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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反目,石榴花开。◎
    上完早朝,裴衍如常去往内阁处理公事,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可随着夜幕拉开,迟来的晚潮或许更具狂澜。
    当然,在得知自己带去的女子一夜未归后,裴池坐立难安了一个白日,连闻氏跟他谈小夕梅的事,都爱答不理。
    闻氏本就怄了一腔怒火,加之被如此敷衍,怒从中来,挥手打碎了妆台上的珠宝首饰。
    珠翠散落一地,噼里啪啦滚落四处,足见屋里的女主子有多生气。
    “闹什么闹?”裴池没好气地翻个身,继续躺在床上,无精打采中透着一丝未知的恐惧。
    自小,他就对那位众人口中霞姿月韵的长兄充满戒备,反倒与脾气不算好的二哥走得近些。
    在他的印象中,真实的长兄,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做事从不吃亏。倘若那女子今早容光焕发地走出内阁,自己算是赌对了长兄在情/爱面前也不过是个俗人。可至今,还没收到那女子的回信,又听门侍说起长兄昨晚回府的事,说明搞砸了。
    一方心虚时,另一方越按兵不动,越能制造压抑的气氛。裴池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一连叹了几口气,对妻子更是没了耐心。
    闻氏气得手抖,还有些反胃,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轰裴池去了书房,眼不见心不烦。
    戌时二刻,裴衍从府外回来,先是去了杨氏那里请安,其间没有提及昨晚的事,随后回到素馨苑,静静坐在秦妧身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晚的尴尬犹在,秦妧烧着耳朵低头做女红,娇美的容貌更显艳丽。
    “昨晚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抱歉。”
    静默许久,裴衍开了口,声音已恢复了清朗。
    秦妧摇摇头,他们本就是夫妻,若非有裴灏的事横贯其中,也不会使她迈不过心坎。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秦妧转头去瞧,而裴衍还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似乎猜到了来人是谁。
    “世子,人带来了。”
    久不现身的承牧将裴池像牲口一样丢在客堂的地上,并没因为他是侯府三爷就手下留情。
    裴池狼狈不已,起身时拍了拍衣摆,确认自己得体后,拿手点了点承牧,既恨又无奈。
    论拳脚功夫,谁会是承牧的对手啊!
    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他隐去不悦,恭恭敬敬给裴衍鞠了一躬,“大哥,小弟昨日吃酒吃糊涂了,开罪之处,还请......”
    “是很糊涂。”裴衍背靠榻围,转了转食指上的崭新银戒,从炕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函,丢在了裴池脚边,“你不是一直想历练一番,也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裴池心口一缩,这个时候谈及此事,定然不是好事啊!
    他弯腰捡起信函,“这是......”
    “想历练要先学会吃苦,在父亲和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不利于磨砺,还是去乐熹总兵府从打杂的做起吧。”
    裴池知道开罪了长兄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没想到长兄能做得这么绝。
    “大哥说笑了。”
    “你觉得我像在说笑?明日启程。”
    一口老血哽在喉咙,裴池较起真,“若小弟不去呢?”
    裴衍低笑,“不是还有承牧么,他陪着你去。”
    陪,按着承牧的狠劲儿,与押解犯人能有何区别?
    裴池怒火渐起,将信函掷在一旁的桌上。
    “不去!”
    “哗啦——”
    随着裴池发出拒绝,承牧拔出的佩刀,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狗仗人势的......啊!”
    没等裴池骂出声,额头被一本厚厚的书籍砸中。书封是竹子所制,砸在头上犹如石头。
    裴池眼前一白,捂着额头后退,差点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出手伤人的裴衍。
    长兄为一个下人伤了他?!
    只听裴衍冷调开腔,带着警告,“你记着,在为兄这里,有三个人不能招惹。承牧算一个,另两个是卫老夫人和你大嫂。”
    静静目睹一切的秦妧看向裴衍,心湖泛起涟漪。
    裴池愤愤不平,作威作福惯了,哪受过这等气。他随手操起桌上的茶壶,砸向了承牧。
    不是不能招惹么,他偏要试试看,看他堂堂侯府嫡子,动了一个隐卫能有怎样的后果!
    可没等手里的茶壶砸出去,眼前忽然闪现一道月白身影。
    紧接着,肚腹一痛,整个人飞出了门外。
    疼痛难忍,可他还是坚持爬了起来,抹掉牙缝中渗出的血,也不再顾忌兄弟之谊,当着素馨苑的仆人们,怒指裴衍,“一个承牧,看把你在意的,都亲自动手了。可你对二哥呢,有担心过吗?二哥至今下落不明,身为长兄,不动用势力竭力寻找,却急着娶了二哥的女人,是不是暴露出了心底的贪欲,啊?!”
    动静闹得太大,很快传到了杨氏和闻氏耳中。
    婆媳前后脚赶来,在看见满嘴是血的老三时,杨氏怒喝一声,示意裴衍出来见她。闻氏直接抽泣起来,控诉长子欺负三子、侯府欺负她这个儿媳。
    杨氏没工夫宽慰她,直接走到房门,用身体挡住了小儿子,问向走出来的长子,“有什么事不能商量,非要动手?”
    裴衍语气稍温,“母亲可以当面问问他。”
    朝堂上再复杂的勾心斗角,都不曾令长子失了分寸,杨氏虽愤,但还是保有理智的。她转头,看向同样愤愤的小儿子,冷斥道:“讲清楚!”
    身为嫡子,哪曾被一再损过颜面,裴池板着脸看向母亲,将昨日安排美人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了遍。
    “儿子就是为了试探大哥对秦妧的态度,才出此下策。若是情有独钟,那他就在很早前已经觊觎起了准弟媳,其心可诛!”
    裴池并没有想到更深的层面,譬如蓄谋已久。他只是觉得,长兄觊觎弟弟的未婚妻是件可耻的事,能撼一撼长兄那光风霁月的君子形象,为自己出口气,哪会想到,长兄比他想得更狠、更绝情。
    而杨氏,宁愿接受小夫妻是日久生情,也绝对接受不了小儿子口中的那种情况。在世家中,觊觎手足的妻子,会被视为不懂礼义廉耻。
    “休得胡言!”杨氏厉目而视,黑白分明的眼底浮现血丝。她指着静思堂的方向开始撵人,“现在就去面壁,一日一夜不可进食。”
    “母亲!”
    “还不快去?!”
    裴池气得唇色发紫,可就在他不情不愿准备离开时,站在门口的裴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儿子已将老三推荐到了乐熹伯那里历练,明日启程,今日还是歇歇吧。”
    杨氏一怔。
    闻氏立即质问道:“兄长凭什么替我夫君做决定?”
    接二连三的不顺心,使得闻氏筋疲力尽,她单手撑在葫芦门上,微弯下腰,干呕了下。
    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明明该借此惩罚一下丈夫的不忠,可说到底还是忍受不了裴衍给予的难堪。
    面对闻氏的质问,裴衍淡淡一笑,将温雅和薄凉融合得淋漓尽致,却形如一把无形的刀,插进了闻氏和裴池的心里。
    裴池气极,“我曾以为,大哥只是觉得我和二哥不成气候,懒得与我们往来。今日才知,是根本没把我们当家人。二哥失踪那么久,凭借大哥的势力和人脉,会连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分明是没有上心,亦或是,恨不得二哥死在荒郊野外,以成全你和秦妧的......”
    “你住口!”
    “啪——”
    杨氏厉喝之时,扬手掴出一记耳光,结结实实打在了小儿子的脸上。
    “再说这样的混账话,就滚出侯府。”
    裴池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眼眸泛红,刚要负气离开,却见葫芦门前的妻子捂着肚子轰然倒地。
    “意儿!”
    “诺意!”
    眼见着闻氏晕倒在地,裴池和杨氏同时跑了过去。
    秦妧也赶忙上前,将人抱坐起来,不断按压着对方的人中,“快叫侍医来。”
    **
    争吵的场面,被一则喜讯打断。
    闻氏有喜了。
    从山鹃苑离开,秦妧直接回了素馨苑,见裴衍负手站在石榴树旁,她没做犹豫地走了过去,停在了两步之外,“三弟妹没事,但侍医说,不能再叫她受到刺激了。让三弟去卫所历练的事,暂且放一放吧。”
    裴衍盯着眼前迎风绽放的石榴树,凤眸漾起波澜。他这个人,心肠最硬,却在得知府中有喜时,有了动摇。
    榴枝弯弯捧红蕾,宛如月中女子怀抱着婴孩。石榴树本就寓意多子多福,而这则喜讯又来自榴花盛放的五月,是个好的彩头。
    轻触枝颤连连的榴花,他闭闭眼,掩去了情绪。
    “你信老三的那些话吗?”
    秦妧摇头,“我信你。”
    裴衍从那双盈盈水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虚影,有种坠入镜花水月之感。
    这份强索来的姻缘,也会像石榴树一样,年复一年花开不败吗?
    深夜,秦妧腰肢酸涩,有些犯懒,想要沐浴时才发现自己来了月事。
    让暮荷取来月事带,她换了一条厚绸布的寝裤,忍着腹胀躺入帐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半夜钟声起,卧房内一片漆黑,正当她忍受着若有似无的疼痛时,房间的隔扇被人拉开,一道暗影走了过来。
    因着裴衍已“夜访”过两次,秦妧并未慌张,假意熟睡,想知道男人要做什么。
    一侧的床沿凹陷,她借着夜色遮掩,半睁开眼,暗暗观察着。
    出乎意料,裴衍仅仅是静坐在黑夜中,没有任何举动。
    是因为被弟弟误会,心中烦郁无处发泄吗?
    正当秦妧疑惑之际,枕边多了一个小物件,有股木香和花香交织的味道。
    等男人离开后,她抹黑拿起来,细细摸起轮廓。
    最后敌不过好奇,点燃了烛台,才发现是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娃娃。木娃娃的头上,还戴着个石榴花环。
    裴衍亲手雕刻的?
    忍着腹痛,她穿上绣鞋,想去书房陪裴衍说说话儿,却发现他带着承牧离府了。
    三更半夜,能去哪儿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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