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乾清宫来人了。”小欢子远远看见那一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为主子高兴不已,被万岁爷赐了福字后被冷落了这么多天,后宫里的人都在看主子的热闹,如呐喇格格更是明着嘲讽,乾清宫会来人,就证明了万岁爷没有忘了主子。
“万岁爷终于召您侍寝了。”春杏也高兴地不行,忙要跑去翻找新衣服。
云珠看了看天色,慢条斯理地将笔放下,然后给宫人的激动泼上盆凉水:“别急,未必是侍寝,先听听到底是为了什么。”
乾清宫的侍寝,历来是晚膳前召唤,从没有过一大早便来召的情况,白日宣.淫有违祖训,云珠肯定他们绝对不是为了召她侍寝而来,至于所为何事,只能等待旨意了。
只是,这太监来宣的质疑,属实让人琢磨不透。
“啊?”
“啊啊?”
云珠和几个宫人面面相觑,这乾清宫的太监过来,居然是让她搬宫,从拥挤的永和宫搬去尚无人居住的景仁宫偏殿。
惊讶之后,云珠迅速指挥几人迅速将东西收拾妥当,搬去了景仁宫的东偏殿。
第15章 铺宫
景仁宫同样位于东六宫,从永和宫出来向西,到达履和门后再向南到麟趾门,往西走过夹道便是景仁宫了。
云珠进宫日子尚短,库房里的东西不多,早上接到旨意后,不到午时,便在景仁宫里收拾妥当。
与在永和宫住的后院偏殿比起来,景仁宫住起来实在舒适许多。
云珠乍一走进这儿,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开阔的空间,虽说都是面阔三间的偏殿,但后院的规制天然便比前殿矮上几分,东西归置完剩下的空间依然很是开阔。
然后,云珠才感受到安静。和拥挤地不行的永和宫不同,作为孝康章皇后生前居住之地,自康熙登基之日起,景仁宫便没有安置妃嫔,此时偌大的景仁宫,只有云珠带着几个宫人居住。
这种安静,实在是让云珠高兴极了。永和宫里拥拥挤挤地住了那么多人,磕磕绊绊的总有吵嘴的时候,整日里不得安静,现在总算不要被吵得脑仁疼了。
“今日里是个好日子,小季子,去御膳房里点上些新鲜的菜色,好好庆祝一番。”
心情大好的云珠示意春杏拿出银子,小季子笑呵呵地跑去了御膳房。
冬日里吃锅子最为爽快,黄铜的涮锅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冒泡,塞外送来的新鲜羊肉被切成宣纸厚的薄片,萝卜白菜豆腐咸菜还有特意花大价钱要来的洞子菜水灵灵的,澥开的麻酱里添上芝麻香油、葱花香菜,云珠吃得酣畅淋漓。
大冬天里吃出一身热汗,再洗上个热水澡,这滋味,真是神仙也不换。
舒服地趴在浴桶里,春杏轻柔地用按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看着云珠白皙嫩滑的玲珑身段,春杏笑着奉承:“格格您这等人品相貌,必然深受万岁爷宠爱。”
云珠惬意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懒洋洋地说道:“先等能见到万岁再说其他吧。”
“这景仁宫都让您住进来,万岁爷心里有您呢。”春杏喜气洋洋地说道,心里想着待会儿便要找夏荷赶工做上几套鲜亮的衣裳,备着主子承宠时穿戴。
春杏的喜意已经忍不住地溢了出来,云珠轻轻瞥了一眼,还是没有给她浇上冷水,毕竟春杏现在全身心地为了自己而高兴。
康熙让她搬来景仁宫的目的,她也不懂,但她心中知道,绝对不是其他人认为的那样。
这个身子长得确实很美,弱柳扶风清婉动人,若说万岁爷见色起意,对她有几分印象,这她相信。但要说就凭借这几分印象,能让康熙为了她重开生母所住宫殿,她一万个不信。
事有反常极为妖,此事必有内情。
云珠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至于具体是什么内情,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与其每日里忐忑不可终日,不如干脆享受便好。
可惜,宫中像云珠那样清醒的人不多,远的不说,景仁宫旁边的延禧宫,呐喇氏宫中的瓷器又不小心全部失手摔碎了。
第二日一大早,云珠向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后,远远地便看见景仁宫门口乌泱泱的站满了人,走进才发现,是内务府的太监端着东西等在门口。
“小安子给格格请安了。”为首的太监一看见云珠,夸张地行了大礼。
“小安子公公快请起,不知您来这所为何事?”云珠使了个眼色,小欢子笑嘻嘻地凑上去,将小安子扶起。
“好叫格格知道,奴才奉命给您送来铺宫物品。”
这确实是清宫里的俗例,搬去新的宫殿时,一应物品都由内务府准备齐全,云珠这搬宫的旨意直接由乾清宫所出,内务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提前准备,等云珠都住了一天后才将东西送来,严格说起来,这算是内务府的失职。
“劳您费心。”云珠和气地说道,春杏早机灵地递上荷包:“这天寒地冻的,也是辛苦,等下值了请你们喝口酒暖暖身。”
“谢格格赏。”小安子打手一摸,便知道这赏赐不少,更加乐呵,扭头便吩咐小太监们将铺宫物品都送进去。
托盘上覆盖着的绸布掀开,铺宫的物品一一摆出,茶盅盖、汤匙、牙箸、蜡签不一而足。
在春杏的伺候下,云珠换下出门的大衣服,出来便看见小安子已经将东西放下,正准备告退。
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云珠眼睛骤然睁大,厉声将小安子叫住。
云珠和煦地笑意消失不见,话语间带着凉飕飕的冷意:“还请这位公公仔细一些,万不能将他人的东西送来我这里。”
确实,送来的东西都是铺宫的正常物品,不正常的是,这次送来的一大半是银制品,按照规定,银制品只有嫔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按云珠这个位份,妥妥算是僭越。
“没送错。”小安子赔着笑说道:“宫中贵人不少用着银器,不算特殊。”
云珠知道,呐喇氏和马佳氏宫中也用了逾制的银器,太皇太后对此采取默认态度,所以内务府才会为了讨好自己,将银器送来。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规章制度既然制定了出来,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云珠对宫中生活的期盼是安稳养老,何必为了并不感兴趣的银器而冒僭越的风险呢。
“还请公公将这些退回。”云珠坚持着让小安子将东西带回。
小安子一脸郁色地回到内务府,内务府总领太监看着他嘲笑道:“想去烧热灶,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有好东西还不用,真是个傻子。”小安子啐了一口。
“这才是聪明人。”总领太监呷一口茶,好心给小安子指点迷津:“这乌雅格格还未侍寝便在万岁爷跟前挂上了名,万岁爷金口玉言让她住进景仁宫,景仁宫是什么地方,孝康章皇后的居所,这独一份的待遇,可从未有其他宫妃享受过,一般人早就轻狂起来,乌雅氏还能守得住规矩,这才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小安子灰头土脸地将景仁宫逾制的东西撤回来的时候,康熙正听梁九功回禀着此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乌雅氏确实是个好的,梁九功,我记得南边新送来一匣子珍珠,成色还不错,便赏给她。”
第16章 宫妃
若说现在宫里最让人的纳闷的事,莫过于景仁宫的乌雅格格了。
若说万岁爷对她无意,但乾清宫的赏赐又时不时送来,甚至还让她住了孝康章皇后的景仁宫,若说万岁爷对她有意,但乌雅氏进宫也有段时日,却从未被召过侍寝。
饶是宫里都是人精,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万岁爷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云珠不远不近的维持着客气有余,亲热不足的距离。
这种日子,简直让云珠不要太舒服,除了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要受上几个呐喇氏的白眼,偶尔听上几句冷言冷语,其余时间她都关着宫门悠哉度日,既不用费劲地与其他宫妃维持面上交往,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伺候上面的主子,还能隔三差五拿上价值不菲的赏赐,这,不就是完美的养老生活么。
宫中无事,日子过得格外快,梅花早已凋零,海棠开得正盛,在这融融春光中,康熙又去了巩华城。
康熙二月刚下令修建陵墓,此时景陵将将动土,仁孝皇后的灵柩还停在巩华城中,康熙挥退众人,在仁孝皇后的灵前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带回来后,宫中便又有了大动作。
四月十三日,这一日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太皇太后一早便免了云珠她们的请安,景仁宫里尚无主位,能称为主子的满打满算仅云珠一人,这等自由下,云珠一不小心便放飞自我,天光大亮了仍在睡梦之中。
“格格。”春杏小心翼翼地将云珠叫醒。
“唔。”云珠从沉睡中醒来,接过春杏递过的茶盏,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慵懒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春杏看似沉稳,但推醒她的手都在颤抖,眼中还露出丝丝迷茫,这引起了云珠的注意,虽说春杏年岁也不大,但在宫里时间不短,是个沉稳的,轻易不会感到慌乱。
“格格。”春杏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说道:“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刘忠、赵寿宝去内务府传懿旨。”
说到这,春杏停了一瞬:“太皇太后召了遏必隆大人的女儿和佟国维大人的女儿入宫。”
遏必隆,佟国维!
云珠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澄黄的茶水伴着茶叶狼狈地滚到锦被上,在上面留在湿哒哒的痕迹。
春杏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擦拭,又担忧地看着云珠,虽说主子这些日子表现的好像毫不在意,但到底没得到万岁爷的宠幸,她心里的苦只能往肚里咽,这不乍一听见宫里要进新人,还是控制不住地失态。
云珠完全不知道这么一瞬间她的贴身宫女脑补了些什么,只在飞快地衡量这两人进宫后的形式。
遏必隆出身于顶级世家钮钴禄氏,佟国维的家世虽然不如遏必隆,但仅凭他家里出了孝康章皇后,便也不能小觑,这两家的女儿进宫,宫中必然又要掀起一番风浪。
康熙十四年选秀的时候,呐喇格格话里话外便说道,来年宫里要进贵主子,看样子这话是应在这两人身上。
更何况...云珠沉思着,仁孝皇后去了也有两年,太皇太后年岁渐长,精力不济,宫中于情于理都得有个新皇后。
再加上万岁爷突然去了巩华城,看样子继后便在这两位贵女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能握住后宫权利的巅峰。
不对!
突然想起什么,云珠懒洋洋地神色散去,她使劲抓住春杏的手,青葱似的指尖由于用力变得苍白:“春杏,你让小欢子再去打听一番,这两位贵主进宫后都住哪里。”
云珠待下人素来亲和,这等严肃地神色甚少出现,而这也让春杏意识到主子对这个消息的重视程度。
顾不上处理锦被,春杏急匆匆地吩咐着小欢子打探消息。
杯盏中茶水不少,春杏擦拭了半天也没将水全部吸净,剩下的将锦被深深地浸透,云珠轻轻咬着手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湿意透过锦被沾到身上,潮湿地凉意让她冷静下来。
“主子。”小欢子很快便打听了回来:“奴才找内务府的同乡打听了。”
说完这句话,小欢子停了下来,小心地打量着云珠的脸色。
云珠已然冷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小欢子,等着他的下文。
小欢子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主子,钮钴禄氏封妃,住永寿宫正殿,佟佳氏以格格名义进宫,但享妃级待遇,住,住景仁宫正殿。”
果然如此,闭上眼睛长叹口气,小欢子的消息,更让云珠确定了她心中的猜想。
“是不是钮钴禄氏这几天便进宫,而佟佳氏还得再等上些日子?”云珠眨了眨眼,继续问道。
“格格您真是神了!”小欢子露出惊诧地表情,连连奉承:“钮钴禄氏这几天便要进宫,而佟佳氏是七月初四进宫呢。”
小欢子这一句话就像一条线将散乱的线索穿起,云珠终于在心中拼完了整个拼图。
原来如此,后宫中一直不解,为何康熙频频赏赐却召自己侍寝,正是因为少了这个关键信息,若早知道钮钴禄氏和佟佳氏入宫为妃的消息,那谁都能想到,自己是做了钮钴禄氏和佟佳氏之间的筏子。
钮钴禄氏家族背景深厚,甚至得到太皇太后的支持,太皇太后让钮钴禄氏较佟佳氏早进宫几个月,不就是想着让她和康熙提前培养感情么。佟佳氏虽然家世弱了些,但作为康熙嫡亲的表妹,和康熙的情分并非一般人能比。
云珠不知道中间的内情如何,但现在的结果便是,佟佳氏即将成为景仁宫主位,她未来的日子都要受制于她。
至于佟佳氏到底筹谋着什么,此时且看不出来,但云珠猜测,莫过于让她当争宠工具罢了。
云珠苦笑,形势比人强,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招拆招顺其自然。
不论云珠或者其他宫妃对于钮钴禄氏和佟佳氏进宫是何看法,钮钴禄氏都在既定的日子里进了宫中,成为永寿宫宫妃。
当天晚上,乾清宫便传来消息,召永寿宫宫妃侍寝。
第17章 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