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是激素不稳定引起的,等孩子落地就好了。
于是岁末的这天晚上,激素再次向她发动新一轮猛攻。
老黄趴在床下闭着眼没睡。
床上的孕妇正在哭唧唧,它守护着不敢入睡。
院门外传进来微弱的脚步声,狗耳比人耳更快听到。
老黄耳朵一抖,立起狗头, 听了会儿院门外的脚步声, 站起来走到床边大声哈舌头,狗目中闪烁着兴奋光芒。
杨思情抓起被子抹一把湿答答的脸,欠起脑袋看它:“怎么了?”
眼睛改为看向房门。
她也听到动静了!
欢喜地掀被下床, 趿拉着布鞋跑出卧房。
蓝巍走进小院,反身把院门关上,再反身回来便见老婆从正厅的门框后面现身。
他笑起来,快走几步把人抱住,深呼吸, 她身上的馨香与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气味混为一体。
“你不乖, 这么晚还不睡。我本来想把自己当成你的新年礼物, 悄悄回来, 悄悄躺在你身边,天亮再被你惊喜的声音唤醒。”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她声音有异,蓝巍搂着她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看清她眼中泛着水光,睫毛也被打湿成一缕一缕。
“又哭了?别人怀孕是吐得死去活来,你不吐,光知道哭鼻子。”
心疼带点淡淡的无奈,抬手把她披散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手放在她微凸的肚子上,揉了揉。
“我也很烦我变得这么爱哭,就怕后面生出两个哭包,每天吵得我们不能睡觉,折磨我们。”
“折磨我们也是我们活该,是我们先对不起他们的。”
“那倒也是。孩子就是父母的讨债鬼,我们还是两个。”
杨思情说完不禁一笑。
蓝巍低头吻住她红润的小嘴,四唇交缠,吻得难舍难分。
她怀孕以后添了些肉,弹性的脸蛋风韵逼人。
他迷恋不已,想和她夜夜春宵,做尽男欢女爱的事。
可是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他不能动她,所有邪火只能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消灭。
蓝巍打横抱起她,边走边吻。
轻轻放她在卧房床上,翻起她的睡衣,吻一下孕肚,脸颊贴在孕肚上磨蹭。
杨思情含情脉脉注视着肚子上的丈夫,周身洋溢着幸福的彩光,完全没了刚才独个人哭唧唧时可怜见儿的样子。
蓝巍离开她的孕肚:“我去洗洗。”
“我等你。”
“我可能……不会这么快洗完,不然你先睡?”
杨思情秒懂,不由自主看向他的重点部位,咬咬下唇,脸红红地小声说:“我可以……用手帮你……”
不是第一次用手帮他,她依然难掩羞赧。
蓝巍心花怒放,振奋地说:“等我!”
急忙冲去浴室洗了个三分钟的战斗澡,再急忙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老黄关在门外。
夜半三更手持根,夜越深,元旦的气氛越浓烈。
翌日,从天井打进小院的初升旭日,斜照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
夫妻俩面对面坐在一起吃早饭,分离数日以来的首顿早饭,淡淡的米香蒸腾到空气中,变成甜蜜和温馨。
蓝巍说:“思情,部队最近几个月要和公安、民兵联合展开一场反偷渡斗争运动。我今年过年不能休假,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北京过年?”
农历新年在二月份,那时候她肚子里的双宝有五个月大了,坐火车应该没问题。
杨思情说:“我不想挺着大肚子赶春运,我想留在这里陪你过年。”
蓝巍语带沉思:“其实……我是想你回北京待产。宝安这边的偷渡潮日益严重,社会人心浮躁、乱象丛生。再说北京的医疗比这边先进,你回北京,爸妈他们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在这边也能放一百个心工作。”
纵观历史,每一次社会跃迁的过程就是一次社会动荡的过程,动荡是社会爆发前的预兆。
杨思情握着筷子在粥里搅来搅去,小声说:“你说的很对。可是我过年回北京待产,到生产还有五六个月,生产完我也不可能马上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坐好几天火车来这里,至少要在北京待上大半年,等孩子长大一些才能坐火车。万一爸妈他们坚持不同意我出来,我在北京待的时间会更久。里外里一算,我们可能要分离两三年,我不想跟你分离那么久,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要跟心爱的老婆分离两三年,这个数字让蓝巍动摇了:“我也想你陪在我身边,那就不回北京了吧。”
杨思情笑开来:“我保证不让你工作分心。”
蓝巍皱皱鼻子,做个鬼脸:“那是不可能滴,我心里时刻牵挂着你。对了,你把手上戴的婚戒摘下来,近期身上不要戴任何贵重金属,我担心你被那些偷渡的亡命之徒抢劫。如果只是戒指被抢,这倒没什么,怕就怕那些人会拿刀直接把手指切下来。”
杨思情被他说得心惊肉跳:“宝安这里变得这么乱了吗?”
蓝巍沉沉地嗯一声:“偷渡变猖獗,封建迷信也跟着变猖獗,广东这边啊,工作难做……我以后每晚都回来陪你,不过回来的时间会很晚,你别等我,自己先睡。”
昨晚回来看见她的泪眼,他就知道自己不在她身边,让她感到惶恐和不安。
不仅是她,他自己也想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回家抱一夜老婆,第二天精神和心情都恢复到满分状态去部队上班。
按现代的话说,这叫互相充电。
杨思情满口答应晚上会先睡,不会等他,结果没有一晚不等他的。
每晚静静躺在床上,耳洞大开,聆听外面院门的动静。
一听到动静就弹起来,跑出去迎接老公。
夫妻俩总要先搂抱温存一番,然后枕着一个枕头、脸贴脸说些夫妻间的私房话,最后一方的身体嵌合在另一方温热的怀抱中入睡。
你恩我爱,细心呵护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健康成长,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春节,全国大概只有在庆祝春节的方式上,东西南北中达成统一,统一放鞭炮。
南方尤其钟情春节放鞭炮。
左邻右舍、街头巷尾,冷不丁就爆响一串鞭炮,吓你个趔趄,一天能爆响好几阵,防不胜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杨思情也开始了持续多天的年末大扫除。
你是在皇宫里大扫除吗?打扫一座200平的房子还要持续多天。
杨思情叉腰挺起越发大的肚子:你对着我的肚子再说一遍。
呸,瞧我这张嘴!
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她现在俨然成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年末大扫除只能分成若干天完成,一天干一些活。
她就是不干活,光站着不动久一点,腿肚子、腰就会发酸,行动起来更如老龟一般缓慢,家里腿脚灵便的猫狗一度成为她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三花已经是只成年母猫,身手大涨。
杨思情好几次亲眼见它平地跃起,山竹小jiojio在墙壁上左点一下,右点一下,飞檐走壁到天台上,然后侧躺在阳光中,优雅地□□山竹小jiojio。
逆天了简直!
严重怀疑它有双隐形的小翅膀。
而可怜的她,坐个凳子都要扶着胖腰慢慢下蹲、慢慢起立。
唉,肚子里两只甜蜜的负担。
这天赶上大太阳,杨思情把从北京带过来的棉大衣通通翻出来,抱上天台晾晒。
她知道广东这边冬天不会冷,但不冷到每天气温十几二十度却是她没想到的。
带过来的棉大衣压根无用武之地,被封印在行李包里好几个月。
这边雨水多、气候潮湿,再不拿出来见见阳光,离长毛不远矣。
翻衣服时,被她一并从行李包里翻出之前在上海特地买来拍摄婚宴的佳能摄像机。
可贵了这台手持式摄像机。
话说拍下来的婚宴,她至今没放出来看过一次呢。
那天他们专门叫了个同志拿着摄像机现场拍摄,也不知道那个同志的拍摄技术怎么样?
杨思情心血来潮,去街上的裁缝店买了块正方形白布。
回到家,把白布钉在正厅墙上,一块简易的屏幕就完成了。
晚上等蓝巍下班回家,她兴冲冲地说:“陪我看我们婚宴那天的录像。”
听她一说,蓝巍也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同样变得兴冲冲。
关掉正厅灯泡,夫妻俩坐在一起,在幽暗的房间中打开摄像机,明晃晃的热闹婚宴影像投映在白布上。
那天海陆空三军齐聚婚宴现场,屏幕中人满为患,一片军装的海洋。
他们全神贯注看着屏幕中客人们热烈的互动、自己美丽/英俊的爱人,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又笑笑。
此时,镜头扫过杨思情当日宴请亲友的那两桌酒席。
坐在酒席中的一个英俊男人也被拍进镜头中,时隔大半年,终于被杨思情看到。
在这种深夜,画面中男人没有笑容的脸愈发显得阴森鬼魅,教人惊悚。
第一零五章 录像中的痕迹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我们身边打转。◎
夫妻俩的脸慢慢转向对方, 四目相对,摄像机投在白布上的光,将两张脸照得半明半暗, 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跟自己一样的诧异和沉重。
蓝巍问:“你看见了?”
杨思情点点头, 反问:“你也看见了?”
蓝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