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三十二有伤在身,妖族现在正在搜查他,谢衡之也可能在附近,太明显的灵气的波动容易引起注意,低调行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虞禾说着就将他扶到河边,让他先清洗身上的血迹,自己则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准备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将船让出来。
她也知道这种行为比较缺德,但为了保命,目前也只能委屈对方自行赶路了。
三十二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手臂以及指缝间的血迹,虞禾这才发现他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伤口。
她瞪大了眼盯着他。
三十二知晓她的意思,温声解释道:“是妖物的血。”
“那你一副伤重到走不稳的样子?”虞禾一股火气往上冒。
“是内伤”,三十二解释道:“我的修为要拉动麒麟骨,还是勉强了些。”
虞禾想了想,好像也是,强行使用后被麒麟骨的力量反噬,的确会有不小的内伤。
她缓和下来,远远看到水面上浮着几只水鸟,不见有船只经过。
也不知道尚善和那只巨蛇谁能占上风,谢衡之和妖王本就结怨已久,尚善在妖族的地盘闹事,想要脱身恐怕难了。
虞禾回想起大蛇的指点,她的魂识缺失,多半和尚善有关系。魔族的主仆之契,或许正是她魂识缺失的关键。
然而现在她的身份是自在飞花的十九,尚善却成了谢衡之的走狗,仅凭当初那点喂食的情谊,她不确定尚善是否会帮助她。
虞禾正想着,周身的水草忽然颤了颤,她扭头看去,一只大鹅从草里探出脑袋,张开的鹅喙上露出一排细密的锯齿。
她呼吸一滞,起身就要将大鹅打飞出去,一道风刃越过她,轻飘飘地削掉了鹅首,连带着四周的草叶也一齐被削断,窸窣着飘落在鹅身上。
大鹅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断首后的身体扑腾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三十二轻咳两声,拉着她重新坐下,恍若无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带安抚:“没事了。”
虞禾愣了一下,心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一般人见到只野鹅会直接杀了吗?
三十二本人表现出来的,分明是温吞有礼的模样,行事风格又格外极端,与他此刻的温声细语显得十分割裂。
虞禾心上感到一种莫名地不安。
她轻叹口气,也没说什么不好。等回到自在飞花,这一百金大不了不要了,她得离这种怪人远一点。
正想着,就听一阵水声,终于有船只经过。
虞禾远远看去,发现是一只不小的游船,船上飘着轻纱,窗棂都是镂空的花样,远远就能听到船上的人声。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看起来不好惹,再等等。”
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一只极其不显眼的小船,船上安安静静的,也不像有什么大人物的样子。
三十二扫了一眼,眼眸微沉。
他抬手正想压住虞禾,就见她像只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长剑出鞘,不等她制住船内的人物,对方便先行感应到剑气,一招打了出来,小船剧烈地颤动起来。
小小的船舱中走出一个人,一掌拍向虞禾,她闪身避开,掌风打在水上顿时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虞禾看清是谁,脑子就像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果然人不能想着做缺德事。
鹤道望面色阴森,目光从虞禾身上扫过,又看向岸边站着的三十二。
“谁想找死?”
第63章
虞禾不是没有想过与鹤道望重逢的那一日, 只是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大打出手的场面。
鹤道望的人缘差得可怜,谁又想到他会和妖族有关系。
虞禾飞身避开一记杀招,同时湖水化作数道锁链, 齐齐挥向她。
她斩断缠上来的锁链,又有更多争前恐后的朝她打过来。
岸上的三十二也出手相助,折扇抛入水中, 激起巨大的浪花。
两人趁此机会想要逃离,却被闪身而至的鹤道望拦住, 一道长鞭从他手中缓缓化形。
虞禾自知不是鹤道望的对手, 鹤道望素来下手阴狠,祭出黜邪鞭, 显然是要将他们打得只剩一口气,
鹤道望阴着脸。“你们想做什么?”
虞禾将三十二挡在身后,解释道:“都是误会,认错人了。”
“我平生最擅长对付嘴硬的货色。”
鹤道望说着就冷笑一声, 黜邪鞭毫不犹豫朝着他们打过来,在空中挥出响亮的破风声。
承载他毕身修为的一鞭子打下去,速度快到避无可避。
虞禾用尽全力去挡, 同时一柄折扇也飞旋而至, 在她面前竖起一道气障。
虽然一鞭没有打中,浩荡的气劲仍然将她击飞, 直接砸在三十二身上。
她原先所站的位置,被这气劲的威力直接打出一道深沟。
三十二揽着她的腰,关切道:“还好吗?”
“无事。”虞禾连忙就要起身, 鹤道望已经走上前, 作势又要攻向她。
情急之下,她急切出声:“峰主!”
鹤道望动作一滞, 但并没有要就此停手的意思。
虞禾连忙爬起来行礼。
“当初在竹林中多亏峰主指点!今日冒犯,当真是我有眼无珠!峰主饶命!”
她说完后,心中仍忐忑,生怕鹤道望已经想不起来她是谁,认定她胡言乱语一鞭子抽过来。
好在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鹤道望动手,虞禾这才抬起眼去看他的表情。
鹤道望总是板着一张脸,面上始终挂着一副厌恶全世界的表情,虞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上出现不同的变化。
他瞪大了眼盯着虞禾,面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先是愕然,随后是怀疑,最后又归于一种不可置信。
虞禾担心鹤道望不肯信,又补了一句:“我以前差点烧了山,还是峰主灭的火……”
鹤道望嘴角一撇。“这种蠢事亏你好好意思说出口。”
这就是相信了。
虞禾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个还记得她的熟人,若是不去想方才差点被一鞭子抽死的事,现在她还是有些激动的。
料想身后的三十二正一头雾水,她回过头,安抚道:“你别担心,我和这位道长曾是旧识。”
鹤道望面色仍复杂,打量着她如今的模样,难得出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谢衡之知道这件事吗?”他忽然问。
虞禾怔了一下,随后摇头道:“不知道,我上次还差点叫他给掐死了。”
三十二握着她手腕的五指忽然紧了紧,虞禾以为他是好奇,示意他先别说话。
鹤道望皱起眉。“杀你,怎么可能?”
随后他意识到虞禾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才说的含糊不清,问道:“他是什么人?”
“自在飞花的同僚。”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解决。”鹤道望不耐。
虞禾领会他的意思,指尖凝聚灵光,回过头轻声道:“你先睡一觉养养伤。”
不等三十二点头,她的指尖已落在他眉心。
三十二闭着眼靠倒在她肩上,又被她挪到一边放平。
虞禾回过头看着鹤道望,对方看她的表情依然耐人寻味。
“你……真的死过一次了?”鹤道望问得犹豫,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用过这样犹疑不定的语气说话。
但比起死而复生这种不可能的事,他更愿意相信,虞禾只是消失了太久,换了一个新面目重新出现。
“死了……”她想了想,又说:“但没完全死。”
虞禾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死的话,她在这里的身体死了,但她在另一个世界还活着。
鹤道望的脸色更差了,听到这话一副要骂人的眼神。
虞禾连忙又说:“那个时候是真的死了,现在的我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勉强算是借尸还魂?”
“你方才说谢衡之杀你,是怎么一回事?”
虞禾将自己现在的身份与谢衡之的关系说了一遍,又描述了在瑶山当日的场景,鹤道望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但也没缓和多少。
“所以你方才说……你在此处,见到了跟随他的魔蛟?”
虞禾点头:“我担心他就在附近。”
鹤道望盯着她:“为什么?”
她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说:“你怕他将你当做自在飞花的人杀死,为什么不与他相认,你应当明白,他没有再杀你一次的理由。”
虞禾沉默着没有应声,鹤道望又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她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鹤道望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想再追问下去。
他也坐下来,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