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穷鬼你看我,我看你。◎
窦风被噎得不轻, 一脸诧异地看向书案后的纪景行。
过了好一会儿。
“你打算组建苏州水师?”
纪景行点了点头:“这般情形,苏州自然需要水师力量来维持海市,连自己的地盘安全都不能保证, 又怎么让外商自己找过来。”
“可——”
窦风脸色一阵变化, 抬头看了他一眼:“朝廷那边能答应?”
纪景行用指节轻敲了敲桌案,哼道:“我既然说了,自然有把握。”
窦风忙陪笑道:“你堂堂端王世子, 组建一个水师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你真打算让我坐水师总兵的位置?”
水师总兵乃二品官衔,比指挥使更高一级,而在大梁, 一旦步入二品官衔,几乎等同于封疆大吏了。
纪景行瞥了他一眼:“你这人办事还行, 虽这趟陪我办事,你是冲着银子去的, 但这些日子你的辛苦, 我还是看在眼里。眼下,我在江南并无多少得力人手,若你愿意继续效力, 我自然不吝于提拔你。”
这话几乎等于是当面招揽, 窦风自然也不傻,忙道:“我自是愿意为殿下效力,只要殿下别怪我之前乱说话就好。”
说白了,窦风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除了陪纪景行演戏外, 未尝没有忌惮自己之前胡言乱语, 有些不好下台的原因。
如今都挑明了说, 他自然赶紧认错。
“你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孤并非不能容人之人。”
窦风爽快一拍胸脯:“那行,以后我就是殿下的人了。”
爽快到纪景行都觉得他是不是信口开河,可想到之前他也是这么爽快一拍大腿,就答应他去海上干活,还干得不差,这才释然。
“那这水师如何组建?”窦风又问。
纪景行想了想说:“如今此事还不适宜显露人前,你先去做些准备,例如挑选合适的水兵,以及购置火炮火器。那些洋人的火器比大梁的更好使更便捷,这点不得不承认,朝廷这边即使找人改良,一时半会想必也出不来成果,还是先购置的好。”
“选水兵容易,直接在扬州卫挑人就行,你知道之前为了做生意,那些兵卒都是一等一的,就怕出海后生了岔子。”
如今把‘做生意’这事拿到台面说,饶是脸皮厚如窦风,也不禁有些尴尬,毕竟这‘生意’不是正经生意,可是挖朝廷的墙角。
“别的都简单,可这购置火炮——”
见自己做了手势,对方竟还不懂,窦风有些讪讪道:“购置火炮需要银子,属下可没什么钱。”
“需要多少银子?”
“怎么也得几万十几万两银子吧,除了火炮,还需要战船,扬州卫适合出海的海船也不过只有三艘,一个水师怎么也得有七八上十艘的战船,才能支撑起场面,这些可都需要银子。”
即使朝廷有船厂,但造船这种事,可不是你想现在有就能造出来,让窦风来想不如买现成的。
他由于常年和海商打交道,知道有些沿海小国的商人见钱眼开,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给你弄来。
一听说要十几万两,纪景行顿时皱起眉头。
不禁在心里算起来,自己东宫的家底到底有多少,还有母后的私库能不能帮忙凑一点,又或者是父皇的私库。
想一想,这些都不现实。
两个穷鬼你看我,我看你。
纪景行道:“银子你不用操心,待你出发时,自会交给你。”
见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窦风自然没什么话要说了。
正打算离开,他突然又停下脚步。
“还有件事,属下想请殿下帮忙。殿下知道的,属下这一忙大概没有尽头,但有件事耽误不得。”窦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何事?”
“属下想请殿下帮属下在苏州找个人,是个女人,她叫苏小乔,是属下的女人,趁着属下随殿下外出办事,偷偷从家里跑了。”
闻言,纪景行露出诡异神色。
苏小乔?
与此同时,颜青棠正在海市交易行和李贵说话。
李贵见姑娘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有时他若说不清楚,还让他找来知晓具体的人详问,不禁满是疑惑。
“姑娘,这倭国是有什么问题?”
颜青棠摇了摇头:“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一件事我心中有些想法,这事一时半会跟你也说不清楚,本身我想法也很模糊,需要多一些的消息来佐证。”
何事?
李贵一头雾水,还是没听明白。
颜青棠知道他也忙。如今李贵领了官身,是海市衙门下一名主事,七品官衔。
不要嫌这七品官衔小,要知道堂堂江南织造,也不过五品官衔,属于官位不高,但与各省督抚平齐的地位。
海市衙门暂时还归属江南织造局,织造不过五品,下面的官员自然官位更不会高。不过就如同织造一般,虽然官小,但十分吃香,如今谁不知道海市衙门是热灶。
“行吧,你先去忙。不过别忘了我让你学洋人话的事,最好让交易行的人都学一学,学会了没有坏处,以后会有大作用。”
“姑娘,我正在学,其他人也都在学,尤其那个赵金牙,他竟跑去找那个洋人传教士学,赶明我也去。”李贵说。
只差明说那个赵金牙实在太狡诈了。
“好学是好事,行吧你先去忙。”
李贵下去了。
颜青棠则坐在桌前,时而沉思,时而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这时,六子来了。
“姑娘,家里出事了。”
等颜青棠坐着马车回到家,窦风和苏小乔正在客院里闹着。
一见颜青棠来了,苏小乔忙跑过来藏在她背后。
“苏小乔,你给我过来!恶婆娘,这事你别管!”
听他又叫自己恶婆娘,颜青棠不禁给了窦风一个白眼。
“到底怎么回事?”
“青棠,他就是那个给我赎身的男人,就是他天天照三顿打我!”苏小乔慌不择乱道。
“我日日照三顿打你?我怎么打你了,你说说?”
窦风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差点没七窍生烟。
苏小乔红着脸支支吾吾:“反正……反正你就是打我了!青棠,你快让人把他赶出去!”
颜青棠与窦风也算熟识,此人虽嘴贱粗鲁,但不至于做出打女人的事。苏小乔本就是个不省心的性子,之前她就猜测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果然其中有不少猫腻。
“你们两个好好说,不要吵……”
这时窦风也没什么耐心了,一个大步走过来,抱起苏小乔就往肩头上一扛。
“我回去跟她慢慢说,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也不顾苏小乔哭爹喊娘,扛着人就走。
“……你放我下来,青棠……窦风,你这个死男人,臭蛮夫,不讲理……快放我下来……翠儿……”
随着两人离去,苏小乔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风中。
颜青棠不禁看了纪景行一眼,两人对了个颇为无语的眼神。
“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两人回了正院,纪景行扶着颜青棠让她坐下。
随着时间过去,这些日子颜青棠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大了起来,简直就是见风长,身子也渐渐有些笨拙,以至于纪景行总担心她走路摔着。
这时,她有孕的事,就藏不住了。
不过她日里几乎不在外面露面,顶多去去海市衙门,因此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跟窦风说了组建水师的事……”
他将大致过程说了说。
“既然要买火炮,还要买海船,你有银子吗?”
不愧是颜青棠,一语中的。
其实纪景行有没有银子,她再清楚不过,海市衙门的帐,因为没有放心的人管,她如今时不时还看一看。
织造局那边不用说,那边更像是纪景行的一个落脚地,至今里面还是小猫两三只,他似乎也没有添补的打算,朝廷倒是给织造局拨了十万两银子,但那银子还她了。
“需要多少,二十万两够吗?”
“棠棠……”
纪景行脸色赧然,颇有一些尴尬的模样。
颜青棠站起来,去里间拿了个小盒子出来。
盒子不过巴掌大,里面装的不是银票,而是一块很小的印信。
她先手书了一张取银的字条,又在字条上盖了印。
纪景行好奇问:“你银子没有放在票号,那放在哪?”
若非颜青棠知晓他身份,还真要以为他在打自己家底儿的主意。
“一般有钱的人家,都不会把自家的鸡放在别人那里,银庄票号不过为了方便偶尔用一下罢了,也许你乍一看去并不起眼的商人家,家中某处就埋了不少银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字条递给他:“你让你的人拿着这封手书去盛泽找陈伯,他自会把银子给你,不过你得弄艘船去装。”
毕竟二十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本身重量也不轻。
“照你这么说,我带些人去颜家大宅随便找块儿地挖,说不定就能挖到不少银子?”他接过字条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