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漂亮垂下眼睫,压下心里的烦躁,做出一副柔软乖巧的姿态。
她颤抖着,捂脸低泣。
似乎很无措,她有些害怕,扯住蔺浮玉的袖摆:“哥哥,他一定是要死掉了。”
芝禄仓皇抬头,形容枯槁,他手脚发软,只敢应和蔺绮说话,他语序颠倒,口齿不清:“疼,太疼了……少主,少主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蔺浮玉微微蹙眉。
身边的乖软小猫儿抽抽嗒嗒:“哥哥,戒律堂里还有没有丹药啊……”
忽然,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湿漉漉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她压下喉间的呜咽,抬头看芝长老,恳求道:“芝长老,您救救他吧,他快要死了……”
“您是长老,您一定很厉害,是不是。”小漂亮说话也带着哭腔,她伸手,轻轻抚摸芝禄的额头,“芝长老,您救救他吧,天、天还丹,一颗天还丹就可以了,您救救他吧,他快要没命了啊……”
“您刚才不是说,您的侄子很可怜吗,您那么心疼他,一定愿意救他的,是不是。”小猫儿满眼期待,像是忽然握住救命稻草一样,她口不择言,“长老,您是长老,您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了,您能不能救救他。”
芝禄心里凉了半截。
天还丹,那可是天极丹药啊,一颗值数十万灵石。
芝长老脸色发青。
偏偏那个死丫头还在抹眼泪,身后众弟子已经开始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我看那个杂役好像真的要死了啊。”
“芝长老会不会拿天还丹啊。”
“小漂亮和那个杂役非亲非故,都已经给他喂了那么多丹药了!芝长老什么都不给,太过分了吧,他不是很心疼芝禄吗!拿嘴心疼啊!”
“芝长老好像从来没给过芝禄一颗丹药,刚才芝禄跪在这儿,他都没去看看,就一直向首席师兄发难,啧啧,人心凉薄。”
“呜呜还是小漂亮善良。”
芝长老听着,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杀了蔺绮的心了。
芝长老低头,深呼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体面,他咬紧牙关,问芝禄:“芝禄,丹药我当然能给你,但你自己说,你需要吗。”
他等着芝禄拒绝。
天还丹何其珍贵,一颗天还丹,就得花掉他三十年的俸禄。
把它用在一个杂役身上,太暴殄天物了。芝禄一条命,都比不上炼天还丹的药灰。
芝禄吓得快哭了,他脸色发白,跪地叩首,不敢去看芝长老的表情:“长老,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吧……”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他眼睛发红。
他不敢去挑衅大小姐了,他真的不敢了。
大小姐真的会杀了他的。
这时,蓝衣长老身后响起排山倒海的呼喊。
“请长老赐药。”
“请长老赐药。”
“……”
芝长老咬碎一口牙,才勉强维持住体面:“芝禄,老夫怎么能不管你呢。”
他吩咐门下弟子:“去,给他拿天还丹来。”
那边,蔺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
蔺绮眉眼弯弯,湿润的眸子里,映着黄昏时的璀璨霞光,她的声音酥酥甜甜:“谢长老赐药。”
【呜呜呜小漂亮笑了!她终于笑了!】
【小漂亮真的好乖好可爱啊啊!】
【大小姐,再笑一笑吧,再笑一笑,命都给你。】
蓝衣长老咬牙切齿,他死死盯着蔺绮,言辞犀利:“大小姐,他现在死不了了,您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出霜雪天的时候,为什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彼时,霜雪天里只有你,而且,他比平时,晚出来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你们在干什么。”芝长老的心在滴血,若不能从蔺绮身上剜下血肉,他怒气难消。
蔺绮闻言,怔怔,她有些害怕,藏在蔺浮玉身后。
慢慢地,那双柔软的漂亮眸子里,溢满晶莹的泪水,潮湿的水汽打湿乌黑鸦睫。
芝长老看着她,几乎要发疯。
怎么又哭了!
她刚才不是都笑了吗!
这祖宗还想怎么样啊!
第9章
【啊啊啊住口!你吓到老子的小漂亮了!】
【大胆!太大胆了,那可是大小姐!怎么可以让大小姐哭!你怎么敢的啊!】
蔺浮玉神色清冷,他把蔺绮护在身后,眸光淡淡,看了芝长老一眼。
芝长老感受到周围的微妙气氛,和身后弟子们带着敌意的目光,气得要吐血。
他胸腔剧烈起伏,一股子热气冲上脑门,他强忍着怒火:“大小姐,那半个时辰里,您究竟做了什么,老夫的侄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敢说!”他咬牙切齿,声音陡然尖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意欲杀人却不敢承认!”
“你就是罪人!”
“芝长老,她不是犯人。”蔺浮玉冷冷开口。
戒律堂里值守的内门弟子们也接二连三出声:“是啊芝长老,事情尚无定论,您言辞这般激烈刻薄,要是吓到大小姐怎么办。”
“大小姐金尊玉贵,您说话还是注意些好。”
“……”
芝长老气得想拔剑杀人。
他心道你们有病吧她不是犯人但她是嫌犯啊!以前戒律堂审人言辞比这还刻薄你们怎么不说你们是被蔺绮下蛊了吧!!!
一片喧闹中,蔺绮怯生生地,扯了扯蔺浮玉的白金袖摆。
她声音带着点湿气,软软的:“哥哥,我、我可以说的。”
“你们不要吵了。”小漂亮垂眸,声音小小的,“谢谢师兄师姐为我出头,我可以解释清楚的。”
【小漂亮、她、真、的、好、有、礼、貌啊啊啊啊。】
【啊好乖好乖好乖,发出想抱抱的声音。】
芝长老神色寒凉,冷冷睨着她。
苍白清瘦的手抚上少女乌黑的长发,蔺浮玉语气温和,安抚乖巧小猫儿:“不必有所顾忌,说吧。”
“是、是我的错。”小漂亮很紧张,脸色发白,软乎乎的小手攥着蔺浮玉的白金袖摆,“哥哥,对不起,是我做错事了。”
“他走的时候,我不该叫住他的。”湿漉漉的眸子里,涌起一层雾气。
芝长老闻言哼笑一声。
真是没用的小丫头,吓一吓,就什么都招了。
他清了清嗓子,理所应当道:“既然是你的错……”
蔺浮玉淡淡扫了他一眼。
芝长老的话卡在喉咙里。
蔺浮玉垂首,温声问:“为什么叫住他。”
小漂亮捏着白金衣角,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哥哥。
她轻轻啜泣,过了好久,才呜咽着开口:“是、是我太娇气了,哥哥,对不起,芝长老说得没有错,是我做得不对,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可是我太冷了,还很饿。”她抬头,懵懵懂懂的漂亮眸子已经蓄满了水汽,她有一点难过,“霜雪天太冷了,我没有暖和的衣裳穿,晚上,我总是被冻醒,我感觉我要被冷得死掉了。”
“而且,我每天吃得饭也很凉,米饭冰得像冰渣一样,青菜也都坏掉了。”
她声音轻轻的,手足无措地扯着蔺浮玉的袖角,像是害怕给哥哥添麻烦一样。
小漂亮低着头,一直道歉:“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我还很笨,我不知道师兄师姐都辟谷,我不知道在仙门里开火很难。”
“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是我自己不识抬举。”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我太没用了,如果我不是个小废物,我就可以修炼,我就可以辟谷,我就不怕冷了。”
“但是我真的很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想问问他。”
“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抽抽噎噎,苍白的小脸儿上挂满泪珠,“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是我的错,哥哥对不起。”
小漂亮又垂眸,轻轻地,对芝禄说对不起。
芝禄额头磕在地上,面如死灰,不敢起来。
芝长老早在她掉眼泪的时候,就已经呆若木鸡。
蔺浮玉作为临云宗首席师兄,素来清冷镇定。
此时,眸子深处,却染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戾气。
冷白指尖轻按剑柄,他冷冷看了芝禄一眼。
又垂首,看着自家的小妹妹,温声问:“你这些天,在霜雪天只吃青菜吗。”
笨蛋小猫儿傻傻的:“还有米饭呀,哥哥。”
蔺浮玉罕见地说不出话来。