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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贞:“……”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陆崇该不会以为她半夜害怕,所以来找他?虽然这种猜想,不能说全错。
    总比让她承认向他明说,自己在好奇他的身体来得好。
    可床榻再大,她也会挤到他的,她脑海里嘀嘀咕咕,实则也困极了,陆崇被寝之中,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她渐渐迷糊。
    不多久,她下意识翻身,身体骤然腾空。
    床榻太小,她会掉下去的。
    云贞倒吸一口气,而陆崇的手,却更快地圈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回榻上。
    她着实受惊,呼吸紧促。
    陆崇起身,难得,他鬓角的头发,有一点点乱,也让他向来平静的眉眼之间,多了点起伏波澜。
    他垂着眼眸,问她:“去床上?”
    云贞连忙点头。
    下一刻,她骤然腾空,陆崇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还好这是第二次,云贞有些习惯,顺势环住他的脖颈。
    好像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他步伐稳,撇开床幔,轻轻放下云贞,折回去,拿了个枕头回来。
    那分出去的枕头,头一次回到床上。
    身侧多了一道呼吸,云贞闭眼,眼睫如蝶翼般颤了颤,她等了会儿,偷偷睁开眼睛,看到平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已阖起双眸,呼吸绵长。
    云贞将手,放在心口。
    自己是不喜欢夸张的肌肉,不过,喜欢有力量的男人。
    然而下一瞬,男子再度睁开眼睛,他翻身,对着她。
    云贞愣了愣。
    陆崇宽大的手掌,覆在云贞光洁柔滑的脸上,他的拇指,缓缓揉过她眼下,便见她双瞳若星汉璀璨。
    床幔之中,男子声音低低的,说了句什么。
    云贞面色一红,小心翼翼合上眼眸。
    他低头,另一只手,勾住她那抹细腰,虎口嵌住,微微加重力度,一掐。
    云贞气弱,“唔”了声。
    夏日暑气起,房中冰盆冒出丝丝凉意,唯床幔之中,灼而不烫的气息,久久难以消散。
    后半夜,陆崇洗了个冷水澡。
    ...
    第二日,云贞看着镜子里,自己殷红的面颊,用手心拍了拍。
    还没等她捋清,长春堂那边却来人,把云贞叫过去,云贞记得老夫人礼佛,她换了身素一些的衣裳。
    那嬷嬷提前知会云贞:“七夫人,等等堂上,是有大事的。”
    云贞:“什么事?”
    嬷嬷又说:“那老夫人是来寻亲的。”
    却说这小半个月,镇国公几次递拜帖过来,侯夫人都压下来,老夫人陆氏无奈,写了封信陈情,最后,又亲自来侯府。
    侯夫人和秦淑慧也才知道,原来云贞是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孩子。
    当真叫二人大吃一惊。
    如今,国公府再上门,她们也不好再拦着,把云贞叫过去前,自然也要道明原委,好叫云贞有个准备。
    而云贞乍然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孙女,她的心很平静。
    因为这过于离奇,她代入不进去,直到上次见面神情严肃的老夫人陆氏,眼角微红,盯着她。
    她不由抓了抓手指。
    老夫人难掩激动,小心翼翼问她:“你额间,是不是有一点红痣?老十一也是生了一点红痣。”
    一瞬,云贞才如遭雷击,面露讶然之色。
    她感到不知所措,看向侯夫人和秦淑慧。
    秦淑慧说:“如果贞娘真是国公府的孩子,咱两家亲上加亲,贞娘多了长辈疼爱,再好不过。”
    虽是场面话,但道理不假。
    侯夫人倒是不予评价,沉默地吃着茶。
    云贞用力抓着手指。
    面对老夫人和她身旁,镇国公府的人,那期盼的目光,她后退了一步,撇开目光,声音淡淡的:“姑祖母认错人了,我额间,没有什么红痣。”
    第七十章
    ◎他心中的思量,只多不少。◎
    如果不是每天照镜子, 云贞都要忘记,自己额间这点胭脂痣。
    遮住它, 能换一世的安稳, 她没有不遮它的理由。
    那个梦境里,胭脂痣所带来的,让她一想起来,心口都一揪疼。
    它是灾祸的开端。
    她曾许多个夜里睡不好, 思考一遍又一遍, 避开一步步险境, 终于有了一方遮风挡雨的屋檐, 学了几本书, 掌几间铺子,人生还算明朗。
    已经很好了。
    可事到如今, 她们说,胭脂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 是能让她一跃成为国公府女眷的东西, 她应该接受。
    属实, 荒谬又可笑。
    听到她反驳, 老夫人陆氏皱起眉头,不能理解, 说:“孩子,我们当时也很后悔,让你和你母亲,在外面受苦受难了。”
    见云贞一改温顺柔和,面色僵硬, 秦淑慧也忙说:“是啊, 没有哪家愿意让骨肉流落在外的。”
    她们以为, 云贞过够苦日子,对这种天降的好事,合该感恩戴德。
    至少,不会不能接受。
    侯夫人却放下茶盏,说:“行了,贞娘方知晓真相,老姐妹,你不必如此紧张,总该给贞娘时间,让她想想。”
    陆氏却很着急。
    当年,国公府十一爷楚淮到了广宁,方安顿没多久,就偷偷跑了,叫她担惊受怕一年,等终于找到,他竟和乡野女子在一处。
    陆氏当时笃定是乡野女子云氏,强迫楚淮的,国公府的门第,万不是一个乡野女子可以攀附。
    她极尽手段,拆散二人。
    却没想到,云氏那么决绝果断,在得知国公府的意思后,兀自留一封“休夫书”与一截断发,然后离开。
    陆氏烧了堪称国公府耻辱的休书和头发,却意外叫楚淮发现,那天,楚淮吐了很多血,险些昏迷不醒。
    后来,即使请名医调理身体,不到一年,他终是病入膏肓,离开人世。
    临走那一年,他表面不恨不怨,却再也不肯唤她“母亲”。
    只在弥留之际,为表孝顺,他道了一声。
    这么多年,陆氏每每想起来,悔不当初,已经十几年,午夜梦回,仍不能释怀,再看陆崇身为侯府嫡系,却能不顾门第,娶无父无母的云贞,陆氏偶尔会反思,当年如果她放宽眼界,是不是不会酿成如此悲剧。
    然而天意弄人,云贞竟是楚淮的女儿,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她多希望能认为云贞,弥补她对幼子的思念与歉疚,
    向来庄严的老太太,眼眶泛红:“云贞,孩子,我是你祖母啊,我听说这些年你不好过,回来吧孩子,国公府的东西,会有你的一份,你不必那么艰辛了。”
    侯夫人闭上眼睛,摇摇头。
    云贞喉咙酸涩。
    她问:“如何肯定我是国公府的血脉,就这胭脂痣么。”
    陆氏很肯定:“是,你父亲额间也是有一颗慧痣。”
    云贞面色发白,她觉得有些好笑,假如不是她这般营营,如梦境那样,国公府哪有见到她的那一日。
    所以,能带给她安稳人生的,不是胭脂痣,是她的筹划,是她自己。
    这时,外头丫鬟打起玛瑙珠帘,道:“夫人,七爷回来了。”
    场上几人皆是一惊,堂上一静。
    尤其是国公府的人。
    今日端午第二日,她们打着送端午节礼的名义上门,一来,也是不想端午节这日叫老夫人难受,二来,今日陆崇要去衙署。
    经上回找冯氏,被陆崇制止后,国公府也不傻,专挑他不在的时间来。
    结果那丫鬟话音刚落,便看侯府七爷跨进屋来,他头戴乌纱帽,一身绯红常服,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那周身,气势冽冽如冷风,墨色眼瞳扫过国公府的人,眼里一片漠然。
    偏生,他还不忘礼数,朝老夫人拱手行晚辈礼,道:“姑祖母。”
    云贞抬起头,看向他。
    陆氏:“七爷来得正好,你帮劝劝云贞……”
    他道:“国公府的事,我大抵知晓,但具体如何,端看贞娘自己。”
    陆氏:“这……”陆崇竟说让云贞自己决定,可是,哪有这种道理,出嫁从夫,女子本就该听丈夫的话。
    没留给他们反应时间,陆崇又说:“我与贞娘还有事,便先走了,”他看向云贞,“走吧。”
    云贞回过神,触及他双眸,她方明白,他是来带她走的。
    带她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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