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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你!下去!”谢淮序冷厉的目光扫向她, 沉声震怒,荷花吓得浑身哆嗦,再多的胆子也不够了,担忧地看了宝儿一眼,连忙退下了。
    宝儿也被吓到了, 她看着谢淮序愠怒的神色, 皱了皱眉, 在谢淮序看过来时,她发现他似乎刻意要掩去眉宇间的怒意,只是怒意掩去了, 只会让他显得更为冰冷。
    他静静看着她,在等她的答案。
    宝儿轻轻说:“在床上待的时间久了,出去逛逛街, 散散心,松松筋骨。”
    “和谁?”谢淮序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但这两个字听上去有些压抑,或许是宝儿的错觉。
    “彦希, 他进京了, 兄长见过他了。”宝儿说。
    谢淮序凝视着她,静谧的眼眸里是宝儿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以前她很想看懂他眼中的情绪,但是现在不太想了, 反正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不必费神。
    宝儿提到“彦希”时的亲近, 坦荡坚定,触怒了谢淮序,他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恕宝儿不能从命。”宝儿细软却坚定的话制止了谢淮序离开的脚步。
    他停住脚转身去看向宝儿,冷冽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宝儿倔强地看着他,这些日子她的娇甜几乎让他忘了,其实,她有时候也是个倔强的姑娘。
    “为什么要阻截彦希写给我的信?是因为我是叶氏的女儿,所以你觉得我不该快乐,不该拥有朋友,我的快乐会让你难过对吗?”她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理由,而说出这个理由,她控制不住地落泪,再倔强地抹去。
    谢淮序忽然笑了一声,是冷的:“快乐?沈彦希让你觉得快乐?”
    “是。”
    谢淮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你是打算继续与他见面了?”
    “是。”
    “好!”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吵的整个院子的婢女都听到了,个个都躲在一边,不敢出来碍谢淮序的眼。
    南宋在书房门口等谢淮序,就见谢淮序怒气沉沉地疾步而来,南宋愣了一下,就见谢淮序进书房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滔天的怒意砸了下来:“让人把这拆了!”
    南宋被唬的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低头看了看门槛,立即应道:“是!”
    “出去!”谢淮序冷喝一声,一脸烦躁地坐在了书桌前。
    南宋连忙退了出来,关上了门。谢淮序十六岁时,他就跟着他,那时本该少年意气的谢淮序已经冷静自持的喜怒不形于色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谢淮序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下意识往漪兰居的方向瞄了一眼。
    谢淮序和宝儿吵架的事很快传到了肃安府太夫人那,婢女向太夫人禀告时,并不知他们为何吵架,只是知道吵得很凶。
    婢女绘声绘色地描绘完了,太夫人沉着脸,久久不言,徐妈妈见状,让婢女下去了。
    徐妈妈笑道:“看来侯爷对宝姑娘也无甚特别的。”
    太夫人立刻横了她一眼:“你是真糊涂还是装不懂!你几时见过序儿对谁动过怒?”
    徐妈妈讪笑着语塞,见太夫人又陷入了沉思,不禁问道:“您在想什么?”
    好一阵,太夫人才道:“二月中,在府里办一场夜宴,我拟一份名单给你,届时让叶宝儿也过府来。”
    徐妈妈微讶:“太夫人您......”
    太夫人好整以暇道:“叶宝儿进府也有好一阵了,总该把她正式介绍给大家。”
    ***
    谢淮序的怒火蔓延着整个侯府,侯府的下人发现,最近的侯爷太过反常了,太过喜怒无常了,害得他们小心当差的同时都捏了一把汗。
    这日晨起,南宋想着这侯府里也只有小舟能在谢淮序跟前轻松自在,揣着让谢淮序换换心情的想法,南宋牵着小舟到了花厅陪谢淮序用膳。
    果然谢淮序的气息稍有温和。
    南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听到小舟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谢淮序:“哥哥,明天我能不去童学馆吗?就一天!”小舟竖着食指祈求着。
    “为何?”谢淮序侧目看他。
    小舟两眼放光:“彦希哥哥进京了,姐姐今天又去找他玩了,我也想去!我也想和彦希哥哥……”
    “小少爷,喝一碗燕窝吧。”南宋眼见着谢淮序的目色一瞬间冷了下来,假笑着端了一碗燕窝到小舟跟前,打断了他的恐怖之语。
    小舟却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燕窝,那是女孩子吃的东西。”他还小,认知很单一,觉得燕窝这种东西都是女孩子吃了变漂亮的,“姐姐应该多吃些,虽然她已经很漂亮了,很少有比她更漂亮的,但是漂亮不嫌多的嘛!这样彦希哥哥中了状元后就不会被那些贵女抓走了。”
    南宋已经在心里泫然欲泣。
    “你姐姐……喜欢沈彦希?”谢淮序清清冷冷地开口,整个花厅都似乎降温了一般。
    小舟天真地弯了双眼:“喜欢啊,我也很喜欢,彦希哥哥经常给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姐姐本来也跟我一样喊他彦希哥哥的,只是去年彦希哥哥就不让她这么喊了,说他又不是姐姐真的哥哥。”
    谢淮序忽然冷笑一声,小舟睁大了眼睛:“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
    小舟看着谢淮序放下筷子,磕到桌面的声音让小舟一震。
    谢淮序出府时,在府门找了找,府前的门房小厮都噤若寒蝉。
    良久,谢淮序问道:“宝姑娘何时出的门?”
    “回侯爷,巳时初刻出的门。”小厮的话音刚落,就见谢淮序拂袖而去,带起一阵冷意。
    今日内阁没什么大事处理,不由有些清闲,谢淮序走进大殿时,十几位元老正在讨论今年科考的子弟,从京中官员子弟讨论到了京外的子弟,感叹着今年真是文曲星转世年。
    大家都在猜测今年谁能力压众人,脱颖而出,名字弯弯绕绕,京城极负盛名的郎君和外来美名在外的郎君的名字过了一遍。
    “沈彦希,还不错。”
    元老们惊愕地停止了交谈,一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谢淮序坐在大开的窗前,望着院子里的一处落梅,慢条斯理,一副远离世外的疏冷清逸,仿佛刚刚插嘴的不是他。
    但他们肯定就是谢淮序,震惊地久久回不过神,一来是“沈彦希”这个名字太过陌生,二来自然是从不闲聊的谢淮序,竟会对科考的学子感兴趣,面面相觑之下,心下立刻有了计较,开始搜索这位“沈彦希”是何方神圣,名字能从谢淮序谢大侯爷谢次辅的嘴里出来。
    沈彦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各个权贵眼中的香饽饽,每日大宴小宴不断,惹得其他外来学子眼红不止。
    而当沈彦希经过几场宴会下得知,自己之所以从无人问津到众所周知,甚至被三品以下官员讨好的地步,全因谢淮序。
    他愣怔一瞬,更惊讶的是谢淮序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提了一下他的名字,那些官员就如此关心他。
    在其他稍有背景的学子还只能坐在末坐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前排的位置,这是他在谢致蕴的丧礼之后,在进京后被权贵子弟排挤孤立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权势带来的震撼感。
    他却不明白,谢淮序明明不大喜欢,为何要帮他,等到沈彦希反应过来,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宝儿了,他灵台多少一闪而过的担忧惊惧,却被他很快压下,或许这只是作为兄长对妹妹将来的关心。
    即便他如此说服自己,还是抑制不住内心深沉的担心,所以他开始每日都给宝儿送她爱吃的糕点,每天变着花样,在去赴宴前把糕点送去侯府。
    这日谢淮序回府,正遇上宝儿亲自到门房拿糕点,她正捧着糕点,就与下马车的谢淮序目光接了个正着。
    宝儿欢喜的表情一滞,垂下眸去,这似乎还是上回吵架后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面,她感受到谢淮序渐渐走来的脚步,宝儿的心忽然嗓子眼。
    府门前的人也都敛声屏气,目不斜视,却都竖起了耳朵。
    “兄长。”宝儿行礼的时候,对于谢淮序藏她的信不让她见沈彦希的这件事她居然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不知道谢淮序还有没有在生她的气,这一行礼又行出了忐忑之感。
    “在这做什么?”谢淮序扫了一眼她紧紧捧着的方木食盒,淡淡问道。
    听谢淮序的语气好像也不生气了,宝儿松了一口气,老实回道:“是糕点,彦希送来的。”
    一时没了声音,宝儿抬眼去看谢淮序,他正盯着那食盒,宝儿试探地举起食盒:“兄长要尝尝吗?”
    谢淮序眼风扫过她,拂袖离开,冷厉的“不用”二字砸了过来。
    走过好一段,谢淮序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大门前哪里还有宝儿的人影,再眼一瞥,只看到宝儿的背影,还颇为高兴的样子!
    谢淮序的眉心皱的更紧了!
    “沈彦希天天送糕点来?”
    南宋站在一旁,听着谢淮序寒津津的声音,吞了下口水:“听说这几日都送。”
    谢淮序冷嗤一声:“怎么,他是要做糕点状元了?”
    南宋对于这件事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为了证明自己的见解,为此他还特意去拜访了好几位已婚人士和正蜜里调油的人士,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才在肚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或许是因为沈彦希近日应酬多,没空陪宝姑娘,又怕冷落了她,所以日日送些宝姑娘爱吃的糕点,吃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南宋说着说着,感叹了起来,一抬眼,谢淮序清冷的眼风正瞥了过来,他连忙住了嘴。
    心里却还在感叹,没想到啊,他家侯爷轻而易举支开了沈彦希,他竟还有后招,尤其宝姑娘还懵懵懂懂的,太容易攻克了。
    而鲤跃龙门客栈的那些学子却并不知其中的道道,本来他们想着才学并不比沈彦希差多少,可家世人脉却高出了一大截,颇有力压沈彦希的信心,如今眼睁睁沈彦希被各路权贵邀请,日日参加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宴会,心里早就不痛快了。
    尤其在看到宝儿时,那种不痛快的嫉妒心瞬间爆棚了,凭什么他沈彦希一个籍籍无名无权无势无财的穷小子能得权贵青睐,更能得天仙似的姑娘钟情!
    至此再度看到宝儿来找沈彦希时,心理也起了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惊艳成了别有用心。
    王生一众人忍不住讽刺道:“姑娘到底有眼力,一眼就选中了沈郎君这样的潜力之人,本是默默无闻,连三品大员的门都敲不入的书生,如今连一品大员的门也是进得的,看来姑娘将来这状元夫人的位置是坐稳了。”
    宝儿呆了,不明白那些人为何对自己有敌意,木然解释:“我没想过做状元夫人……”
    她话音还未落,就遭到了一声嗤笑,她疑惑地看向王生,很认真地问他:“你笑什么?”
    她这样迟钝,王生都懵了一圈,继而冷笑地拍手:“姑娘这以退为进实乃高招,如今沈彦希得贵族世家青睐,想必放榜之日你连他人都瞧不见,就被人捉了去了,你这状元夫人的位置可就飞了。”
    一旁人附和:“可不是,这辛辛苦苦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姑娘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如果此时退而求其次也还来得及,做不成状元夫人,榜眼夫人或是探花夫人也不是不行。”
    众人会心一笑,看向宝儿的目光愈发明目张胆。
    宝儿这才发觉,原来读书人也不都是像沈彦希冯澜那样的,也有下流之辈。
    “状元夫人是很大的头衔吗?”
    宝儿猛地回头,就见谢淮序神色清冷地步入了大堂,扫过众人的目光不近人情而冰冷,在宝儿身上停住时,微不可查地温软了几分。
    宝儿怔怔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书生中有人认出了谢淮序,吓得立刻疾步上前,弯腰与地面平行,惶恐高呼:“见过侯爷。”
    “见过侯爷。”客栈的老板和跑堂几乎是同一时间跑过来恭恭敬敬行礼。
    这时那些书生脸上全都一白,慌手慌脚全都躬下了身子,王生跑过来时差点绊一跤,身形一个踉跄,在后头低下了头。
    宝儿皱了皱眉,再次感叹读书人的参差太大!
    “兄长,你怎么在这?”宝儿不想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抬头看向谢淮序,这一声“兄长”,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谢淮序道:“听说你在这,特意来接你。”
    他握住了宝儿的手腕,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眼尾微压,语声清冷而不屑:“状元还入不了我的眼。”
    身后又是一阵哆嗦。
    宝儿看着谢淮序的侧脸,想起那日她在琅嬛阁受辱,他就是这样替她解围,带她走的,后来的日子又多开心,现在她就有多难过,难过的让她此时有些想哭。
    “既觉得委屈,以后自不必再去找他。”坐上马车,谢淮序皱眉看着她,白色的手帕叠的四四方方躺在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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