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是真开心。
开心到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未免一个没注意就要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起来,只好克制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去,说:“真好,我可以跟你一起啦。”
无沉持珠的手微微一顿。
他重复道:“一起?”
玉晚嗯嗯点头。
“反正入世去哪都行,我想着不如跟你一起好了,”她歪歪脑袋,发间的石榴花随之轻晃了晃,“你介意多个拖油瓶吗?”
说完立即暗道自己蠢。
她是高兴傻了吗,怎么能直接说自己是拖油瓶?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再好心的人怕也会嫌拖油瓶碍事,便又急急补充:“等我开始修太上忘情,我就不是拖油瓶了。”
她说得急切,几乎要对天发誓。
“我不会拖你后腿,我可以保护你的!”
无沉自然不会让她对天道起誓。
但同样的,他也不会就这么答应。
他道:“倘若我不同意呢?”
“……那就,没办法咯。”
玉晚倒不是没想过这点。
虽然在跟师父说之前就已经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同时也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眼下真听到无沉这么说,玉晚不免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发热的大脑一下冷却,笑容也收敛。
她拧着眉,表情严肃,似乎在认真思考。
唯背后不叫无沉看见的那双手,十指快要扭成麻花,关节也隐隐泛白,显然她内心并不如面上这么冷静。
但还是在思考完后,尽可能让语气不太失落地道:“那就只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了,反正我没灵力,你要是想甩开我,我肯定跟不上。”顿了顿又说,“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偷偷跟踪啦,我还不至于这么变态。”
话说到这份儿上,其实玉晚明白,无沉不想让她跟着。
应该的。她想。
换作是她,她也不愿意好好一个人的独行之旅,突然多出个拖油瓶来。
并且还是个心仪自己的拖油瓶。
这样双重身份叠加在一起,但凡正常人都会拒绝的吧。
毕竟同行不是小事,尤其她还没恢复灵力,她跟无沉一块儿的话,无沉势必要顾及她的安危,以及这这那那各种方方面面,绝非先前她想让他夸她那样撒几句娇,他就能答应。
在某些方面上,他固守的原则很难因外界动摇。
更枉论是因为她。
正当玉晚思索等会儿该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无沉走,才显得她没那么黏人,比较洒脱,就听无沉道:“我没有要甩开你。”
玉晚眨了下眼。
巨大的惊喜陡的迎面而来,砸得玉晚头晕目眩。她一时没能回神,愣愣道:“所以呢?”
“所以我同意了,”他说,“我会与你一起。”
玉晚愣忡着,没说话。
她不自觉抿起下唇,看着他。
像是实在过于惊喜从而不敢相信,又像是想要确认他此言是否出自迫不得已。
无沉继续道:“上人也是同意的。”
否则不会在走前刻意提起太上忘情,一面为点拨她,一面也为托付他,希冀他能让她不为情所累。
到底她的情源自于他,他责无旁贷。
或者说——
即使玉晚没有主动同寂归提出想和无沉一起,无沉也会在处理完这里的事后,前去无量寺找她。
他既要渡她,就不会容许在他看不到、不知晓的情况下,任由她因情而饱受折磨,抑或是对他更加情根深种。
诚如她先前所言,她才刚喜欢上他,她不会那么快就放下,他自然也不会认为她前脚刚回了无量寺,后脚立即就能将他忘却。
因此他得……
看着她。
“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与我一起的话,不用去寻机缘吗?”
机缘?
玉晚茫然一瞬。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
便不解道:“能遇见你,就已经是我的机缘了啊?”
明明是在反问,但无沉完全能听出她的郑重,她望向他的目光也不容置疑。
仿佛在她心底里,他并不仅仅是机缘这么简单。
无沉这一霎想了很多。
但终究按下那点不知因何而起的波澜,道:“我不是你的机缘。”
玉晚摇头。
她固执地说你就是。
她道:“师父说过,真正的机缘不是刻意去寻的,是自然而然遇到的。我能遇见你,不正是机缘吗?再说了,”玉晚突然想起先前梅七蕊夸她名字时的说法,立刻学以致用,“机缘这种东西,不该是我本人说了算吗,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机缘。”
有点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意思。
“……”
无沉默然。
少顷,他略有些无奈地一笑:“我辩不过你。”
听出他这是默许了,玉晚也没忍住笑。
她心里有点期望达成的小得意,又有点如处梦中的不可置信。但很快,这些情绪统统化作兴高采烈,她眼睛很亮,整个人神采焕然,笑颜愈发明媚。
不过到底克制住,矜持地道:“谁跟你辩啦,我说的是事实。”
无沉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玉晚问:“咱们去哪呀?”
无沉道:“先去看看方才那魔修是在哪儿动的手。”
就刚刚玉晚去而复返的那么一小会儿工夫,无沉已经将几具尸体连带散落的心脏等收殓完毕,此刻他取出传音符通知城主,请城主府派人接手。
很快,城主府来人,无沉念完往生咒,将事情交代清楚,便和玉晚去寻最初的事发之地。
循着残留的魔气,两人穿过树林,不多时便到了座位于山脚下的村庄。
村庄不大,统共也就三四十户,阡陌纵横,鸡犬桑麻,好一派田园风光。
到这里,魔气的踪迹便消失了,不论是玉晚的金莲,还是无沉的心莲,都再没感知到什么特别的动静。为首那户人家的门前有条狗本在趴着睡觉,此时嗅到陌生气息,霍然起身冲两人所在的方向汪汪叫,门内随之传出脚步声,玉晚和无沉对视一眼,收起莲花走过去。
两人才露面,那狗就不叫了,转而摇起尾巴,望着两人直哼哼,一副要不是被链子拴着,非得扑过来撒娇求抚摸的样子。
这时那脚步声的主人也来到门口,说:“谁啊?”
是位上了年纪的农妇。
眼看无沉要对这明显常年在田间劳作的主人家文绉绉地称施主,玉晚上前一步道:“大娘,我们想打听一件事,这几日村里可有人见过什么不太寻常的东西?”
“不寻常?”
大娘想了想,摇头。
玉晚正要道谢,去找别人问问,就见大娘猛地一拍腿。
“哎,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股特别奇怪的黑气吧,我大儿子见过,不过儿子上山采药去了,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
玉晚和无沉简单商量,决定借宿一晚,等大娘的儿子回来。
许是瞧自家狗很亲近两人,又无沉那模样一看就是个良善温和的,大娘很爽快地应下借宿,边带两人往院子里走,边问怎么称呼。
无沉没有回答。
他大约在想他与玉晚并非同门,加之西天不常用师姐师妹这类称呼,便一时没能想出合适的字眼。
先他想到的玉晚道:“大娘叫我照晚就行。他的话,他是我……哥哥。”
是她情哥哥。
更是此生心上良人。
第17章 哥哥
“我说呢,我一看你俩就觉得像,果然是兄妹。”
玉晚听了,问:“哪里像?”
大娘回头瞧了眼:“就是像,具体哪像我还真说不出来……夫妻相知道吧?反正就看起来有点像。”
玉晚哦了声。
夫妻相啊……
她本来就因为能和无沉同行而高兴,这下更高兴了。
高兴得顾不及观察无沉的反应,她快走两步跟大娘并行,问大娘家里除了大儿子还有谁,再娴熟不过地唠起家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