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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莉听到这个问题,面露鄙夷和迟疑,她思索片刻说:“你小的时候,我肯定不能和他离婚,不然你就没爸爸了,多可怜。后来你长大了,我想想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也不差这么几年,干脆等你结婚后再说。不然你连对象都不好找。现在嘛,他都病了,我还离什么婚,总不能在这时候放弃他,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你彭阿姨现在和你许叔闹离婚,真是太傻了。她现在一闹离婚,好事好话可怜就都让你许叔占尽了。”
    周斯时听着袁莉这番话,很难说她到底是不是想帮彭珍,而她的逻辑其实和周国维很般配,他们两人都只看面子不看里子。每个人的情感和自我需求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他们不仅这么对待别人,对他们自己也是如此。
    于是,周斯时说:“我倒希望你像彭阿姨一样勇敢,早早和周国维离婚。”
    袁莉震惊。这时,周国维在病房里愤怒喊她,她回神就忙推门进去,生气喊回去:“吼什么吼?有什么事不会好好说?”
    而袁莉进去几分钟后,又生气冲了出去,她拽住正要走的周斯时,质问他:“小时,刚才你爸和我说你要跟妙妙结婚?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妙妙在谈恋爱?!”
    “是真的。”周斯时答。
    袁莉神色变得很复杂,好一会她急道:“你怎么可以跟妙妙在一起呢?她从小就顽劣,一点都不懂得疼人,一天天在外工作还像个男人,你真要跟她在一起,你以后怎么办?”
    “说够没有?”周斯时沉着脸一分钟也不想继续待下去。
    “她之前还说以后小孩要跟她姓,这事你知道吗?”袁莉真急了。
    “知道,不就一个姓,我都可以跟她姓,怎么了?”周斯时冷哼说。
    袁莉目瞪口呆,她瞪着周斯时好像看怪物,半晌她问:“妙妙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周斯时再度厌恶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像他父母这样的人,脑子里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执着些什么。
    袁莉感到绝望了,她在周斯时离开后,打电话给彭珍,很生气和她说:“我绝不会同意小时和妙妙的婚事!你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是想把我们家也拖进去吗?”
    彭珍是今天早上刚从许悠妙那得知两人交往的事,她料想到周家会反对,也知道袁莉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耐着性子听完袁莉的愤怒,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挂了电话。她这么多年出于对两家友谊的珍惜,一直对袁莉包容退让。她以前认为袁莉心直口快,虽然有时候刻薄了点,但不算是坏人,现在她回头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忍让什么。忍让换不来任何的尊重和理解。
    而袁莉在彭珍那没有得到发泄的快感,愤愤不平又给许悠妙打电话,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反对的态度。
    许悠妙听了会,说:“行,我知道了,袁阿姨,我明天去医院看周叔和你们当面谈。”
    “你最好当面过来说清楚!”袁莉很生气。袁莉对许悠妙所有的关爱,都在她要抢自己儿子的那一刻消失了。许悠妙在她眼里不再是个有小女孩成长记忆的小辈,她只是个企图伤害她儿子的可疑对象。
    第二天,许悠妙和周斯时下了班之后都去了医院,他们到的时候发现许汉生也在。
    许汉生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两鬓忽然花白,满脸写着疲惫。他看到许悠妙和周斯时一言不发,枯坐在一旁,他已经知道自己对许悠妙的事情没有一点发言权。刚才周国维一直说他从前教育的失败,才把许悠妙宠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他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他以前真的没有想过,父亲犯了错会在孩子那得不到原谅和谅解。
    而许悠妙看到许汉生第一句话是:“钱要的回来吗?”
    许汉生抬了抬头显得很尴尬,周国维听不下去了,生气瞪许悠妙:“你脑子里就只有钱,有没有一点父母长辈?”
    许悠妙平静笑了笑说:“现在这是我们家最头等的大事,我这是关心。”
    “你要是真的关心就该帮你爸!”周国维怒斥。
    “周国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吼什么吼?许叔都没有说什么,你嚷什么?”周斯时怒斥周国维。
    一物降一物,周国维只能看向了许汉生,示意他阻止和教育许悠妙。
    许汉生知道他们家的确因为他的错误投资和错误信人走到了绝境,而他们这一代所有维持的 体面,如果下一代不愿意遵从和配合,一切都是虚无没有意义的。而一样东西如果真的是好的,下一代应该自然会跟随,但如果需要用强压强权去让孩子们屈服,那说明那东西的社会意义已经在减弱。许悠妙的反抗让他彻底看到自己做父亲的失败,但他不能现在认错,因为他一认错,他还会彻底失去给他抬轿让他拥有社会脸面的“兄弟”。
    房间里忽然陷入了沉默,许汉生还是一言不发。最终许悠妙先开口了,她看向周国维问:“周叔,听说你和袁阿姨都不同意我和周斯时在一起?”
    周国维冷哼,看了眼袁莉。袁莉立马就道:“你们俩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然后周国维补充,一字一顿说:“你们要是在一起就是想把我气死。”
    对此,许悠妙回答:“我们有结婚的打算,那你们的意思是不是到时候都不来参加婚礼?”
    周国维料到许悠妙刀枪不入,他心里很气强压着,冷笑说:“妙妙,叔叔真是想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你这里这么恨你爸,逼着你父母离婚,这里说什么以后小孩要姓许,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悠妙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说:“周叔,为什么姓许就是我爸的许?它其实就是我许悠妙的许。”
    周斯时听到这话不由笑了。
    而其他人都再次震惊了,袁莉第一个跳出来说:“妙妙,你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你孩子跟你姓,不是没族谱了?生女孩还好,生男孩怎么办?”
    许悠妙听到这些话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她看了眼袁莉说:“袁阿姨,要那东西干什么?”
    袁莉愣了下一时回答不出来,但在她的观念里那是女性归属的象征,所以大家都在说女人嫁人了才有家。
    周斯时再绷不住哈哈大笑,拉过许悠妙的手对他们说:“今天我和妙妙把话跟你们都说到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们要是愿意来,我们很欢迎,要是不愿意出席,我们也不勉强。你们该养病的好好养病,该要债的好好要债,不用操心我们俩的事情了,我们好得很。”说罢,他拉着许悠妙就离开。
    两人走后,病房里又出现死寂,直到许汉生忽然笑了声站起了身。
    周国维问他:“你去哪?”
    许汉生答:“回家吧。”但他发现家已经面目全非。
    周国维沉着脸,他再想说什么反对许悠妙和周斯时的话,也开始感到无力。两个年轻人像荒野一样狂野,眼里无一物,无拘无束,任何无解的关系似乎到他们那就松开了。
    在回家的车上,周斯时开着车一直在笑。许悠妙问他:“你乐什么?你爸真的气得不轻。”
    “他自己想不开,我也没有办法。我笑什么?我就是觉得人真的很好笑,怎么就会被那些世俗的规矩观念束缚成那样。如果你从小受的教育和这个完全相反,你就会完全是另一个人。这么一想,眼前这些观念规矩就没有任何意义。”周斯时说。
    许悠妙听笑了,但转开头看着车窗外说:“可是在大部分人眼里,我和你是脑子有问题。”
    周斯时又哈哈大笑,说:“那我谢谢你陪我脑子有问题,妙妙。”
    “我也谢谢你,周斯时。”许悠妙回过脸笑说。她知道他们要是少了彼此,这条路都会孤独艰难很多,有了彼此就变得很简单。他们是彼此从小就种下的幸运,也可能是上天最温柔的怜悯。
    在这一刻,许悠妙深切感受到了爱,她对周斯时的爱,以及这个神秘宇宙对她神奇又无声的爱意。
    第五十八章 在傍晚回家(1)
    濒临破产,离婚。这两件事情怎么看都是会让一个家庭支离破碎的,但在许家这两件事像一剂猛药,让大家原本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他们各自碎成自己那一块,反而都安生了。
    彭珍和许汉生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中旬正式协议离婚,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归了彭珍,许汉生独自搬了出去。而父母的离婚,让许靖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因为没法面对困难重重的公司危机,彻底从公司离开。许汉生也没有勉强他帮忙,独自处理公司债务。
    而许家公司运作困难,许靖就等于断了收入来源,好在他个人一直花销不大,有了孩子更是会存钱,所以他消沉躺在家里吃老本,说急也不知道该怎么急。
    陆紫琳看到许靖这样子,从一开始的生气到现在习以为常,愤怒不动了,她不再和许靖吵架,打算明年就把许暖送去幼儿园,然后自己出去工作。
    元旦节这天,陆紫琳给许悠妙还有周斯时发了邀请,请他们来家里一起过节,她还请了彭珍。她这次的邀请没有发给许汉生,但她让许靖去给许汉生送了过节礼。
    收到陆紫琳的邀请,许悠妙和周斯时赴了约。当天,两人先接了彭珍,然后一起去陆紫琳和许靖家。他们一进门就看到许暖靠在鞋柜边,好奇可爱打量他们。
    陆紫琳笑解释说:“她听说你们要来,早就在门口等了。”
    许悠妙闻言心都化了,当许暖给她递拖鞋,她赶紧蹲下来和她说谢谢。许暖嘿嘿一笑,抬手搂了搂许悠妙的脖子没说话。
    “暖暖,叫姑姑呀。”陆紫琳催促许暖。
    许暖还是没开口。
    许暖现在两三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但她很少开口说话,除了简单的叫爸爸妈妈几乎不怎么开口,陆紫琳一直担心许暖是不是有自闭症,带去看了好几次医生。
    此刻,陆紫琳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养孩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许悠妙闻言笑把许暖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一旁的彭珍没说话,抬手安抚拍了拍陆紫琳的胳膊。
    陆紫琳勉力笑了笑喊了声妈,给彭珍递了拖鞋。而后她伸手欲抱许暖下来,说:“来,暖暖,给姑父也拿双拖鞋吧。”
    周斯时听到这话,想到许暖看到他就怕就哭的事,忙道:“不用不用,叫我姑父就很开心了,我自己拿拖鞋,嫂子。”
    许悠妙闻言回头笑说:“你还挺知趣的。”
    周斯时自嘲笑说:“是啊,我不配。”
    陆紫琳闻言失笑打量周斯时。她觉得他就是个很有趣的人,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但有时候看上去又挺呆的,在许悠妙面前乖得没有一点脾气。
    几个人进了屋,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这些晚餐是陆紫琳叫的外卖,她去年就辞退了保姆,平时除了给许暖做点吃的,很少开火做饭。她不怎么爱做饭也不怎么会做饭,所以干脆点外卖换盘。所以她笑对客人说:“不好意思,我不会做饭还请你们来家里吃饭,吃的都是外卖,你们别介意。”
    “没事,哥也不会做,让你一个人做饭累死吗?吃外卖挺好的,重要的是我们大家一起聚聚。”许悠妙说。
    “你们平时在家做饭吗?”陆紫琳问许悠妙和周斯时。
    “偶尔会。周斯时比较会做,他以前在国外经常自己做饭,我就很随便做的很一般,就是能吃就行。”许悠妙笑说。
    “不会啊,你做的很好吃啊,妙妙。”周斯时说。
    “那没有你做的好吃,你以后要多做。”许悠妙立马夸回去。
    周斯时很受用,笑得还挺开心。
    陆紫琳却看出了许悠妙的意图,忍不住笑说:“小时立马回去继续苦练厨艺。”
    “以后家里的厨房就交给你了。”许悠妙真诚拍了拍周斯时的背。
    周斯时笑点点头,说:“我先一周抽两天做饭试试看。”
    “你们家不会家务都是小时做吧?”陆紫琳问。
    “不是,都有做。这就和上学那会一样,大家都一样有课业工作,谁有空谁做,互相配合了。”许悠妙笑说,“我可没有欺负他。”
    陆紫琳笑说:“你也知道自己欺负小时?”
    许悠妙哈哈大笑。周斯时笑不语。
    彭珍则笑得很无奈,她发现时代真的变了,越来越多的女孩不愿意被家庭和婚姻生活束缚,她们可以选择很多种新的生活方式去平衡自身和家庭。而男孩如周斯时,也开始懂得参与真正的家庭分工。而她的儿子许靖却还困在从前。
    彭珍最近一直在想,她和许汉生对孩子的教育到底是失败还是成功。她的两个孩子一个不走寻常路,一个固执恋旧安于现状,好像两个极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此刻她忽然跳出母亲的角色,明白到他们的教育,在隐形中对男孩女孩就是给出了不同的标准。当年许靖结婚,他们没有一丝犹豫出钱出力,他们都认为男孩完全是自家人,他们的钱财早晚都是他的,给他怎么花都值得。可对许悠妙,内心多少是犹豫了,因为他们认为她早晚会嫁出去,不再完全属于他们家。现在家没了,她那些虚无的念头也就跟着破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太一样了。
    彭珍看到客人来这么久,许靖都没有出现,皱了皱眉走去紧闭的书房敲门说:“小靖,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回答,陆紫琳道:“妈,他在里面打游戏戴着耳机听不到,你直接开门进去,顺便叫他吃饭了。”
    彭珍点点头,推门而入先闻到一股烟味,而后看到许靖专注在玩电脑,神色空洞。
    许靖听到响动侧头看了眼来人,眼神微沉,随即他就关了游戏摘下了耳机,说:“吃饭了是不是?”
    以前面对这种情况,彭珍都会隐忍,现在她的愤怒会更容易爆发,她说:“小琳又带孩子又操持家务,你应该多帮忙。”
    “我又弄不来这些。”许靖说。
    “弄不来不会学?谁天生就会?”彭珍难过气道。她知道自己以前的言传身教,让儿子以为女人天生就是做家务的。
    许靖被骂得突然,他没想到彭珍就这么发火了,她以前很少这么大声和他说话。
    “妙妙和小时都是又会管公司又会做家务,你一天天都在干嘛?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如果愿意好好生活,做什么做不好?家里有孩子还抽烟,早叫你戒烟戒烟,你有没有听过?”彭珍骂道。
    许靖被骂得下不了台,也生气道:“对,我就是个窝囊废行了吧?!”
    “没错,妈看你就是个窝囊废,没有气性没有骨气!”彭珍说。
    许靖彻底火了,重新戴上了耳机,一副不打算吃饭的样子。
    彭珍见状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关上了门,她回到客厅说:“我们吃饭吧,别管小靖,随他爱吃不吃。”
    “你骂他了吗,妈?”陆紫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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