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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得他小侄子命硬硬扛过去了,但凡是个身子骨弱的,人早没了。
    “哟,大冷天里天寒地冻的,我就没听过东西还会放坏的,”苏氏也来劲:“早知道落你埋怨,我从嘴里扣那点肉出来疼他做什么……”
    要是有人细细听了,会发觉到了后来,苏氏的声音发虚,她清楚地记得,去年她给卫景平拿鸡腿吃的时候,肉上一层粘腻腻的,闻着隐隐散发出臭味,令她轻微作呕。她垂下眼,一瞬间没敢去看卫长河:“大伯子都说是英哥儿不懂事带平哥儿去山里头掏狼崽儿吃了风,到头来你竟赖到我头上……我不活了我……”
    卫长河吵吵不过她,干脆不理她了:“妞妞,想吃什么,爹带你上街吃去。”他说着看都不看苏氏一眼,抱着妞妞走了。
    “哎……卫长河你个败家的东西……你给我回来……”苏氏气急败坏地从屋里跑出来追出去。
    东边庭院。
    “刘婶儿,你去校场喊孩子他爹和明哥儿回来吃饭,”孟氏在外头嘟囔:“英哥儿和川哥儿又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刘婆子“哎”了声,又忙忙叨叨地出去了
    卫景平又闲闲地消磨了一阵子时间,卫长海和卫景明回来了,他俩前脚进门,卫景英和卫景川也跟猴儿一样窜进了大门
    “英哥儿、川哥儿,快去洗洗手,要开饭了。”孟氏朝屋外看了一眼:“咦……哪儿来的猪蹄?”
    卫景川在路上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完全嚼烂咽下去,更结巴了:“二……二叔给给给买的。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二叔,他非带我和老三去买猪蹄,”卫景英手里还提了两只:“还给大哥和老四买了。”
    卫长海听了来气,出来就拍了卫景英一巴掌:“你二叔每个月就那点儿银子,你还要他买东西,混账玩意儿不懂事。”
    看吧,今天晚上又得听卫长河那屋里头吵吵一夜了。
    “我二叔非……非要给买的……”卫景川委屈巴巴地道,卫景英则一声不吭。
    孟氏过来揉着卫景英被打的脸颊,拉个脸呛卫长海:“他二叔给孩子们买个猪蹄吃怎么了?不是他亲侄子啊。”
    她把卫景英拉进怀里哄着:“老二来,娘给你擦擦手,咱去吃饭。”
    “阿娘,”卫景英满不在乎地瞟了卫长海一眼:“没事。”
    他也不是头一次被他爹想收拾就收拾了,习惯了。
    孟氏可不干,拉着脸给卫长海添堵:“孩儿他爹,你自个儿给自个儿一巴掌这事算过去。”
    不然她跟他没完。
    卫长海脸皮很厚地干笑了两声,一把把卫景英抱起来:“老二,还想吃什么,明天爹给你买。”
    卫景英眼睛眨巴了下,拿出讹他爹一笔的语气:“想吃繁楼的酸汤肘子。”
    酸汤肘子。
    繁楼的酸汤肘子。
    个小兔崽子,嘴真刁。
    带这四个小子吃一顿没3、4两银子兜不住吧。
    听着卫景英流着口水说要吃酸汤肘子,孟氏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小兔崽儿,不知从哪里学了这么多花样,指望你爹那几个钱的俸禄,一年也吃不上一顿酸汤肘子。”
    有口酸汤肉末吃就不错了。
    卫长海却认真地看着卫景英:“老二,想吃肘子?酸汤的?繁楼的?”
    卫景英使劲儿点了点头:“嗯。”
    他头一次讹人,明显业务不熟,就笼统地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连数量都没提,吃一个肘子还是两个肘子?
    还是一口两口。
    “明天晚上,”卫长海大手一挥:“我带你们去酒楼。”
    “老卫,”孟氏急了:“不过了?”
    进一趟繁楼不知要扔进去多少花花银子,哪是他们这种卸甲的下级武官之家能吃得起的。
    卫长海不在乎地笑道:“一顿饭老子还是吃得起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才不会像女人那样细水长流地盘算生计,但凡手头有个钱就惦记着花出去,怎么爽怎么来。
    卫景明近来心思重,对吃的兴致缺缺:“不了,我不爱吃那个。”
    卫景平也不想去,只要卫景英和卫景川闹着卫长海要去酒楼里吃酸汤肘子,爷仨就约定好了。
    夜里。
    卫景平上了床盖上单子,问和他邻床而卧的卫景川:“三哥,去繁楼吃一顿酸汤肘子要多少钱啊?”
    “一份就要300多钱,”卫景川口齿不清地道:“老四,咱们四个人一块吃花光咱爹一个月俸禄银子都不够。”
    他一人就能吃两个大肘子。
    作者有话说:
    平哥儿:其实我也想吃酸汤肘子。
    第12章 画饼
    ◎“赚了钱,咱们自个儿买酸汤肘子吃。”末了,他还给卫景英画了个大饼。◎
    卫景平:“……”
    打听的这么清楚,这是惦记多久了。
    “老四,”卫景川凑过来悄声说:“二哥说,想抓鱼去售卖。”
    以后就不带回家了,要攒私房钱。
    卫景平下意识地说:“不行。”
    上林县北边山上的黑水潭里面的鱼又大又肥又多,因此水性好的孩子时常扎猛子下去叉鱼,拿回家补贴吃食。
    这在卫景平看来是非常危险的,万一一个不慎被深潭中的暗流漩涡绊住,就溺水了。
    上回听说卫景英下到深潭叉鱼,他就有些后怕。
    “二哥水……水性很好的。”卫景川道。
    卫景平的语气陡然强硬:“那也不行。”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不会水的,没事才不会往水里跑。
    他无比严肃的口吻让卫景川一愣:“老四,你你……”
    半天找不出一句能形容那种感觉的话来,总觉得老四和他不一样了,怎么那么像大人呢。
    “三哥,睡吧,明天我想跟你和二哥去县里转转。”卫景平道。说不定能找到来钱的营生呢,管它挣钱多少,断了卫景英下水摸鱼的念头再说。
    “你不去后山看姚疯子写字了?”卫景川不确定地问。他也不知道自从上次去掏狼崽儿害得老四生病之后,卫景英还敢不敢再带卫景平出去玩了
    “我回来再和你们出去,你们等等我再出门好不好?”卫景平软声道。
    “明天一早我跟……跟二哥说。”卫景川不敢把话说死了,只好推到卫景英身上。
    两人说完没话说了,卫景川很快就打起小呼噜睡着了。
    说起找个营生,卫景平还真留意过,这几年上林县的小商小贩起来之后,县中主街上铺子林立,李家彩帛铺、万家纸扎铺、牛家蜡烛铺、楚家刷牙铺、程家头巾铺、王茂之家扇子铺、徐官人家襥头铺、钮家腰带铺、徐家铁器铺、赵二娘家脂铺、潘安郎颜色铺、三不欺药铺、归家花朵铺、周家折叠扇铺……十个手指头没停事,数了几圈还没完,铺子是真多啊!
    这么多铺子,难道还没谁家需要个帮工的?
    卫景平心一黑,决定明日出去转悠转悠,把卫景英和卫景川骗去做童工。
    想着想着,他也睡着了。
    不过到底是良心不安,卫景平这夜睡得不踏实,五更天没到就醒了。起来迷糊了会儿,又被卫景明一把扔到背上,去了后山。
    姚疯子今日姗姗来迟,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握着狼毫笔,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站着调整了下姿势,头俯、身躬、臂悬、足开,张足了气势,这才将毛笔的笔尖汲饱了清水,悬着手腕在大石头璧上落了一点。
    好!
    看不出门道的卫景明都给卫景平使了个“姚疯子惊艳我了”的眼神。
    卫景平:“……”
    他除了热闹还没看出更深的东西来,原来他大哥才是最该去读书的那个。
    姚疯子一气练了大半个时辰的石壁书法,潜移默化了卫景平大半个时辰,等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抬头朝卫家俩兄弟蹲的树杈上看了一眼,那双眸子清醒、锐利,完全不像一个痴人,吓得卫景平一个激灵,险些没栽下去。
    不过姚疯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悠悠然走了。
    “大哥,姚疯子是不是发现我们在偷看他写字了?”回去的路上,卫景平有些心虚地道。
    “老四,昨天晚上我趁着没人往他四处漏风的房子里放了两壶酒,”卫景明有些羞赧地道:“会不会好心办坏事了?”
    难不成这让姚疯子起疑心,以为有人对他动了坏心思么。
    “大哥……”卫景平一时语塞,他先前动过念头,既然是来学人家写字的,怎么也算他半个老师了,要不要送点谢礼什么的,没想到只是在心里想了一想的事,他大哥竟然不声不响地替他办了:“谢谢大哥。”
    卫景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给姚疯子打壶酒作谢,”卫景平道:“没想到大哥直接给他送家里了。”
    卫景明嘿嘿笑了两声,这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我和三哥约了今天上街去逛逛。”卫景平不知道卫景英是否会带他,没敢提他二哥:“大哥,街上哪个铺子最好玩啊?”
    他想向卫景明打听打听上林县生意最好的是哪家的铺子。
    “要说最好玩的,是繁楼。”卫景明说道。
    “繁楼?”卫景平问:“繁楼不是吃饭的地儿吗?”
    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去得起,他问的是那种小而生意旺的铺子。
    “繁楼人多。”卫景明道。
    每日在繁楼周围说书的、走街串巷卖糖人的、看热闹的,比别的铺子多多了,即便不进去吃饭,在外面玩也是好的。
    卫景平:“……”
    繁楼。
    对啊,整个上林县就数繁楼最有名,生意最红火,他大哥这么说好像没毛病。
    卫景明翻了翻口袋,摸出5文钱塞到卫景平身上:“去繁楼买糖吃。”
    说完一抬头发现已经快到家门口了,卫景明:“你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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