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夜尊者苦等多日暴躁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一期破预告片,吊了他半个月时日的胃口。
古墓派道君被强制消音时到底说了什么,这枚锋利刚劲的黑色龙角到底是龙还是恶蛟,一切精彩尽在今日。
紫霄宗真人道:“这龙角是真……我体内流有卦师血脉,能捕捉龙角上的过往,那是一个雨夜。天与地皆是雨,在浩浩荡荡的雨幕之中,我看到了一条龙。龙化为人身……”
大庭广众之下,紫霄宗真人第一次失态,他脸上浮起一丝恍惚崇敬的微笑。
那一定是“龙神”无疑——
那条龙拥有着苍白而透明的皮肤,湿漉漉的雨水从天幕倾斜,浑身鳞片都沾湿了,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其后,拥有普天之下极为高傲的模样,所到之处一片水痕。
“龙神”的志得意满,紫霄宗真人能感受得到,他也坚信。
只有真真正正能够畅游江海、呼风唤雨的神明,一气吹拂寒冬凛冽,一气呼出灼热炎光,他的强大、他的桀骜才让他如此骄傲,对整个世间心生睥睨,才会拥有那般高傲刚烈的性情,认定天上地下唯他独尊。
第二次触摸龙角,让紫霄宗真人浑身颤抖。
他发自内心的战栗发寒,感应到了一种卑微和渺小,仿佛两万多年前寥远、神秘的生动传说在向他徐徐展开。
“我看到他正朝一个少年伸出了手……你们或许以为我在信口开河,或者认定钟山龙神是一段虚妄传说,可我确确实实看到了!”紫霄宗真人神态逐渐狂热,口吻急促。
那个少年看不清模样,应当属于两万多年前的人类。
龙神那修长的手指似挽留,又像极度的怨恨,想要割开那个少年的喉咙,可最后发出惨叫的却是“龙神”本尊。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杀他,强大的“龙神”跌入雨幕之中,更摔入江河之中,浑身鳞片沾到了江河泥泞,还被削去了一根龙角。
这枚龙角与主人分离,缝隙内才携带有钟山之地的泥沙,后续辗转落入了归元宗弟子之手。
这枚龙角也被呈到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鉴定。
龙神之说让满堂皆惊,众人都不敢置信。
闻夜尊者听了,也相当意外。
寻常人没有卦师血脉,只觉得紫霄宗真人对“龙神”这一说法真是出乎意料的固执呢,从预告片延续到现场,始终没改变说法。
可事实真相真的如此吗?
第二位专家灵歌门长老立刻站了出来,朗声道:“老夫持不同意见。”
全场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了。
灵歌门长老道:“龙神之说虚无缥缈,老夫体内虽没有卦师之血,可老夫将手指轻轻放置之上,输入一道灵气,同样感受到了过往的只言片语,老夫才认定此非龙神而是恶蛟。”
他轻轻闭上了眼,看到了两万多年前的一场洪涝。
天空闷雷声不断,紫色闪电划破泼墨一般的苍穹,在那深不见底的河流之中,他看到了那黑色身躯,化为一名男子,正悠然自乐,那双红眸注视人间。
神明一向怜悯世人,怎么可能拥有这般极恶的心性?
他感应到了种种情绪,什么“爱慕”、“挽留”、“怨恨”、“嫉妒”和“难堪”。
为一己之私翻云覆雨、制造天灾妖祸,对方凄惨的下场,更让他认定了是恶蛟!
灵歌门长老的说法同样有理有据,“龙蛇之争”吸引了无数目光。这时候争议的焦点就给到了第三位专家——古墓派的道君。
镜头所到之处,古墓派道君面色淡然,他朝众人微微颔首。
预告片里节目组,将道君的言论消音处理,惊起无数人吐槽。大家都清楚此举是保留悬念,能够理解,不过该骂时候还是会骂。
重头戏来了。
古墓派的道君会说些什么呢,两位真人都是他平生的至交好友,一是龙神之说,二是恶蛟之论,他会赞同谁的观点?
他是否能提出更加新颖的观点呢?
众人期待值拉满,万万没有想到,古墓派道君清了清嗓子后,当真说了第三种想法——两人都没错,这两万年前的龙角主人,既是龙神也是恶蛟。
紫霄宗真人说,有人一剑削去了龙角。
他信,可两万多年前,在那极度混乱、时而有神光笼罩的年代,谁能弑神,谁又敢弑神?谁又能让龙退化成蛟,令其饱受痛苦和折磨?
自然只有那个天地间强得令人忌惮的男人。
想到这里,一个名字已经浮到嘴边,可谁也不敢轻易脱口。
那是属于两万多年前的故事,那个时候裴玄才多大,已如此引人忌惮。随着时间流逝斗转星移,河流变成了滩涂、滩涂变成了田埂,只留下了龙角中的只言片语,凡人不能轻窥。除非是当事人,除非他们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否则谁也说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而他只是斗胆猜测。
古墓派道君此话一出,两位专家脸色齐齐大变,接下来的反应都魂不守舍,匆匆结束了这期节目。
徒留观众们满头问号:“???”
道君你在说什么啊道君!不可以做仙门谜语人啊!
第105章
另一边。
雪山荒芜,圣湖辽阔。
雪峰刮起风雪,湖面一片死寂,空气中几乎没有一丝风,所有事物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就在此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那份令人心悸的威严,如潮水一般涌来,整座雪山都为之晃动。
冯山下意识道:“不好!少主小心!”
他是化神期,实力已不容小觑,浑身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摁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再看叶清,除了一脸茫然之外,完全毫无察觉。
直到地动山摇,看守人才意识到,天地间这种力量远远非人能够抵抗。
电光火石之际,有什么危险的气息,猛地从湖水里挣出,那身躯不是一般的颀长。
吓了叶清一跳。
当对方破水而出时,空气冰冷阴寒,好似裹挟了积累数万年的怨气,令人窒息,教人望而生畏。黑色身躯掠过两人的头顶,那份狰狞庞大几乎遮天蔽日,在冰面投射下骇人阴影。
蔚蓝的天空中,磅礴威压也瞬间降临。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冯山浑身僵住,脑子一片空白,这条龙的气势刚劲又威武,每一枚漆黑的鳞片都熠熠生辉,在冰湖照耀下,折射出冰幽黑色,那属于远古的、无法形容的威吓全数倾泻。
那一瞬间,冯山深受这种恫吓影响,感觉自己异常卑微和渺小,连蝼蚁都不如。他浑身战栗颤抖起来,他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是看守人,可叶清的性命更重要,所以他费尽力气拿出玉简,选择了“摇一摇,附近的人”。
摇得震天动地。
——该死的恶龙,居然敢挣脱锁链反抗,接受他们人山人海魔修的制裁吧!
叶清也很震惊。
他知道魔域地方上鱼龙混杂,什么上古妖魔都有,可没想到在这白雪皑皑的地方,还潜伏着一条龙!
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这条龙似乎认识他。
一双鲜红的大眼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道:“果然是你!”这一声裹挟着无数怨恨。
叶清:“啊?”
在他眼前,龙仿佛一名冷厉怒色的青年,他开口,一字一句语气森寒:“你这两万年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一句同样带着怨恨。
叶清:“???”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冯山,发现冯山如临大敌的外表下同样错愕,叶清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条路的谈话对象真的是自己,再度“啊?”了一声。
以为他在装傻,龙神的五官逐渐扭曲,下一秒好似注意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两万多年过去了,你的修为怎么还是练气期?他一定为你操碎了心吧!”
更甚者,眼前的少年两万年都不曾变老。
该怎么形容叶清此刻在他眼里的样子
那一双眼神十分纯净,背后是冰屑和雪花,唇瓣呼吸间是一团团的雾气。也许是怕冷,衣服穿得严严实实,斗篷下摆随风飘扬,卷着蝴蝶一般蹁跹、波浪般的弧度。
看上去极为精贵。
一如他记忆里的样子,少年半边身子坐在剑上,微微一笑御剑转身离去,宽松仙袍随风飘扬,那抹背影秀逸如仙,从不回头看别人一眼。
而高傲如他,不过多看少年一眼,脖颈就被一道剑光抹了喉,鲜血喷溅出万丈。
都说岁月从不眷顾低修为的人,为什么眼前的人一点被岁月侵蚀的痕迹都没有?修真界流行一种说法,想判断一名修士的真实年龄,不能看脸,脸是充满欺骗性的,要看眼神和手。越是活久的修士,外表再怎么年轻,眼神也充满沧桑。手也是如此,年长者常年修炼打坐,手中茧原比年轻修士要厚。
可他明明白白看清楚了,叶清的眼神乃至那双手,都生嫩得不像话,这更让他感到疑惑。
“你好,这位龙君,我叫叶清,天狩元年生人,今年十六岁,修为刚满练气期……不是您的旧友,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叶清更懵了,他乖乖巧巧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他觉得这条龙一定认错了人。
他与这位龙君素昧平生,怎么会诞下如此深刻切齿的仇恨。叶清觉得对方肯定认错了人,而认错人这种事还是要及时解释清楚比较好,他从不帮别人背锅的。
“你还在装傻!两万多年前,你也说自己十六岁!你这张脸即使烧成灰,我也认得!”龙神大怒,“正因为你,我才被上古禁术封印此地两万多年。”
不仅如此,高傲如他,简简单单的一句爱慕,就被那人扒掉龙筋、抽掉龙骨,由龙境退回蛟身,万年以来只能蜷缩在这雪地苟延残喘,真真正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烧成灰……冯山咳嗽了两声。
叶清:“???”
叶清摇了摇头刚想继续说,下一秒冯山震怒地瞪大了眼,因为一声愤怒的龙吟之后,苍穹之间乌云沉沉,一道落雷劈下,绽放出刺眼紫光,劈在了他身边这位少年身上。
竟敢伤害少主!冯山面容惊惧,目眦欲裂。
虐主如侮辱下属,如果叶清出什么事,他拼尽一身修为也要跟这条龙同归于尽了!
众所周知,落雷有儿臂粗,在毫无防备之下,一旦落在人身上是何等威力,没有魂飞魄散也相距不远,可万万没有想到,叶清却毫发无伤。
正常人遭雷劈会是什么反应?
全身变成一具漆黑的焦炭,皮开肉绽是轻的,完整的衣服也会劈得衣衫褴褛,再柔顺的头发丝也会因烧焦而变成烫卷。
而叶清不仅全身毫发无伤,他一身整洁的白色狐裘不受影响,每一根头发丝儿都乌黑莹亮,只有地面溅起一些雪。这突如其来的雷劈,让他瞪大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小脸略有些懵,不过没受到多少惊吓。
“???”
冯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忽然忘记自己刚才如何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