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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记得,大幕落下的时候,和电影的同名主题曲缓缓响起的时候,她在谢幕的黑白光里泪眼婆娑。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
    ……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就像你不知道这就是结局
    ……”(1)
    身边贴心的人递上纸巾。
    陈粥收拾了情绪,说了谢谢。
    从电影院出来后,那位沈先生有些抱歉,说他不知道电影有点沉重,让她有感而发,他有愧想带她逛逛昌京的夜市,或许会让她高兴些。
    她礼貌谢过,说她明天还有其他的安排,今天要早些休息。
    于是他在临别之际,想要再留一个她的私人号码。
    “您有事可以直接打工作机的,我会回您的。”陈粥婉拒。
    “我知道。”他站在她面前,周正帅气,“我问陈小姐要私人号码的意思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我自己,还有一份私人的情绪。”
    他这话说的直接又具体,陈粥微微抬眼,她看着眼前相貌出众,经济条件卓越的男人,笑了笑:
    “那沈先生,你会跟我回美国吗?”
    对面的人像是没有料到她这么直接,一时半会竟接不住话茬。
    “你看,你不会跟我回美国,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我在美国的事业,人本质上就应该衡量利弊活得通透,我们隔着一个海峡,隔着许多的时差,所以沈先生,您说,这样的开始,是不是毫无意义。”
    她冷静地站在那儿,说的话冷漠却客观。
    “是。是我唐突了。”他只能抱歉又绅士地道歉。
    那场尴尬最后以陈粥的借口去见个熟人结束。
    也不能完全算是借口,小杨这些年一直在打理奶茶店,从原先的一家门店开成了全国的铺天盖地的连锁,他每月每个季度都把财报发给她,陈粥看着那越来越可观的利润,笑着回一句,有他在,她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小杨却客气地叫上了粥姐,说她才是老板,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起这其中功劳应该是最大的那个人。
    小杨听说她回国出差,一定要她去看看,说哪有老板连自家店面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
    陈粥笑笑,说她知道。
    年轻人手里最火的那一款。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去看。
    她打了个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有些困乏的闭着眼睛,说就去离这儿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吧。
    司机师傅很是会识人辩色,全程下来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只是在快到了的时候提醒了她一句:“姑娘,前面就是了。”
    陈粥睁开眼,却发现,她被带到了从前沈方易常常带她来的那家酒店。
    她下了车,站在与记忆中毫无差别的酒店前面。
    原先这儿是东部新城,如今昌京在往西发展,这酒店虽然依旧还是秉承着从前的昂贵,但人流量已经大不如前了。
    陈粥站在高楼下,抬头看,她刺眼地发现,顶楼的灯火亮着。
    她依稀能分辨出,从哪个门哪个窗看出去,是昌京现在已经被填满了建起了新城从前的护城河,又从哪边进去可以直接通向顶楼的花园。
    花园里的花还好吗?
    植被有人养护吗?
    她那些年种下去的种子,发芽了吗?
    那长廊灯火依旧,无边的浪漫又是在等谁呢?
    她避着那些所有在回忆里的地方,却还是在命运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面。
    陈粥轻轻叹一口气,走了进去。
    酒店大厅虽然冷清,但在有客人进来的时候,依旧得体地保持着他们的服务水准。
    “女士,您有预定吗?”
    陈粥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摇摇头,“随便给我开一间吧,要安静些的。”
    酒店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
    陈粥站在柜台面前等待,迎面却遇见欧洲分公司过来的同事。
    两人寒暄了几句,她热情地拉起陈粥的手,让她与她一起住到热闹的城西去,好不容易来趟中国,她语言不通,想她做个向导呢。
    陈粥回头看着那个正在帮自己办理入住的酒店工作人员,有些犹豫。
    “去吧去吧,这里太安静了,我们住到城西去吧。”
    同事热情,陈粥只好做罢。她走到柜台前面,抱歉地说行程有变,她不住在这儿了。
    酒店工作人员礼貌地把身份证还给她,摇摇头说没有关系的女士。
    同事于是热情地叫了一辆车。
    陈粥站在酒店外头吹着风等着车,同事在跟她分享她一路从西欧过来的精彩见闻,她的尖头高跟鞋戳进鹅卵石的铺就的窄窄小道上,心猿意马地从虚虚实实的夜景里,看到顶楼那依旧亮着的灯火。
    “来了来了。”同事拉着她钻进车里。
    车子启动后,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身后。
    那顶楼的余光从她眼波里消失。
    而那酒店里,就在陈粥走后,柜台上的小妹窃窃私语。
    “哎,刚刚差点要办理入住的,你不觉得她的名字很熟悉吗?”
    “熟悉?哪里熟悉了?”
    “那个夜夜都亮着灯的顶楼客房的入住人,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你记错了吧,那顶楼都多久没人住了,要我说,定下房间的那个人是真的冤大头啊,一口气包了三十年,这都多少年了,又不来住,还要求把花园里的灯都亮着。”
    “好了好了不说了,领班看到了又说我们讨论客人隐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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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粥回到美国后,请了几天假。
    她想去拉斯维加斯看看。
    它在沙漠的不毛之地,却一直是她心头的一个遗憾。
    她到了那儿后,发现用金钱堆砌的光彩的确很让人着迷。她或者站在高塔之上俯瞰城市,也站在不夜赌场里试图融入每一场巨大的输赢,但走来走去,她总是觉得,在她每一次回头的时候,都能在灯火阑珊处,看到沈方易的脸。
    他就坐在人海浮沉的显眼处,周身体环绕着青烟浓雾,点着一根绵然无骨的烟,笑盈盈地跟她说,原来我的小粥长大了,是这样的。
    这些年过去了,她不再探听他的消息,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号码。但她还是可悲地发现了,他就在她的身边,无论她去哪里,他都在。
    不幸的是在那一晚,那不夜赌场里传来一阵枪响,蒙面的抢夺者打破这场雾里的假象,他们席卷金钱,无视生命。
    她慌乱地躲在桌子底下,在生命最危险的时候,她脑海中第一个冲上来的念头竟然是,要是她能结束这种悲哀的想念就好了。
    ……
    苏谈言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拉斯维加斯,他打点了许多关系,才在警方还未说可以与目击证人接触前来到她的身边。
    从来就吊儿郎当的他在看到陈粥的一瞬间,像是松了一口大气。
    他冲上来把她拥入怀里,“你是要吓死我啊。”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带着男人的安全感,能短暂地安抚不安。
    他带她回去,给她请了假,带她住在她那个公寓里,每天都去见她,怕那场抢劫给她留下阴影,给她买了许多的小玩意,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她恹恹地躺了许久之后,站在阳台上说,“苏谈言,我想出去走走。”
    “行啊。”苏谈言给她把外套拿过来,“春天来了,是该出去走走,你瞧瞧你,都快发霉了。”
    于是苏谈言就带她漫无目的地穿过广场,走过公园,看早春风里的热闹和生机。
    大道上光秃秃的枝头上长出嫩绿的芽,人们脱下了臃肿的外套。
    “春天要来了。”陈粥这样感慨。
    苏谈言与她一般坐在爬山虎长出触角的矮墙下长椅上,一阵东南风吹过来,他抬头,把她发梢上落下的叶子揩过,“对啊,春天要来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陈粥转过头来,对上苏谈言的眼睛,他说春天是一切重新开始的日子。
    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其实挺感谢他的。
    或者春天,真的是一切重新开始的日子。
    那头在叫卖冰淇淋,苏谈言插着兜,依旧把她当小孩,“怎么着,给你去买一个?”
    她点点头。
    他站起来,掸了掸被南风吹得到处都是的细密叶子,“也不怕闹肚子。”
    说完后,他就朝那人头汇聚的地方去。
    陈粥看着苏谈言消失在那街口。
    她抬起头,迎着光,感受那温暖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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