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却小声道:“我趁着替他们添柴的时候,又顺着袖口放了些,足有小半包呢!”
当楚琳琅发现那原本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消食的管事正半耷拉着脑袋时,便知道自己这次买的药粉很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而那营地放哨的其他卫兵也是如此,一个个东倒西歪,全都被麻翻在地了。
七爷赶紧带着自己的随从站起来,朝着那营地走了去,当掀开帐篷的时候,帐篷里那个女人似乎没有吃东西,并没有被麻翻,只是哼着歌儿,对着一面小铜镜在自言自语。
看七爷走了进来,那女人也没慌张,只是眨着眼看着七爷,问:“迎亲的队伍来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七爷一眼便认出,这女人正是温氏!
她的精神状态虽然比在江口时略好些,却似乎仍然沉溺在少女婚前的美梦中……
他不再废话,走过去一把抱起了温氏,然后大步开始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营地里有些人因为吃得不多,并没有彻底被麻翻。见隋七爷要带走人,便摇晃抽刀走了过来。
隋七爷带的人,可都是身手敏捷的江湖老手,回身便将人折服了。
而琳琅这边也快速收拾好东西,坐上马车。
待七爷将人救下后,便开始准备走人。
当马车行驶出去时,琳琅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那些人……不会追上来吧?”
隋七爷道:“他们应该是杨毅从镖局雇来走镖的,并非荆国骑兵,虽然有些手脚功夫,但是也不至于不死不休地和我们搏命,就算追上来,应该也不足为患。不过为了稳妥,我已经砍了他们的车轴,还划破了马腿,他们一时半会,应该追撵不上来。”
琳琅听了,这才放心,转头看向了被隋七爷抱过来的温氏。
以前太小,不懂得欣赏,现在细观温氏,她长得可真好看!司徒晟面容里的那种说不出的优雅线条,应该都是承袭了他的母亲。
只是跟司徒晟呈现出来的坚毅气质不同,温氏这美极了的面庞却呈现出易碎的脆弱。
此时温氏正死死盯着楚琳琅,手指微微痉挛地抓握着,眼神也在不停变化,低低问:“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是杨郎新认识的红颜?”
楚琳琅知道她跟正常人不一样,不过她吃了那么久自己送去的药,应该有些安神的作用,所以琳琅试着跟她说通:“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小姑娘啊,经常与你儿子一同玩耍的,我叫楚琳琅。”
听到这,温氏的眼神微微起了变化,迟疑道:“儿子?我有儿子了?”
听着温氏迷惘的话语,楚琳琅的心都在微微作疼。
倒不是心疼温氏——她一直迷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疯癫,也总算是给自己的心包裹了一层乱麻护甲,不再受外界的干扰。
可是司徒晟呢?就算内心再怎么迷乱癫狂,也不得不清醒地游走在人世间,尝尽辛酸苦辣,却无人庇护。
就连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也不记得他了……
想到这,楚琳琅的心里都微微发堵,她勉强克制住突然起伏的心绪,尽量柔声道:“你的儿子,叫戒行。他很乖巧,很懂事,总是帮你洗衣做饭,你……不记得了吗?”
不知温氏是不是记起了,她只是沉默不再说话,眼神迷惘地转向了窗外。
琳琅清楚记得,温氏在江口的时候,也并不总是犯病,偶尔也会神志清醒地坐在儿子的身边,默默打量儿子瘦削的脸庞。
在她的心中,应该也有儿子的一席之地吧。
只可惜在温氏的心中,儿子并没有占据
第一的位置。
不然的话,她当初也不会被陶慧茹轻而易举地激怒,并且崩溃得失去了理智。
果然,不消片刻,温氏又反复问:“杨郎呢?他不是说,很快就来娶我吗?”
楚琳琅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试着唤醒温氏,只是顺着她的话道:“快了,杨郎住得太远,得翻山越岭才能过来呢,你乖啊,先睡一会,等过两天,他就来接你了……”
楚琳琅等一行人,并没有去圆磨县。
虽然夏青云先前的生意都在那里,可是自从吃了官司出了事,夏青云的未婚妻丘氏怕夏青云再落入那些地头蛇的手里,便去了隔壁的榆树县,租了一间屋,请郎中给夏青云治病养伤。
当楚琳琅赶到的时候,夏青云正在给伤腿换药。
挺大的小伙子也算是能吃苦的了,可依然疼得哎呦直叫,听得一旁的丘氏频频落泪。
楚琳琅待郎中换好了药,这才进屋。
夏青云一看楚琳琅,羞愧得差点跪在地上:“大姑娘,您骂我吧!都怪我,没有听您的话, ”
关于他跟宫家的冲突,在淘金之初就已经产生了。
只是那时,楚琳琅吩咐过夏青云,他们是外来的和尚,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吃些亏是福。
所以就算是嘴里的肉,也会吐出些,分给本地狼一些。
这样落得大家都有肉吃,便也相安无事了。
起初夏青云就是照着这么做的。可惜那本地狼的胃口却是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贪得无厌,想要插手炼金的生意。
而琳琅听到这话,也只是嘱咐夏青云早点将铺子脱手,彻底结束在西北的生意。
可是夏青云有些贪心了,舍不得排到年底的单子,表面上答应琳琅,已经结束店铺的生意。
其实这边却依然没有停手,打算做到年底再将店铺盘出去。
结果跟宫家撕破了脸的结果,就是招了宫家的小人诬陷,被官差发现,在他们的炼金铺子里有官矿的金砂袋子。
于是官府就以夏青云与官矿吃里扒外的矿工勾结,私炼金矿的名义,将夏青云抓了起来。
现在丘氏虽然使了银子,将人救出来了,可那炼金铺子却被官府查封,里面还有没来得及转出的金锭呢!
楚琳琅柔声宽慰了夏青云,表示身外之物哪有人重要?
如今他人没有事情就好,至于店铺上的事情,由她来处理就好了。
于是琳琅要来了铺上的帐,转头便写了拜帖,给了当地的知府。
这位白知府是在西北耕耘了十余年的老吏。
从县长熬成了知府,也不知是有几分本事,不过看这等帮衬地痞的架势,乃是个胃口不小的。
楚琳琅在西北的生意,一向是由夏青云出头。她是隐在后面岿然不动的东家。
所以白知府也好,地头蛇宫家也罢,都知道夏青云背后的东家似乎有些能量,却并不知这地契上的楚氏琳琅是哪一位。
毕竟楚琳琅一介女子,不入朝为官,远在西北的乡绅官吏如何能知?
所以当琳琅的拜帖送到的时候,白知府还撇着嘴道:“什么猫狗都能跟本官送拜帖了,什么新梅宜人?这是京城哪个官员的家眷啊?”
说完,他就想将帖甩在了一边。
不过一旁的师爷倒是及时提醒了知府大人:“这宜人通常是伯爵的夫人才可册封的爵位,想来这位女子的夫家来头不小啊!”
听了这话,白知府打了个激灵,连忙命人去请这位新梅宜人过府一叙。
楚琳琅今日走的是狐假虎威的路数,诰命封册,命妇的凤冠霞帔一样不少。
就这么一身庄重肃穆地入了知府的府门。
等落座之后,知府寒暄问她夫家为谁时,楚琳琅微微一笑:“我与夫君和离,不提他也罢。原本也不过是飘萍无依的孤苦妇人罢了,幸而得了太后她老人家,还有圣德陛下的垂爱,可以时时入宫,沾得一些荣宠罢了!”
这一席话,听得知府一愣了一愣的。
这妇人好大的本事,竟然能时时在太后和陛下的跟前露脸,这得是多大的来路啊!
楚琳琅在扯虎皮的行当上,向来是大扯特扯。这样一来,知府更不敢懈怠。
只是当琳琅表明来意,表示自己才是炼金铺子的东家时,知府的脸色就有些微妙了。
一时赔笑表示,他若是早知道,必定多多照拂生意。
可是这次,她的炼金铺上,夏掌柜知法犯法,胆敢收窃贼的贼赃,所以他也是无奈,只能依法行事了。
楚琳琅微微一笑:“我铺上每日的炼金量都是有数的,我看按照帐单子上的炼金量,都已经排到了年尾。所以从前两个月开始,夏掌柜就不再收金砂了。可是铺子里却突然冒出这么多账单没有的金砂来,而且当日后门还有被撬开的痕迹,难道不叫人觉得奇怪吗?”
知府的脸色微微沉下:“楚娘子的意思,是你觉得本官诬陷了夏掌柜?”
他拉着个长脸,吓唬吓唬州里乡绅还行,吓唬楚琳琅还差点火候。
她只是不慌不忙地一笑道:“岂敢质疑?只是我铺上的伙计遭人陷害,据说跟圆磨县的宫家有些干系。这便是另一桩官司,我自会跟宫家细细计较算一算帐。只是如今夏掌柜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是不是也该给我的铺子解封了?我铺子里还有给客商的金锭,若短少了数目,我岂不是也麻烦?”
那铺子里的金锭,早就被白知府派人腾挪空了,岂有再给出的道理?
就算她是从京城来的命妇又怎么样?来了西北地方,照样得懂规矩!吃了官司,如何能不花销些银子消灾?
至于她说什么陪王伴驾的事情,白知府也就当是听个热闹,只觉得楚氏是有三分,吹十分。
她这么个没有背景的商妇,何德何能入宫陪王伴驾?
多半是花银子买的头衔,给自己镀金用的吧?
白知府越想越觉得有理,态度也开始轻慢,越发不将楚琳琅放在眼中了,只是表示炼金铺的许多金砂来源不明,那些金锭也一律按照贼赃处理,就甭想着再要了!
楚琳琅看白知府这个态度,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这些偏远的贪官,真是越发拿自己当了土皇帝了。
她今日也没想着能要来金锭,只是来试探试探口风,容后再做打算,更没打算久留。
所以她站起身淡淡道:“既然如此,是我打扰大人了,不敢叨扰,这便告辞了!”
可就在这时,有衙役跌跌撞撞跑来,有些结巴地通禀道:“大……大人,不好了!那宫家闯入了劫匪,入门就开始打砸,宫老爷父子也被人给捆走了!”
白知府一听,便是瞪眼将目光移向了楚琳琅。
这妇人才说要跟宫家算账,那宫家便遭了劫匪,难道这一切都跟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妇人有关?
再说楚琳琅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翻。
宫家在本地势大,一般的劫匪也不敢白日登门啊!
不知为何,楚琳琅突然觉得,这一切可能跟她在救温氏时,顺嘴说自己是宫家有关。
糟糕,那群人竟然这般不依不饶,一路追到了圆磨县去了。
而就在这时,白知府也变了脸色,厉声道:“来人,将这妇人拿下!且容我看看,是何人敢在我的治下撒野!”
第113章 空城唱计
琳琅这次没有带七爷来, 可身边的两个随从却都是七爷找来的江湖朋友,身手胆色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