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道:“正是呢。”
羡容自琢磨这件事起?,已经觉得许家姑娘是自家的囊中之物,也就是自己的嫂嫂了,此时听有人如此不要脸,竟然用一个几十岁的老鳏夫来作贱自家嫂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不只是许家,简直是王家、她哥、她,都受了侮辱,顿时开口道:“裴夫人,你们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说?完看向许家姨妈:“许家姨妈,您知道她那弟弟多大年纪吗,今年至少有五十了,前年他家孙子还和我家锋哥儿打架呢,就这人上门来说?亲,你不把她打出去?”
她这话说?的并不客气,许家姨妈却听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实在是出了一口恶气。
许家如今的确出事,外甥女的婚事的确成了大难题,可也轮不上一个年逾五十的老鳏夫来糟践,这裴夫人以前与?她有些?交情,这次上门,她以为是来探望,谁知竟是来找她说?和这亲事。
她一听之下气不打一处来,可对方毕竟是皇亲,她娘家也落败了,连许家也不如,实在没这底气得罪人,便生生忍了下来,这下好,却让这不认识的羡容郡主?给她骂回去了!
她以前只听这羡容郡主?如何如何不好,却不成想?竟是个如此妙人!
此时羡容相问?,得了机会,她便装作为难的样子回道:“我的确是觉得不合适,但想?着与?裴夫人也算好姐妹一场,裴夫人大概是爱弟心切,才?会过来说?这亲事,我听听也就罢了。”
裴夫人被两人如此说?,气便上来了,但许家姨妈说?得委婉,她不好发?作,只对向羡容道:“郡主?这话便不对了,我那弟弟年纪是大了些?,可如今官至侍郎,还是当今皇后的亲堂弟,想?嫁咱们翟家的年轻姑娘多得是,我是看着许家姑娘性情好才?过来说?和,怎么到郡主?这里就成不要脸了?”
“怎么要脸?”羡容反问?,“官大怎么样,人家许家也是中书?舍人呢,皇亲了不起?啊,皇后娘娘知道你们娘家人拿着皇亲的名号在外面欺负人小姑娘么?”
“你……”裴夫人正不知如何回骂,一抬眼就看见羡容身后秦阙,她上次见过,知道这就是她新婚的夫君,便一笑,回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好好上门说?亲,哪像你呀,那是直接上门抢呢!但凡要点脸,也干不出来这事。”
她这一招,真可谓直击要害,说?了点子上,毕竟羡容抢秦阙那是事实。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羡容,又看向她身后的秦阙。
这要一般人,架吵到这儿必定是输了,但羡容不同,她理直气壮道:“我十八,他二十六,他还比我大八岁;我头婚,长得貌若天仙,还是堂堂郡主?,又能举荐他当官,我没有配不上他呀!有本事你们去找个六十岁的寡妇说?亲,我保证不骂你们,再说?,我家夫君现在可喜欢我了!”
说?着转过头来看秦阙:“夫君,你说?是吗?”
秦阙无言。
并且,他很不适这种被人围观着,要回答一个这种白痴问?题的局面。
但事已至此,他如果不回话或是说?不,那就是和她对着干,那对他也没好处。
所以迎着众人的眼光,他虽面无表情,却还是回道:“是。”
羡容看向裴夫人:“听到了吗?”
裴夫人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了,看看她,又看看许家姨妈,最后气得头一甩,带着自家下人走了。
许家姨妈在后面欢笑着送客:“姐姐慢走呀,就不送了。”
待裴夫人离开,许家姨妈欢喜着看向羡容:“刚才?实在是多谢郡主?了,郡主?一番公道话,真真是替我那外甥女出了口气。只是不知郡主?此番造访是……”
羡容“咳”了一声:“我来给你们送两只猎来的野鸡,然后……”她顿了顿,看着许家姨妈的眼睛略带尴尬地一笑:“也来说?个亲。”
原本计划是先送野鸡,再寒暄闲聊,最后带出说?亲这个事来的,但现在碰到了裴夫人,直接吵了一架,好像再迂回就显得磨叽,以及,裴夫人给了羡容自信,她觉得连那种条件都来说?亲,都没被打出去,那自己来说?亲,也至少不会被打出去。
她哥虽说?黑了点,粗壮了点,人也不怎么灵光,但胜在没成过亲,也年轻!
第25章
许家姨妈愣了半晌没说话。
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 竟然一个两个的都跑来这庄子里?说亲。
羡容从马背上?下来,态度热络了许多,先?让人将那两只野鸡给人家, 然后和许家姨妈道:“但我说的不是鳏夫啊,年纪也不大,就……还是我哥, 姨妈大概知道, 我就想问问许姑娘, 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许家姨妈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先将羡容与秦阙请进屋中。落座时,羡容也是居首位,秦阙坐在?她旁边, 一直就一声不响、事不关己, 看着就像是羡容带来的爱妾。
许家姨妈仍是之前的话,她只是姨妈,不是亲爹妈, 这亲事她也只能帮忙转达。
羡容便道:“那?要不然我去见见许姑娘,亲自和她说说?”
“这个……”许家姨妈面露难色, 心想这羡容郡主果然是个离经叛道的, 委婉道:“这姑娘家亲自商讨自己的婚事,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 我知道以前就是她自己不喜欢我哥, 那?现在?再来说亲,肯定也是要她同意嘛。”羡容话音未落,便有一道人影从旁边屏风后出来, 看向羡容道:“我现在?也不喜欢,也不同意, 羡容郡主还请回吧!”
几人抬眼,便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站到了屏风前。
很?显然,她就是许三姑娘,身段娇小,眉目清秀,妆容极淡,带着几分书卷气,羡容将她上?下打量一会儿,暗想原来她哥喜欢这样的姑娘。
许家姨妈被外甥女弄得有点尴尬,正想着怎么和羡容解释,却?见羡容已经站起身来,看着许三姑娘道:“哪儿不喜欢?你都没?怎么见过他。”
许三姑娘名许卿玉,此?时满腔悲愤,怒声道:“哪儿都不喜欢,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觉得我嫁不出去了,便都想来逼我就犯吗?我告诉你们,嫁不了人,我还可以去做姑子呢!也没?人规定我就非得嫁人!”
羡容被她的样子怔住,半晌才道:“那?也没?有……这么严重吧,你就这么讨厌我哥?”
她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秦阙,她和她哥外表看来就这么差吗?看上?的人还都是这种抵死?不从的。
想了想,她又问:“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别?的人?孙家那?个什么……要和你订亲那?个是几郎来着?”
许卿玉没?想到她会当场问这种问题,一时又是生气,又是羞窘,连忙道:“我没?有喜欢谁,反正我就是不会嫁王家,也不想和你们家有什么瓜葛,郡主就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许卿玉是先?被裴夫人刺了一道,躲在?房中哭了一场,随后又见王家也过来,便将怒火都发在?了王家人身上?,可许家姨妈却?不同,她毕竟是过来人,明白外甥女说的什么做姑子,不嫁人,那?都是孩子气的话。哪怕许家现在?出了事,以许家的家规门庭,也不可能让姑娘不嫁人,仍然会在?能选择的范围里?尽量选择好?一些的。
孙家一直没?消息,显然婚事九成九是黄了,相对来说,像王家这种已算非常好?的选择。
所以许家姨妈听外甥女这么说,便很?快道:“卿玉,你胡说什么呢,休得对郡主无礼!”
说着又朝羡容道歉:“郡主莫要怪罪,卿玉这几天过得不好?,又加上?刚才裴夫人的事,心里?便憋着气,这才胡说八道,言辞无状,郡主莫怪。”随后很?快问:“不知郡主家中那?位兄长如今年龄几何了?”
羡容坐回来,马上?回道:“二十二,没?成婚,没?纳妾,任北衙禁军左龙武卫中郎将。”
她知道说亲那?都得往好?了夸,便接着道:“我哥呢,身材魁梧,高大威猛,武艺特别?好?,我大伯便说他是做将军的好?苗子。而且他还……孝顺,对,孝顺,对我爹特别?好?,对我也好?,还能画画……”
羡容觉得媒人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说这话她实?在?心虚,他哥小时候就偷爹酒喝,经常挨打,还经常欺负她,比如抓老鼠吓她什么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才好?一点,至于画画……她能想起这个,主要是因为他和五哥他们玩牌画乌龟,几人里?面就属他哥的乌龟画得最好?。
等她夸完,许家姨妈迟疑着道:“我听闻……王家七郎以前读书,被李老先?生嫌脑子笨,赶出去了?”
羡容一愣:“有这事吗?”
许家姨妈笑道:“那?大概是郡主当时太小。”
羡容一时都不知怎么反驳,因为她读书不行,但?她至少会背《鹅,鹅,鹅》,她哥连《鹅,鹅,鹅》都不会背。
这样说来,她哥可能真?的会因为脑子笨而被先?生赶出去。
这时许卿玉说道:“他还曾偷看赵老夫人洗澡!”
这话属实?不好?听,但?许卿玉实?在?忍不住,最早听闻这事,她曾无数次想,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结果有一日,那?人竟来她家中说亲。
她当时简直羞愤难当,只觉得在?姐妹面前都矮了一头?。
听她这样说,羡容立刻解释:“当然不是,那?是谣言,他才不是去偷看赵老夫人换衣服,那?有什么好?看的,他是去偷赵家的枪法秘笈,被我五哥害的掉下去了。”
许家姨妈与许卿玉都沉默了。
就这个解释,其实?和传言也差不了多少,看老夫人洗澡是猥琐,偷东西是混账。
最后许家姨妈道:“郡主说的,我明白了,回头?我与卿玉她爹娘说说,看看他们的意思。”
从别?院出去时,羡容很?失落。
她当然明白,自己没?把事儿办好?,就许姑娘的态度她都不忍心和她哥说。
一路骑马走在?田梗上?,一路长吁短叹。后来他们就到了自家的庄子,歇息一会儿再回去。
平平在?树下铺了个垫子,羡容躺在?上?面,头?枕着胳膊休息。
平平劝她道:“郡主已经尽力了,这许姑娘如此?厌恶七爷,也是没?办法的事。”
羡容:“外面那?些读书人,就爱抹黑我们家,我哥怎么会看那?赵老夫人洗澡呢,想想就不可能!”
平平:“偷秘笈也不太好?。”
“那?不是,主要是他反应慢,你看五哥他们都跑掉了,就他一个人被抓,去之前要查探好?地形,练好?身手嘛!”羡容道。
平平半晌无言,最后道:“我看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指望,还不知道许家夫人和老爷的意思呢,等她们回去琢磨琢磨,再和许家人商量商量,就知道过了这村,没?这店,说不定就同意了。”
羡容没?回应,平平看向她,发现她直直看着面前一棵树发呆。
平平问:“郡主在?看什么?”
羡容道:“我在?看……那?棵树真?好?爬,你看,先?从地上?爬到五尺高,然后踩那?树杈上?,再抓住上?面那?个树杈,蹬住树干就能爬到右边那?根树杈,这又接到了更上?面那?个细一点的树杈……最后能直接到最上?面端下那?个鸟窝,这树简直生得完美!”话音落,她就从垫子上?坐了起来,跑去爬这棵完美的树。
平平:……
能怎么办,反正劝是劝不住的,只能让她去。
秦阙没?坐在?垫子上?,他坐在?距离稍远的石头?上?,一转头?,就见羡容已经不在?垫子上?了,到了前面一棵樟树上?,她的丫鬟们都在?那?树下看着她。
暗中叹了口气,他觉得脑子蠢一点也不错,总能找到很?多乐趣。
对这种行为,他只觉得是脑子缺根弦,实?在?没?什么兴趣,但?隔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再次看过去,因为平平在?下面喊让她别?爬了,太高了。
他一看,她果真?已经爬很?高了,离地足有两丈远。
若是不慎摔下来,就算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
这女人脑子岂只缺一根弦,简直缺了三根弦。
他不由上?前去,也挤在?人群里?看向爬树的某人,心不知不觉就提了起来。
已经离地至少两丈半远了,而且越高树枝越细,她竟丝毫不觉危险,还在?往上?爬。
平平在?下面喊:“郡主,下来吧,太高了!”
“等等,我爬到鸟窝那?儿了就下来。”羡容在?上?面回,听语气还很?得意。
平平又喊:“别?惹人家鸟儿了,让它在?上?面好?好?待着,端下来做什么。”
“那?我就看一眼,拿个蛋,回头?给锋哥儿去玩。”
平平:“蛋有什么好?玩的,郡主你……哎,太高了!”
羡容不理她,一心一意要端头?顶的鸟窝,连续往上?爬了几步,与头?顶的鸟窝只有一步之遥。
秦阙却?赫然看见那?鸟窝旁边分明缠着一条青色的细蛇。
看样子竟是竹叶青,这可是巨毒之蛇,若是伸手过去被它咬到,就算不死?胳膊也废了。
显然羡容此?时并未看到那?条青蛇,如果突然告知,她脚下又没?踩稳,恐怕摔下来。
就在?他准备先?提醒她抓好?,再告诉她上?面有蛇时,一个丫鬟惊慌道:“那?里?有条蛇!”
羡容一惊,一眼就看到绿叶丛中青色的、尖尖的三角脑袋,脚下一颤,就掉了下来。
秦阙脚尖点地,立刻就穿过前面的丫鬟要去接住她,却?没?想到羡容毕竟还是有些身手,落到树中间时伸手挂住了一根树枝,然后重新回到树干上?,三下五除二,沿着树干爬几步,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