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星天打开食盒,见里头掉出一封信,愣了愣。
信就掉在陆崇手边,他顺手捡起来,最上面,一行笔锋略显圆润的楷书,上面写着“陆崇亲启”。
星天忙说:“七爷,是我没检查好,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
陆崇在朝中官位特殊,总会有各种人用各种方式,求他办事。
前几年最多,这种食盒里塞信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但陆崇肃清过下人后,这种事再没发生,星天懊悔自己没先打开看,让陆崇看到这封信了,是他的问题。
他正焦头烂额,却看陆崇抬眉:“无妨。”
星天一愣,他家爷不是最讨厌旁人用这种歪门邪道,求到他头上么?
而陆崇不止没有不悦,还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看起信中的内容。
星天暗道怪哉。
须臾,陆崇皱起眉。
将信放了回去,他叫雨山:“你去水天阁递个消息。”
听到是水天阁,星天突的提起精神,说:“对了爷,刚刚是小翠送食盒的。”
陆崇:“嗯。”
看来,信是水天阁送的,星天又觉陆崇没有不悦,也不奇怪了。
而那头,云贞才放松没多久,雨山就偷偷来了,说:“七爷有事,请姑娘晚些时候,在静远堂后一聚。”
云贞愣住,小翠也纳罕。
信刚送出去,他就来找自己,他怎么知道,就是她送的信?
她不是没想过是笔迹败露的,可她只在陆蔻那学字,与陆崇,就是偶有交流,也没在他面前写过字。
心有疑窦,她收拾了一下,带着小翠去了。
第三十六章
◎他能不能记她好的地方呀。◎
在去静远堂的路上, 云贞心内复盘。
她之所以敢让小翠去送食盒,也是笃定, 不管她找谁帮忙, 陆崇想查,迟早都可以查到,毕竟都是侯府的人,谁敢瞒着七爷。
加之此事又急, 她放弃所有曲折的手段, 直接用这种方式告知, 免得拖越久, 越找不到晚香。
只是, 她不想被陆崇立时发现是自己。
她在信里,没有点出晚香做了什么, 隐去陆蔻去灵云寺的事,只说陆蔻那次被大夫人所罚, 与此有关。
并且言辞恳切, 希望陆崇找回晚香。
比起陆蔻的安危, 这封信的主人是谁, 不重要,她以为陆崇会先去找晚香。
以及等他知道晚香说的是什么, 或许就不会找她了,毕竟此事关乎大房二房的体面,她一个外人介入,不合适。
至于知道真相后,怎么决定, 也是陆崇自己的事。
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小心思。
而且, 小翠经常被侯府的丫鬟小厮使唤做事, 单单小翠,是不能叫陆崇如此肯定,信是她写的。
罢了,自己做的不是坏事,她心下渐定。
到静远堂,已过戌时,天色渐暗,云贞刚抿口茶润喉,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站起来,垂着眼睛,瞧陆崇着一双皂靴,走到案几旁。
他呷了口茶,声音微沉:“信我看了,已着人去寻那晚香,具体是何事?”
云贞一愣,她稍稍抬起眼,与陆崇目光对上,又立刻挪开视线,她没有选择否认,而是轻声说:“这事,还得七爷自己问晚香。”
陆崇:“嗯。”
听她这么说,他也不追问了。
不过,云贞又想,既然他不想追问,又为何把自己叫来静远堂。
这不就有些“多此一举”么。
不过,云贞有疑虑,不妨现在提出来,说:“七爷是如何肯定,信是我写的?”
陆崇抬眼看她。
云贞身体坐得笔直,手指也忍不住蜷在一处。
他在桌上铺开一张纸,然后拿起笔。
那笔不是他寻常的姿势,而是将云贞拿笔的模样,学了个十成,接着他扭着手腕,写了几个字。
他将纸递给云贞。
云贞接过,上头只写了两个字:如此。
他有他的笔迹,但这么写出来,和她自己的笔锋,还真神似。
她脸色“刷”的一红,陆崇竟然从她在他这画画时,握笔的姿势,就猜出她的字迹!
果然,只听他说:“姿势会影响运笔,你的字迹,势必圆润。”
云贞:“……”
她不安地捏着纸张,她改不正,就惯于偷懒,从前如何握笔,现在就是怎么握笔。
却没想到,轻易让他猜出她的字迹,自己还百思不得其解。
陆崇轻揉自己的手腕,他垂着眼睛,又说:“那个姿势伤手腕,尽量改了。”
云贞:“哦,嗯。”
她白皙的面颊上,浮出红云。
天爷啊,他居然记到现在,该不会她每次握笔的时候,他都看了几遍,只是没说吧。
她宁愿陆崇板起脸,训斥她拿笔不对,也不要叫他一直记得,自己是怎么拿笔的,甚至还能还原。
他能不能记她好的地方呀。
她低着头,脸上热得慌,却听陆崇又问:“一杯现在如何?”
那白猫儿在水天阁,住得十分舒心,前几日,打碎了云贞一盒罗记脂粉,它脚底沾了脂粉,到处乱跑,留了一地的猫爪印。
云贞为收拾屋子,累了老半天,还在被子角落发现一个猫爪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想到猫儿,她心中舒服了些,不会自顾自尴尬了。
她轻声回:“好着的。”
只是不知道,一杯为何叫“一杯”,稍显冷情。
她不好问,怕耽误他时间。
她想了想,小声说:“那七爷,我回去了。”
陆崇从鼻腔里应了声。
云贞偷偷松口气。
直到回到水天阁,她才发觉,自己把陆崇写了“如此”两字的纸,一直抓在手里,给带了回来。
不在他跟前,她没那般不自在,只是,再看这两个字,那钝钝的笔触,侵袭了陆崇原来的锋利的字迹。
如此圆润的两个字,居然真是他写的。
她后知后觉,忽的一笑。
另一头,云贞提醒得早,陆崇着侍卫蒲齐几人,在外头找了一日,便找到晚香。
只是,这姑娘十指被夹烂,牙齿被敲掉几个,如果不是蒲齐他们找得快,她还得被虐待好几日,最后会被沉河。
她一看到侯府的人,惊得神色半疯,抱头惨哭:“不要杀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说出去的,求求你们放过我……”
蒲齐和星天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忍心。
陆崇知道后,便知云贞提醒得是时候,他说:“先养一阵……蒲齐,你去找红豆。”
他调查过,晚香和红豆关系十分要好,前不久,红豆因偷窃财物,被赶出侯府,如果晚香一直好不了,还可以问红豆。
雨山奇怪:“七爷为什么不直接找贞姑娘问?”
星天站在倒茶,瞪他一眼:“你可别跟七爷这么提,这事摆明是贞姑娘管不了、不想管,推给七爷的,七爷折回去问她,那不是就成了审讯?”
到时候,贞姑娘得躲着七爷走。
雨山懵懂:“竟是这个原因。”
星天盖上茶盖,压住漂浮的茶叶,心里也随之上下起伏。
但愿他没有猜错。
...
红豆离开侯府,就有些久了,交由蒲齐几个侍卫去办。
星天则去查是谁虐待晚香,毕竟晚香对侯府的人反应太大了。
这不查就罢了,一查,星天脸色变了又变,连忙禀报陆崇:“爷,王平业指证,是大郎做的。”
陆崇抬头,向来沉静的面容,也难掩讶异:“大郎?”
二房着力培养陆旭,陆旭四五岁,老侯爷尚在时,就曾去老侯爷那呆过一个月。
当时陆崇也不过十来岁,和他玩得算是要好,陆旭还差点只想叫他兄长,不愿叫他小叔。
只不过年岁渐长,他们也知晓大房二房的龃龉,陆旭被三嫂管得严,他们叔侄,便止步于此。
但他印象里,陆旭一直温良恭让,有些少年气性,却不打紧。
如今,他却指使人对一个婢女下如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