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点就不必跟师父说了。
玉晚便道:“我要是难受我会说的。”她踮脚瞧了瞧前面,她刚才有闻到素包子的香气,“我有点饿。师父,无沉,陪我去用点早饭吧?”
万事身体为先,两人无不应好。
遂走出荀家在的这条街,顺着包子香气拐到隔壁,刚出炉的大包子正热乎着,排队的人不少,可见味道不错。
排队的人虽多,店里倒还有空位,玉晚便让师父先进去坐,她跟无沉排队。
无沉道:“你也进去。”
玉晚回头问:“怎么?”
无沉答:“人太多了。”
说话间,前面又有人被挤得直往玉晚身上靠,无沉立即把手一伸,替她挡住。
玉晚望见他这举动,顿时眼睛一弯。
原来同样是人多的场合,在荀家他会用灵力化作屏障护着她,但在这里,不适宜动用灵力的时候,他是这样保护她。
那她就更不能进去了。
否则下次再想碰到这样的场合,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便想了想,想出个他绝对没法拒绝的理由:“这家的包子口味好多,我要挑我想吃的。”她几乎理直气壮,“你又不知道我的喜好,万一挑到我不喜欢的怎么办。”
无沉果然没再让她进去。
不过就这么干等着有点无聊,玉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她问他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无沉很认真地答,“只要能果腹,我都可以吃。”
“就一点讨厌的东西都没有吗?”
“没有。万物皆为恩赐,任何食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那我境界没你高,我就讨厌好多。各种花煮的茶,还有这种露水那种露水,真的每一样都好难喝,但每次都得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一滴不剩,真当我是仙女,天天光喝点水就能饱。”
这是说她在玉族里的境遇。
无沉听着,未作评价,只道:“你现在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玉晚点头:“嗯,现在我随便吃,没人能管我。”
又想其实多亏在玉族的时候天天喝露水,没怎么尝过荤腥,否则现在顿顿吃素,她还真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思绪由此扩散,玉晚感慨道:“以前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忽然无沉道:“照晚。”
“嗯?”
“你给那位小施主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玉晚:“听到就听到了呗,又不是什么藏着掖着不能让其他人听的话。你提这个做什么呀?”
无沉说:“我想知道,你当时所言是出自真心,还是只为了劝那位小施主?”
“两者都有吧。”
玉晚突然心生直觉,他这问题很重要。
便仔细寻思着答:“虽然我跟她被伤害的方式不一样,但从本质上来说也算有相似之处。那既然我有和她差不多的经历,万一我的经验刚好对她有用呢?你也知道,她那个状态很危险,我要是不赶紧想办法劝她,等日后回想起来,我可能会后悔我当时怎么没能救她。”
救她。
无沉默念这两个字。
须臾道:“你自己呢?”
“我?我当然早就看开啦,”玉晚笑着道,“不然我现在哪能站在这跟你说话。”
无沉没再问了。
却是玉晚反问他:“所以现在还觉得我着相吗?”
无沉摇头:“不觉得了。”
但……
看着面前好似真的如话中所言,已经对过去那些伤害完全不在意的少女,无沉微微凝了眸。
……世人皆苦。
她明明身处苦厄,却还想着救别人。
她救别人——
那他来救她。
第15章 失礼
车水马龙,熙来攘往。
人流如梭的店铺前,一身赩炽的少女边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边频频回头跟身后的人说话。
那赩炽实在惹眼,教过路人纷纷驻足,更教刚决定好的人凝眸再看她一眼,便越过她看向四周,以免她又被撞到。
原本无沉这反应,玉晚该注意到的。
奈何她排在他前面,不好一直回头盯着他,她就没能发现,只重新聊起包子口味。
“有雪里蕻哎,”玉晚问他,“你吃过雪里蕻馅儿的包子吗?”
无沉说:“吃过。”
玉晚说:“我也吃过,但不喜欢。”
或许是以前压抑得太狠,又或许是太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无沉,总之玉晚现在只要提到不喜欢或者不满意的就容易多话,大有要将敢爱敢恨这个必备标识烙在身上似的。
眼下便是,她嘀嘀咕咕地同无沉吐槽:“我当时咬第一口就觉得味道好怪,试了第二口还是很怪,就偷偷把剩下的都塞给照七师兄,幸好她不嫌弃。”末了没忘妖女式地踩一捧一,“素包还是豆腐的最好吃。”
尤其麻辣豆腐馅儿,光想想就要流口水。
说到这,眼看马上要排到自己,玉晚忙转过去,往前挪步子。
却是刚挪两步,就听背后无沉道:“那等下多要些豆腐的。”
玉晚便又扭头:“我和师父是都能吃辣啦,你能吗?”
无沉说:“能。”
听他语气平淡,俨然吃辣已是寻常,玉晚立刻认定他吃辣一定相当厉害。
孰料等包子送上桌,玉晚眼睁睁看着他才夹起包子咬两口,当即整个人都是一顿,白净的面孔瞬间泛开淡淡绯色,如雪中红梅,颇有些惊艳。
而随着面色泛红,他咀嚼的动作也停住,被辣到了。
眼尖地望见他眼里都蒙上层薄薄水雾,玉晚明白,他是真受不了这个辣味,否则不会失态至此。
但到底是头一次见他这不复寻常平和的模样,玉晚难免有点想笑。
原来他说的能就这种程度啊?
因先前排队时全要的米粥,刚店家送来的都是才出锅的,又烫又浓稠,即便放凉了也不太能解辣,玉晚起身去要了碗豆浆,用灵符降好温端给无沉:“这个能解辣,快喝。”
无沉在她去要豆浆的空当里已经吃完那个包子,此刻被辣得完全说不出话,只得点头以示谢意。
他双手接过豆浆,低头喝了大半碗,才勉强压住那股辣意。
然面颊和眼睛还是泛红,连带嘴唇也红上许多,额头和鼻尖更微微溢出汗来,直让玉晚顾不得寂归在场,连瞧好几眼,觉得他正应四个字,秀色可餐。
要不是师父在,她可能已经摸出手帕,装作要给他擦汗逗他了。
捏捏蠢蠢欲动的手指,玉晚问:“好点没?”
无沉说:“多……”
才一个字便停住,原来他声音也被辣到喑哑。
他只好哑着嗓子道了句失礼,将剩下的豆浆喝完,又偏过头用袖子挡着微微调整了下,如此虽嘴里仍有残留的辣意,但声音已差不多恢复正常,他这才把刚才只开头的谢道完,表明他已无大碍。
瞧他脸还有点发红,玉晚干脆又要了碗豆浆给他。
然后说:“早知你不太能吃辣,我就不要这么多豆腐的了。”
无沉摇头:“是我失策,我没想到这家店的辣味比一刹寺的饭食要重。”
玉晚道:“那你们饭食好清淡。”
无量寺的斋饭放辣的话,跟这家店差不多,比如旁边的师父刚才就吃得面不改色。
当然她自己也是面不改色。
真要她说,这种程度的辣味其实大多数人都能接受,且非常喜欢,否则先前排队的时候不会差点没能买到这最后几个豆腐包。
暗暗记下无沉偏好清淡,不太能吃辣的饮食习惯,玉晚让他不要再吃豆腐的,她刚才新要了不辣的馅儿,他可以吃那些。
无沉有点赧然。
即便是他少时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他着实是吃不下这种辣,便双手合掌,愧疚道:“让照晚居士费心了。”
玉晚摆摆手:“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嘛。”
等新包子送上来,他们重新动筷,这下总算没人被辣到呛到。
吃完付钱,出了包子铺,玉晚问寂归:“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寂归正待回答,忽然,他看向无沉,无沉恰巧也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
仿佛凭此互相确定了什么,寂归道:“先出城。”
话落,玉晚也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