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嫡妻屋中有不明男子的声,任哪一个男子能不气愤。
四爷那天确实有怒色,但她们就没听见任何前头的动静。
不过也是因为她们消息确实不灵通,加上前头其他两位格格更是暗暗联合起来,有意无意地把她们看得死紧。
那天还是因为四福晋的生辰,两位小妾出现了一时的疏忽,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得了机会跑到前院。
没道理这样福晋还能毫发无伤。
钮祜禄氏觉得有福晋的“好戏”看,耿氏神色郁郁明显没有这样的信心。
两人到位后,安排在和宾客远距离的一间小屋子里,听得见声,见不着人。
两位小妾暗骂,这算什么看戏?真真是听个牙酸。
乐器声音很快响起,前头开始一片叫好之声,远远听着,辨别不出演了什么,只觉得这戏台上的人确实生了一副好嗓子。
青衣语调婉转,声声勾人,小生沉稳之间带着青涩,丑角热闹而喜庆让人闻之发笑,老生浑厚有力……
就连场外背景的声音似乎都特别突出,听得见呼呼的风声,哗哗的水声,树梢摇晃的声响,动物奔跑的声浪……清晰得让人仿在其中。
蓦地,一阵热闹喧嚣、真实清脆的鸟叫声响起,翅膀扑哧扑哧,落地,恰似万鸟朝凤。
底下众人一时纷纷抬头:“鸟呢?在哪?这么多声,怎么不见一只?”
“是啊,四福晋,你这幕布没意思,我们听着这声,余音绕梁,那戏子的身段可得有多美,怎地不让人见?”
“还有那风声雨声鸟鸣声,快让我们看看是怎么奏的?”
“可快别吊人胃口了。”
……
周伊看了两位小妾所在屋子一眼,这才起身:“诸位贵客,非我讨巧卖乖。而是这戏的趣味正在于此,你们说是这大青衣的嗓子优美,还是这百鸟朝凤精彩?”
一时说哪个的都有。
四爷同样起身,示意戏班子将幕布揭起。
戏台上真面目展开之时,原本热热闹闹的后院一下都安静了。
“其他人呢?出来谢幕啊?这戏班子好生大的排场?”十爷嚷嚷着。
大家面面相觑,见四爷夫妻俩笑容得体,一个想法出现了。
“这,不能吧?”九爷率先开口,下巴都要掉了。
“刚就这么一个人唱出来的?!”十四爷跟上了。
十三爷摸着下巴猜测:“是不是台上有其他人会腹语?”
“那便再来一次?”四爷朝台上的人点头示意。
相貌清秀的男子仍穿着一贯的小厮服,他仪态端庄,面色从容,面对台下众人质疑、惊诧、震惊的目光,只是规矩再次行礼,便缓缓坐下,张嘴,重复他的演出。
几位爷凑到跟前,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一定要看出他的破绽一般。
周伊瞧着,幸好她在开演前给这小厮吃了一颗“定心丸”,是真的系统商城之前买好的药,又称“绝不紧张超常发挥丸”。这要是真的有,那必须是所有需要上台之人的超强武器,明星、演员、艺术家、上台汇报ppt……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周伊这才悄悄到了两位妾室的屋子里。
远远听见了这台戏的厉害,钮祜禄氏睁着眼想瞧清楚。
耿氏反而坐立不安。
绿药通报之后,两位小妾才慌忙行礼:“参见福晋,给福晋请安。”这她们向四爷告密,福晋无恙,那她是知情了要来问罪,亦或者四爷按下不发?
周伊没让她们起来:“都听见了?”
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耿格格,瞧着你是个乖巧的,别怕。来了这么久,也当知道我不爱立规矩。说说,觉得这声听着怎么样?”
好像……不是问罪?
“回,回福晋的话,都挺……挺好的。”耿格格仍是规矩、声音带着颤抖道。
周伊微微一笑,转而问另一人:“钮祜禄格格觉着呢?”
“好生厉害,虽没见着人,却是听得琳琅满目、走马观花的声。仔细一听,又觉得似乎很是平常,像我们每天能听见的响,风声雨声可不就是我们每日都能听见的嘛。”
和耿格格的内向不同,感觉福晋不是问罪之后,想起上次进府喝茶也是顺顺利利,钮祜禄格格像被打开了开关似的,哗哗地倒。
见状,周伊心中有底,她让绿药送耿氏到另外的屋子,先留下了钮祜禄氏。
耿格格恰好流露出一丝委屈的模样,像是知道因为自己不擅言辞,没能讨得福晋的青睐而忍不住失落一般。
好演技。
周伊暗叹,她喝了口茶道:“我开门见山,你跟爷说,听见我的屋里有男子的声音?”
四福晋的神色淡然,钮祜禄氏原本的窃喜很快化为恐惧,跪下的同时泪水便滑落了:“福晋,你听妾身说……”
周伊又喝了一口茶,这也是个演技好的,她都还没开始了,这个说哭就哭了。
第59章 自食恶果悔当初
按照钮祜禄格格的说法, 去偷听的人是耿格格,她跑来跟自己说,她不小心听到了福晋屋中的声音,自己胆子太小每天吓得吃不下睡不着,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声音后熬了好一阵子, 才敢过来和她说, 又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子, 她们才找到机会。
“你的意思是, 耿格格拉着你当出头鸟去跟四爷告状?”周伊不耐烦她那般冗长的自我剖析, 直接问道, 这位粗美人好生啰嗦。
至于她们所说的“机会”, 前头要是不放人, 这两位妾室压根跑不出院子, 不过是周伊故意让人为之罢了。
否则如何上演她备好的大戏。
虽说耿格格暗暗藏着让人当替死鬼的心思,但先开口要去告状的人可是胆子一向大, 认为又抓到了一次好时机的钮祜禄格格。
不过这时钮祜禄格格自然是满口承认:“是的,妾身也不过是想在后院里安生, 不讨人嫌罢了。谁知耿格格她整日来我院中哭闹。福晋明鉴, 我真的是熬不过她,这才冒死到四爷跟前说了实情……”
“实情?”周伊哼了一声,“既然不是你所见,你又如何知晓那胆小耿氏所说的便是真话?”
钮祜禄格格顿时磕头磕得响亮:“福晋饶命,是妾身愚笨,被人当了qiang使都还不自知,惹怒了四爷和福晋,还请福晋饶过我这一回。”
“我倒是想过饶你,可你犯的远不止这回。我这人, 确实不爱立规矩,但凡只要你自觉,便是相安无事。是你们不肯让四爷的府邸安生。既然耿格格搅扰了你的清净,不如你便搬到隔壁的毓秀院去吧,那里如你所愿,一定很清净。”周伊下了决定。
钮祜禄格格的脸顿时白了。
周伊看得没错,这果然是个外强中干的,一听要去那死过人的院子,吓得都忘了假哭。
可当初人尸骨未寒的时候不是你们想着法子要进的门吗?
那座院子亦是这府邸的一部分,不是吗?
钮祜禄氏此刻真实的恐慌没能打动已经被触碰了底线的周伊,若是这次四爷不肯信她,哪怕产生了一点微小的裂缝,她这四福晋只怕最后是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见着戏台下的那些人了吗?”周伊指着窗外,幽幽道,“幸好你们没想过要去打扰他们,否则毓秀院里的事有一便会有二。”
钮祜禄格格彻底瘫软,任小厮们将她拉下。
隔壁的耿格格思绪仍在混乱的时候,又被带到了周伊的面前。
周伊喝着已经换了一盏的清茶。
茶香虽好,但面对这些让人不悦的场景,她突然有些想念味道更为浓郁的咖啡,速溶的香甜,蒸煮的浓郁,一杯下腹,精神饱满。
咖啡不像奶茶火锅,都是现成的本土食物只不过换了个配方吃法。这外来玩意儿要到清朝晚期,最早同治年间才出现一二。至少隔了近两百年,但周伊还是想立刻派人去云南种下下这颗希望的种子。
耿格格过来行了礼,安生跪着。
周伊沉浸在拿铁、黑咖、美式、卡布奇诺的世界,久久才问道:“知道,为何还让你来?”
耿格格保持人设,摇了摇头。
周伊知道这才是那个真正不好拿下的主,换成是面前这位看起来老实的姑娘被安排到毓秀院,只怕她还会因为环境优美宽敞大气感到真心的高兴,丝毫不会介意这里曾经发生的惨淡故事。
看着面前长相不起眼,性格更不起眼的耿氏,周伊只是想知道,那天她是如何偷听,又是如何逃跑,但显然她不会那么快告知真相:“那天,是你听见的?”
耿格格早知钮祜禄氏一定会出卖她,将准备好的说辞道:“不,福晋,不是我……是钮祜禄氏威胁我一定要和她一起去,就像第一次去山上求四爷也是她……怂恿的。我知道自己胆子小,没主意,不擅长……拒绝人。但福晋……你要信我,我……”
保持结结巴巴的人设,眼泪一颗一颗慢慢往下掉,好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控制能力。
可惜是个切开黑,又没啥道德素养,不然她这个“间-谍”人才可比齐格格那个自封的半吊子好多了。
这一时敲不开嘴,收了也不敢用的人,扔到一边便是了,不必纠缠。
周伊斩钉截铁道:“我不信。苓芜轩不会短你吃喝,若你往后能安心待着便好。”
说完不再看她,她得到戏台那边去了。
打开房门,四爷一脸沉思站在门口。
英姿峻然,一身冷竹香。
周伊突然地,上前轻轻抱住了他:“郎君,怎么过来了?”
四爷听见里屋的话,还在想,福晋果然不爱管人,对妾室的处罚还是太轻了,正在思考要尊重她的意思还是自己再好好处理一番的时候,突然美人在怀,瞬间柔和了他的面容:“戏快散了,他们都找不着你。”
这找人传个话有那么多下人可以随意差遣,四爷何必亲自过来,不过是他自己放心不下福晋罢了。
“这里没事了,我们走吧。”周伊心知肚明,一脸喜色拉着他,往前去。
幸而今日来的最大的贵客便是太子妃,否则哪里能让夫妻俩在这处理宅邸私事。
四爷看了屋内一脸迷茫的耿格格,连对方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便走了。
耿格格瞧着那一对璧人,内心同样陷入了真正的迷茫。
因缘际会,她自小习武,肯吃苦的她有了一身不显山露水的拳脚功夫。
她明白自己的身世、外貌、性情都不占任何优势,便将自己藏得更深。
此次她能得到这个进四爷府邸的名头,便是她利用了这一身功夫,将其他几位有心思的姐妹搅扰了一番。
有些本就私会情郎的证据被呈上,有些身体健康的被她下了一些泻药之类的,有些面容姣好的她借机让她过敏长痘……如此,剩下合适的便只有她一个。
只因,她见过四爷。
他在街上奔驰的骏马铁蹄下,救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