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姨娘这边,出门打探的下人早就跑了回来,回禀老爷正往涵香院来。
舒姨娘将头上的绢花重新换了,精心挑选一朵色泽清丽的簪上,又揽镜自照了下唇上的口脂是不是太过鲜艳,这才放心。
屋内薰笼烧得室内温暖如春,一席单衣的舒姨娘静静坐在窗前的玫瑰椅上,小几上摆着傍晚现摘的腊梅,此刻正飘出淡淡的幽香。
她环顾屋内,又让丫鬟熄了几盏灯,屋内光线忽明忽暗,氤氲着一种暧昧的气氛。
舒姨娘坐在花前灯下,又刻意拿着菱花镜照了照,将额发捋了捋,使之自然飘逸地垂下,终于满意,静静赏花,等着鱼儿上门来。
这老绿茶,怕不是和佟茉雪才是亲母女吧。
这边佟国维刚迈步进涵香院,原想先去看看女儿,丫鬟却道:“姑娘今儿从云畔轩回来,难过了一下午,晚上什么也没吃,就睡下了。”
佟国维心中一酸,看来他话果真说重了,明儿得好好哄哄她。
转头看向舒姨娘的屋子,灯光昏暗,该不会也歇下了吧?
他皱了皱眉,问身边随行的小厮:“不是让给舒姨娘传话吗?”
一旁的婆子忙道:“姨娘给老爷留着灯呢!”
佟国维心下明了,抬腿就朝舒姨娘屋内走去,丫鬟忙打帘子。
他前脚刚迈进屋子,迎面而来的暖气和阵阵清雅的梅香,便将他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净。
入目便是一袭单衣,倚窗而坐的舒鸣珂,烛光浅浅勾勒出她里面心衣的轮廓,和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姿。
她和往常一样柔情蜜意的凝望着他,但今日却没上前来迎接,而是朝他勾了勾手指。
纤细的手指也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屋内丫鬟自觉地退出了房间,佟国维虽有好几个儿女,也不过将将人到中年,正是奋余力的时候。
他喉头发紧,几乎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情/欲,径直上前一把就将舒姨娘抱起。
霎时满室春光,锦绣衾内,两人解衣相抱,好一番温柔缱绻,恣意欢谑。
直到弦丝雕花架子床持续了好一阵的抗议,两人这才罢休。
事毕,舒姨娘软软地倚靠在佟国维怀里,纤细的手指绕弄着他下颌的髯须,“夫君,听说你今天生婉仪的气了?”
佟国维此刻心满意足,斜倚在床榻上享受爱妾的绕指柔情,轻声道:“是我太严厉了,女儿家有点争执很正常。”
舒姨娘又问:“你看咱婉仪人品相貌怎样?”
佟国维不知其意,不假思索道:“我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
舒姨娘趁机道:“夫君,你看婉仪待字闺中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秀女大选,要不你找钮钴禄家退婚,送婉仪进宫吧。”
“什么?你让我给婉仪退婚!”
原本一脸餍足的佟国维腾得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侧身看向枕边人,眸色渐深。
舒姨娘见他脸色大变,捂着被子有些娇怯地说道:“我这不是在和夫君商量嘛,以咱婉仪的才貌不入宫可惜了。”
佟国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下了床,从地上捞起衣服,胡乱套上。
床上的舒姨娘,披散着头发,未着一缕,犹豫着没有下床挽留,只是眼里含着泪光望着佟国维。
佟国维穿好衣服,阴沉着脸就要往外走,舒姨娘这下慌了。
她只着了件心衣,便从床上飞快地下来,扑向欲要出门的男人,一把抱住他的腿,跪在地上哭泣道:“老爷,我说错什么了,你怎么责备鸣珂都行,这样不发一言,我害怕……”
佟国维停住了脚步,俯视脚下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冷冷道:“害怕?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话一出口,他整个人也跟着上了头。佟国维那颗中年男人的心,感到有些受伤。
本以为这画烛摇光是为他精心准备的,没想到,他眼中乖顺的爱妾,是在这儿等着他。
地上的舒姨娘浑身打着哆嗦,但又不敢多说话,只管泪眼朦胧抬头看着佟国维。
佟国维指着她,恨恨说道:“茉儿可是宫里太后钦点的,你以为谁都可以不经过秀女选拔进宫吗?”
说到这儿,他看着地上的女人眼泪如珠子般往下落,到底还是不忍心,又把声音放软和了些。
“就是咱们婉仪能和钮祜禄家结亲,也是因为我佟家承蒙当今圣上隆恩,你以为钮祜禄家是能随便攀亲的啊?人家那是开国功臣!”
舒姨娘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再看佟国维,脑子却飞转,为何今日佟茉雪说原本是要她女儿进宫?
想到有可能是佟茉雪骗了她们母女,舒姨娘恨得牙痒痒的,凉凉回了一句,“也是,福晋地位尊贵,就是二姑娘的婚事,想来老爷也是做不得主的。”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这个当爹的没用吗?
佟国维怒极拿起桌上的茶盏,往地下一摔,用力一扯衣襟,回头看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冷冷道:“好,好得很呐!”
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
翌日清晨,如岚捧了一盆水仙从外面跑进屋内,将它放置在窗前的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
然后又跑到佟茉雪身边,扑闪着亮晶晶地双眸,“姑娘,你猜昨晚涵香院里发生什么了?”
佟茉雪手里正拿着一张香方,桌上则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她今天要研究如何制作“二苏旧局”。
“二苏旧局”是她在没穿书前,从陈云君先生的《燕居香语》里看到的一个香方,为的是纪念苏轼、苏辙二人。
作为一个生活博主,穿到书里的生活还是比较无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困在这本书里多久,于是无事将记忆中的方子写了下来,打算亲手制作。
这味香先是以沉香为骨,将沉香、檀香、琥珀、乳香混合均匀。
如月将手中的枣花蜜递给她,分多次加入枣花蜜后,佟茉雪这才悠悠说道:“你又去外面打听到什么趣事了?”
如岚边帮着一起揉香丸,边将昨儿佟婉仪回到涵香院好一通哭闹,舒姨娘又是晚上如何向老爷邀宠献媚,深夜老爷却满色阴沉,满身怒气地从涵香院回到前院书房的前因后果通通道来。
佟茉雪嘴角微弯,将手中的香丸揉出一个光滑香韵的小球,这才笑道:“打听到阿玛为何生气了吗?”
如岚瞅着自己手里揉搓的香丸,对比了一下姑娘揉的,有些嫌弃自己手笨,便将香丸递给如月加工,如月嗔了她一眼。
如岚拍拍手:“我用一盒蜜合酥,和当晚涵香院值夜的福妞打听到,原来是舒姨娘想让老爷给大姑娘退婚,然后送大姑娘进宫!”
佟茉雪扑哧一笑,将揉好的蜜丸在碾碎的茉莉干花中滚了一遭,细嗅了一下,甜甜的。
制香是个精细活,忙活了一上午,佟茉雪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端起茶盏,静静品茗着。
根据弹幕内容透露,她猜测这本小说的原女主应该是佟婉仪,但她却是佟家的庶出小姐。
从佟国维这个渣爹的态度判断,佟婉仪的亲娘作为小妾应该很得宠。身为嫡女的原主很看不惯她们母女,平时估计没少挤兑她们。
佟婉仪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虽然仗着有佟国维的宠爱,但在原主母女俩的面前,始终低人一等,因此养成了个心高气傲的性格。
昨儿佟婉仪被渣爹禁足后,多半在舒姨娘面前发了好一会儿癫,这才有了后面舒姨娘求佟老爹退婚那出。
“把佟婉仪想要悔婚的消息散播出去!”佟茉雪放下茶盏,平静地说道。
如月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姑娘,姑娘从来都是不屑于后宅争斗的,怎么转了性?
如岚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就领命退下了。
佟婉仪仗着老爷的宠爱,没少膈应她们家姑娘,更是不要脸地抢了姑娘的未婚夫。
她们姑娘这是想开了,终于要反击了。
此时佟茉雪头顶的弹幕一片哗然。
【啊,这女配恶心死了,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人啊】
【作者抽得什么风啊,为什么要让女配入宫啊】
【前面的,这就破防啦?这么玻璃心,看到后面,这个作者估计会创死你。】
【疑问三连。】
【前面剧透狗。哼,这个茶里茶气的女配进宫一年就当了贵妃,然后是皇贵妃,最后还当了皇后。】
【啊啊啊,你才是剧透狗吧,小心网友问候你族谱。】
佟茉雪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贵妃、皇贵妃,还能混个皇后当当?
还是所谓千古一帝的康麻子的皇后,这贵族体验直接拉满啊,这趟穿书之旅也算值了!
此时一个不太显眼的弹幕飞快飘过,却让佟茉雪那颗美滋滋,飘飘然的心,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
【只当了八个小时皇后也好意思拿来说,笑死人。】
【咱晚晚可是当了22年实际的康熙后宫之首。】
佟茉雪丧了,还真是一辈子当女配的命。
但随即,她又精神抖擞,振作起来。
当泥马的女配,老娘要躺平,好好享受一下这书中的富贵生活。
人要是没有欲望了,那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哪怕是做一场梦,也得在梦中过得舒心。
第5章 入宫
春日晴好,风轻云净。
佟茉雪在拜别了阿玛额娘后,乘上了恩赐的四人抬小轿。
回想起与赫舍里氏告别时,她那因为流泪多了镶着红肿边的眼睛,佟茉雪心中就酸酸的。
偌大的佟府里,佟国维可不止舒姨娘这一房娇妾。她或许也曾满怀希冀地嫁到佟家,却又在认清现实后心如槁木。
现在她女儿也要经历与诸多女人分男人宠的日子,她心中如何不忧心难过。
但她佟茉雪是什么人,一个打定主意要躺平的人,智斗嫔妃,攻略帝王,那都是不可能的。
争宠是不可能争宠的,混吃等死当闲鱼还差不多,舒舒服服躺平才是真理,谁要是来破坏她的享乐大业,别怪她触发绿茶被动,抽得那人找不着北。
“佟格格到!”
一个尖锐且细长的声音,打断了佟茉雪的思路。
落了轿,佟茉雪扶着如月的手缓缓迈步走出来。
只见四个宫女,三个太监分别立在宫门两侧,全都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奴才们恭迎佟格格,佟格格吉祥如意。”
这阵仗可比佟府里大多了,在佟府,佟茉雪院儿里的丫鬟婆子也不少,却也没有这般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