。宗门内允许弟子带家眷修仙,平日里但凡一方有难,全门出动。我们师尊凌霄仙君实力强大,是仙门首屈一指的剑修,仅一步渡劫,能庇佑一方。宗门理念是怀凌云壮志,护天下苍生,我们最大的愿望是诛杀魔头裴玄,还修真界一片朗朗乾坤!”
洋洋洒洒一大段,景乾是真心实意想邀请虞惊寒加入的。
可光听最后一点,虞惊寒就不可能加入。
叶清却听得很心动,小拳头捏紧,拍了好几下自己大腿。
大宗门好啊!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加入归元宗,就不用惧怕裴玄了!他接触过的几个归元宗弟子,也都很好。殷不语失踪了,归元宗弟子就找了近一天一夜,好多师弟师妹眼眶红肿全是泪痕,什么一方有难全门出动,竟一点也不夸张。
“哥哥,加入吧!”人类幼崽的眼睛布灵布灵,亮晶晶,好似天上星辰。
唐希:“???”
归元宗是天下第一大宗,是仙门魁首,虞惊寒血脉不纯,怎么能加入归元宗!他该去充满倾轧和权力斗争的小门小派,尔虞我诈度过一生,别问,问这就是半魔之子的宿命。
残魂的反对被他听到了。
虞惊寒双眸掠过一丝黯淡,体内一半的魔血,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卑贱肮脏的身份,他是一名生父不详的魔修之子,却偏偏活在仙门正道中。除了人类幼崽的关爱和母亲遗留下来的麒麟血玉,他不配拥有太多。
他为什么要活着?
也许虞府对他的虐待与责罚,才是他的命运……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涌上他早已麻木不堪的内心,虞惊寒黑沉沉的瞳孔里落满阴翳。
如果这时候,有人朝虞惊寒看一眼,一定会心生恐惧。
对方此刻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冷漠、疲倦、孤独和自厌自弃,让他不像一个活人,更像一个黑暗中静静泛着幽光的人偶。
你看看!虞惊寒又要魔气失控了,魔血之子性格孤僻冷漠,阴郁恣睢,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唐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刚想高喊一句清清快跑。
发觉虞惊寒就是一块万年玄冰,根本无法打动后,景乾半蹲下身,另外找了突破口——“清清,你也认为你哥哥应该加入归元宗吧?”
他抓住叶清的小手手。
哇,小孩子的手好小,软软的好好捏。景乾游了一下神,比划了一下手掌,发现人类幼崽的手手,居然才他三分之一大!
“对!”叶清小手手被握住,真心实意地点头,“哥哥他超厉害的!性格也超级好,归元宗收他做弟子,一定不亏!”
人家可是退婚流龙傲天,一时落魄不算什么,要去就去大宗门实现一路逆袭打脸!
“那等仙缘大会,你带哥哥来报名吧。”景乾笑眯眯。
“好呀好呀!地点在哪里呢?”
一人一崽达到和谐的统一。
哥哥他超厉害的……性格也超级好……你们归元宗收他做弟子,一定不亏……
他的内心早已一片死寂荒芜,可荒芜之中,忽然传来人类幼崽清亮快活、充满肯定自豪的声音,惊醒了虞惊寒。
在他认为自己血脉卑贱不配入大宗门时,人类幼崽毫不犹豫就说,他应该去。人类幼崽天真无邪,年仅三岁,可能不懂魔修是什么,只是虞惊寒对他好一点,他眼里的虞惊寒就是千般万般好。
他怎么舍得,任由体内的魔气失控,摧毁对方眼中的天真。
虞惊寒长睫垂下眼眸,心中燃起了一团暖火,借着竹林幽幽的暗影,收敛住了魔气,遮去了脸上的明明暗暗,唯余冰冷如霜。
也没有那么冰冷。
起码叶清重新跟他牵手手时,一点被冻伤的感觉都没有。
“师弟,你意下如何?”景乾又叫他师弟,这一次虞惊寒什么反应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回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归元宗一行人大喜,这说明了什么!默认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